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洞里，兰珍掀开正在锅子倒置的锅盖，大锅里的水已经烧干了，锅底留下一些结晶体，小锅里蒸馏出来一些水，不多。她拿来一个保温杯，将小锅里的水小心翼翼倒进了保温杯递给我：“喝点水吗？”

保温杯上的黑色涂层已经掉得差不多了，露出大块大块的不锈钢金属表面。我接过来喝了一口。水的味道跟在地球上喝的矿泉水差不多。

兰珍从我手里取回保温杯，把剩下的水一口喝完了。

“这点水完全不够。你把大锅拿上，跟我去海边装海水。”

“所以我现在是你们的一员了吗？”我仍然不清楚他们要如何处置我。

“不知道，但你吃了米，总得贡献点什么吧。”

我拿着锅，兰珍还背了一个大包，包很轻，看起来什么都没装。我们从阶梯原路回到地面。张阿姨还是没有任何声音，我感到很不安心，但又转念一想，现在她那儿应该是夜里，也许她在睡觉，上一次海啸刚过，她也没过多久就去睡了。但是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那句话……节哀顺变……切切实实地传到了我的耳朵里，肯定发生了什么。

“兰珍，薛明说铭哥通灵，这是什么意思？”我试图多打探一些消息。

“你叫什么？”

“李彩娜。”

“行，李彩娜。我给你讲个故事。”

我一脸惊讶地看着兰珍。此时天蓝蓝的，我们正在下山的路上，象鼻筒早已不见了踪影，林子安静得仿佛静止了。从这里能看到稍微靠右侧的那两块空地，再从空地往右下方走，就会到达我杀掉那个男人的位置。我一方面很担心别人会发现男人的尸体，另一方面，刚刚和兰珍达成的保密约定，让我有一丝的心理安慰，至少我和她有一个秘密，这个秘密牵绊着我们，让我们在出卖对方时，也许会有几秒钟的犹豫。

“从前地球上有几只猪，它们快乐地生活在猪圈里，每天早中晚都有一个男人打开大门，往它们的食槽里添满猪食。有时候男人心情好，会把大门一直敞开着，让它们在门口的草地上打滚。草地长满了紫色的小花，前面就是一条小河。猪们从来不淌进河水，不是害怕，也不是没有好奇心。是它们只满足于在河前这块草地上嬉戏。”

“这就够了，对于猪们来说。有一天，人类世界发生了一件大事，大事只是相对于过去的人类社会来讲，因为人类一夜之间全部消失了，人类社会已经不存在了，所以只能这样推定，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一件大事。”

“没有生物知道人类去了哪，猪圈的男人也消失了。幸好那天男人心情好，让猪们在草地待了一晚上，没有把它们关回猪圈。所以它们在人类消失后，就在这块草地上生活了半个月。草生长的速度赶不上猪吃草的速度，很快猪们把草地啃光了，连花也吃得干干净净。”

“还挺惨的，半个月都吃素。”我打趣道。

兰珍无语地看了我一眼：“其中有一只猪提议说，干脆淌水过河，去外面的世界找吃的。”

“其它猪不同意啊，它们中有一只曾经不小心一条腿踩到河水的猪说，河是液体的，流动的速度非常快，我们这种不能变换形状的生物进到河里，液体和固体不相容，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提议的那只猪听了不说话了。”

“日子又过去了两天，它们饿得实在受不了了，提议的那只猪趁着其它猪睡着了，半夜跑出去到河边下了水，但因为被河水惊吓过度，又爬回了岸边，自此患上了严重的精神障碍。因为爬上岸时太过害怕，还把一条腿碰骨折了。其它猪因为太饿了，便把这只身残的分食了。”

“又过了几天，它们又开始考虑过河。这时一只很不起眼的猪开口了，说它半夜接收到男人发来的讯息，告诉他们赶紧过河，去外面寻找食物。男人去哪了，没有猪关心，它们也不懂消失是什么意思。但听了这只猪的话，它们一个接一个地走进了河里，仿佛从来没有犹豫过，仿佛从来没有为要不要淌河争执过。”

“这就完了？”

“完了。”

“那铭哥通灵是什么意思？”

“他能和地球上的人通话。”

“你相信吗？”

“我需要相信，至少他带回了食物。”

我很想告诉她，我在地球上也有一个联络人：“我也可以，我在来之前不知道有几个人失踪了，后来知道你们有五个人，是因为能和地球上一个阿姨说上话，她查了新闻报道，看到了你们五个人的照片。”

兰珍紧锁的薄唇突然扯动了一下，很快又恢复正常：“那你现在能联系上ta吗？”

我看着眼前泥泞的路，脚上的鞋经历了这么多，被层层的泥土裹挟着，早已看不出它本来的面目：“我从醒来就联系不上，她好像睡了，现在那边应该是夜晚。”

兰珍想继续说什么，但又闭上了嘴，深吸了一口气，连带着眼睛也微微合上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