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凌序只是如同往常一样捧着书朝窗外随意一瞥,眼睛此后便再没有挪开过。
夏日,午后,楼廊之下。
少年穿着白色夏季校服,昂首静静欣赏着天空。风吹浮乌色短发,仿佛湛蓝之下一团洁白无瑕的柔软云朵。
沉静的漂亮让人移不开眼。
从那天起,凌序课间打发时间的活动从读杂书,变成另外两件事。
注视出现的少年。
或者,等待他的出现。
他逐渐从别人口中了解到,少年名叫宁聿,高一七班,今年刚刚以全市第三的优异成绩进入一中,优越的外貌更让他一开学便得到异常的关注。
据知情者透露,他是个孤儿,直系亲属全部亡故后由姨母作为监护人领养,目前寄宿在别人家中。
“宁聿性子太冷,不太理人。喏,经常那样一个人待着,听说开学半个月跟他同班同学交流不超过十句。”
“挺装的,怪不得是孤儿。”
听见最后一句,凌序缓缓转眸,漆黑的眼瞳冷冷盯着对方。说话的人心虚,讪讪转身跟别人说起其他话题。
凌序单手托腮,回头继续欣赏对面楼廊里云朵般的少年。
这距离不远不近,朦胧美得刚好。
窗框里的宁聿无疑对凌序有绝对的吸引力,但也仅限于课间的消遣,他无意改变毫无交集的现状。
一周后的百年校庆企划开启,倚仗自幼培养的琴技,凌序多了个前往音乐教室躲清闲的机会。
那天他背着琴盒姗姗来迟,本来准备补个觉,趴在桌子上昏昏沉沉间耳边听见一串钢琴音。
乐曲卡顿,显然不太熟练。
凌序从口袋里掏出静音耳塞,刚准备带上继续睡,隔壁教室突兀传来一道富有激情的高亢男声。
“宁聿,加油,老师相信你!”
两个关键字让他动作一顿,略微迟疑两秒,凌序还是没忍住走向门外。
他站到隔壁音乐教室外,透过窗户看见熟悉的少年坐在钢琴前,昂首认真倾听对面的老师说话。
漂亮的侧颜微昂着。
乌发垂顺在额头,显得那样乖巧。
柔软无瑕的云朵此时变成一朵洁白蓬松的白色棉花糖。凌序喉结上下滚动,心底忽然升起让那双眼睛回头注视自己的渴望。
隔着一栋楼的窗户,变成了隔着一间教室的窗户。
少年是唯一不变的风景。
凌序一天最喜欢的时间变成了周一至周五的晚上六点半到七点半,尤其是那个碍眼又聒噪的老师离开后,他便可以倚在窗外完全沉浸于对宁聿的近距离欣赏。
唯一特别的是十月十七号那天,宁聿反常得在音乐教室独自待到八点钟。
练习流畅的肖邦圆舞曲戛然而止,忽然换成了舒伯特小夜曲。一曲毕后,少年坐在钢琴前出神,良久没有反应。
在凌序感到困惑时,窗户里的宁聿忽然弯腰将脸埋进双手,单薄的肩膀颤抖,极轻的啜泣在只有少年一个人的教室小心翼翼响起。
凌序抬手覆盖玻璃上的身影。
他忽然很想让人到自己的怀里哭泣。
当晚放学经过一间花店,凌序看见一朵在夜晚里绽放的洁白玫瑰。花瓣层叠幽丽,细弱的枝茎凸起尖锐的刺,它美丽得如此坚韧又如此脆弱。
他终于找到最适合形容宁聿的白。
“这款江南玫瑰花型特别漂亮,今天卖得只剩这一朵了。晚间打折,放在花束里是点睛之笔,需要吗?”
凌序望着手中拿起的花,松手放了回去,淡淡抬眸:“我不要死的。”
店员愣住,反应迅速地示意店铺另一边:“我们也有同款玫瑰盆栽,有盆刚结出花苞,过几天就能开。”
几分钟后,凌序抱着花盆上车离开。
睡前他拿出特意准备的白页本,回忆心间那股冲动与渴望,用钢笔明确地写下一行字。
【我希望深吻他一万次,用怀抱将全部泪珠收集,从此白玫瑰的哭泣只属于我一个人。】
*
公寓床铺里,混乱的亲吻让青年呼吸急促。一滴泪自通红的眼尾滑落,在没入枕头之前,被贪婪的恶鬼吮走。
十一年后,他如愿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