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番说服,终于让青年收下了生日礼物,凌亚芸笑着点头。
略有皱纹的笑眼中闪过几丝犹豫,她谈起另一件事:“你上次说,凌序正以另一种形式存在?”
她言语滞涩,说得很委婉。
宁聿反应了几秒,颔首肯定,并再次拿出之前那套依据:“我此前对凌序几乎一无所知,如果仅是个人精神上存在问题,根本不可能说出私人密室的细节。”
“葬礼那天是我唯一一次进入他的房子,期间从未离开过您的视线,甚至从未上过楼。我见过什么知道什么,您应该再清楚不过。”
这件事凌亚芸当然很清楚。
那间密室之隐秘,就连她这个自认为对儿子无所不知的母亲,也是在收拾遗物时才意外发现的。
也正因如此,她这段时间没有一刻可以安心,甚至还专门安排人调查了宁聿是否有任何机会从其他途径得知此事。
毕竟自家儿子是个迷恋人家的变态,如果某个夜晚按捺不住涌动的爱意,给人家发送骚扰短信或邮件谈及此事,凌亚芸也毫不意外。
再或者这是一场专门针对她或凌序的恶意欺诈,宁聿或许参与实施甚至谋划。
然而调查的结果是,没有。
凌序忍得很好,宁聿亦没有任何逾越之举。
事情偏偏走到这一步。这让凌亚芸不得不考虑多年前的那件事,她为此专门去了一趟香祈山。
几天奔波结束,得到了一些信息。
今天刚回宁城就看见了日程提醒,她立刻决定借此理由前来追问情况。
凌亚芸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凌序在哪儿,我能见见他吗?”
宁聿眨了下眼睛,垂下眼眸。
“抱歉,我们闹了些不愉快,暂时不清楚他去了哪里。如果见到他,我会将您的意愿传达给他。”
*
生日聚餐上气氛火热,最受欢迎的是王姐选的车厘子双层大蛋糕,用料之豪横让科室经费又少了一大笔。
有人调侃:“十二月的生日真好,有应季大樱桃吃,羡慕,以后招人得优先考虑十二月生的。”
李主任笑骂:“你还挑上了?”
包厢里尽是欢声笑语。
宁聿默默坐在一旁跟着笑,不经意转眸看见玻璃上这群人的倒影,却打心底生出莫名的孤独来。
他并不适应这种群体活动。
之前那些聚餐全部被他以各种理由推脱掉,这两天心里装着事,没反应过来,被李主任打了个措手不及。
王姐吃上了心爱的车厘子蛋糕,准备提前退场,回家陪孩子丈夫。离开前她来到青年旁笑问:“i人不习惯?”
宁聿昂首,笑容不言而喻。
王姐看了眼旁人,捂着嘴悄悄告诉他:“他们就是想凑个热闹,公费吃顿好的,不会闹腾多久。你过会儿跟李主任说后面还要跟家人或朋友约,他们指定放你走。”
家人和朋友。
宁聿垂眸,坐在椅子上眼神怔怔。
……或许,他根本没有完成好对妈妈的保证。他只是独自一个人,走过十几年,没走出过梦魇。
“小宁!”
一道响亮的呼唤将其唤回神。
宁聿抬眸,李主任正在他旁边倒酒,已经喝得脸红脖子粗了。
他粗着嗓子唬人道:“今天你是主角,咱们实验室没有酒桌文化,不需要主角挨个喝一圈,但也不能不喝。啤的,白的,红的,洋的,点一个,醉了明天准你半天假!”
宁聿闻言扫了一圈餐桌,才发现这群家伙四种酒混着喝,已经有人歪着步子走不清路了。
明天上班的景象难以想象。
招架不住几个酒鬼的招呼,宁聿选了杯红酒。不过也如王姐所料,这场饭局八点出头就散场了,没有第二摊的说法。
清醒的招呼一声自己走了,酒鬼直接送上出租车。
最后一位是李主任,他家住得比较远,找了代驾。走之前他把脑袋探出窗户,还在跟外面的青年喊:“现在是平时下班时间,不耽误回去跟家里人聚餐,醉了明天准半天假哦。”
宁聿站在风里笑着点头。
目送车子离去后,他落下笑容,在热闹的商业街区昂首望向天空。
纷杂的霓虹灯之上,夜空昏暗异常,半颗星星都看不见。
今夜的城市异常繁华热闹,精致的圣诞树,彩光喷泉,卖花与平安果的商贩,涌动的人潮与欢声笑语。
红绿白的圣诞色铺满回家的路。
宁聿拐进通往公寓后门的沿江小路时,一切喧嚣离去,只剩下今夜的寂然无声。
晶莹的白点飘飘扬扬。
感受到鼻尖的冰凉,宁聿微怔,恍惚了下才意识到这不是来自某只鬼的触碰,而是下雪了。
今年冬天的初雪。
它看样子来得很急,初至便大朵大朵像团棉花,穿越夜晚无尽黑暗来到昏黄的路灯里,翩然落地。
宁聿站在原地昂首看了会儿,缓步走到家门对面的江边,双手揣在大衣兜里,抬眸静静欣赏落雪的江面。
鹅毛漱漱,水平如镜。
现在温度还太暖和,江面不会结冰,雪花落下便被水融却,存不出满江的白,倒是站在江边的青年被落满白头。
宁聿低头弹掉打湿头发的雪,拿出手机准备记录美丽的雪景。
确定好构图,按下确认键的瞬间,取景框中的江面雪景被一道鬼影遮住大半。男人抱着着一捧白玫瑰,黑瞳赤唇,冲着镜头微笑。
宁聿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手机差点掉进江里。刚稳住身形,便被人从背后环抱住,冰冷的身躯相抵,馥郁浓香的白玫瑰花束捧到他怀中。
凌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生日快乐,宁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