凌亚芸正在跟灵婆商讨祈福安灵的法会，就看见青年匆匆忙忙走过来，背着来时的包。

“凌董，还要拜托您让司机大哥送我去一趟机场。”

上下看了一圈，凌亚芸微笑：“准备回家了？这趟辛苦，回去好好休息，后面几天我已经给你批好假了。”

宁聿摇头：“不是回家。”

“不回？”

“去青夏市。”

听到答案后，凌亚芸愣了下，直接打电话交代司机备车，安排好后只嘱咐了句：“路上注意安全。”

宁聿颔首，犹豫了下承诺。

“我会回来的。”

站在古宅门外目送车辆缓慢驶离，彻底消失在山顶青树之间，女人忽然开口：“凌序是不是跟他走了？”

身旁的灵婆闭眸感应：“是。”

凌亚芸松了口气，回身看向停置棺材的堂屋方向，无奈低头摇了摇。

*

凌序是圣诞节那晚回家的。

人至中年睡眠有两大特点，困得早，觉还少。

尤其最近经历丧子又返聘工作，凌亚芸经常凌晨三四点便会惊醒，随后就只能睁眼到天明。

那天她再次梦见年幼时的经历。

不知又犯了父亲和奶奶哪条忌讳，对方抽出剪刀和铁锹追着要杀死她，凌亚芸往村口的大路上逃。

未铺设的土路两边几米一个土丘，上面都站着一个孩子。

云雾弥漫，尽头坟头横在中央。

年幼时的小凌序木着脸站在顶上，开口喊了一声：“妈妈，我回家了。”

凌亚芸蓦然睁开眼睛，视线下意识从天花板转向床尾，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站在黑暗中静静望来。

她缓缓坐起身与之对视。

凌序启唇：“妈妈。”

愣怔好半晌，女人颤抖着手掩面而泣，顾不得皱出眼尾的细纹：“……是真的，居然是真的。”

她的儿子真的回来了。

片刻后，顶楼的大平层客厅灯光璀璨，凌亚芸身穿睡衣坐在沙发上，盯着对面的青年仍觉得不可思议。

不是梦，不是幻觉。

单人沙发正坐着她死去的孩子，英俊的五官如此清晰，半透明的身影昭示对方并非活人。

凌序开口：“抱歉，打扰到你了。”

凌亚芸回神，抱臂放松地倚坐在沙发上，没好气道：“小兔崽子，死了倒学会客气了。”

“毕竟我是已死之人，妈妈已经能放下我向前看了，我本不应该再出现搅扰你往后的平静生活。”

凌序说得冠冕堂皇。

凌亚芸是一个字没信。

这可不是这小子的行事风格。

她反问：“那你还去纠缠人家小宁？”

凌序理所当然：“因为我放不下。”

紧接着，他开口说出此番最主要的目的：“妈妈，接下来的事你要帮我。”

凌亚芸认真：“什么事？”

“带我回香祈山，等我虚弱到要魂飞魄散时，无论你用什么方式，让宁聿来找我。”

对香祈山和墩子埠村，凌亚芸深恶痛绝，听到的第一时间便皱紧眉头，她十分不解：“你去那里做什么？”

凌序扬眉，捏捏手腕上的祈福绳结，微微一笑。

“妈妈，你还不了解我么？我想要的一直都是宁聿啊。死缠烂打不足以下定决心，这次我要用灵魂做赌注。”

得知他的计划，凌亚芸担心又无奈。

“一定要这样吗？”

鬼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转眸注视窗外波光粼粼的江水缓声道：“答应与否由他决定，是我被动接受，不能算狡诈。”

*

“凌老板。”

灵婆的声音将凌亚芸从记忆中拉扯回来，对方提醒：“以令郎的状态此去或许很难回来了。”

凌亚芸回眸望向她：“法事烦请继续准备，还要劳烦婆婆在找个风水宝地为我孩儿下葬。”

余光看见宅墙挂满的祈福绳结，仿佛波浪般在空中晃动。

她顿了下道：“顺便超度安抚一下附近的亡灵吧，这座山我司准备开发旅游项目，免得冲撞。”

无论赌注结果如何，凌序的灵魂是生是死，既然他选择将身躯放回原本被抛弃的地方，作为妈妈，凌亚芸希望这里往后充满虔诚的祈愿。

红绳结挂满山顶。

护佑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