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房间内灯火通明，宛若白昼，一男子不安地躺在床上，身子不自觉的抽搐着，眉头紧皱似乎陷入了极大的噩梦。
梦中白雾围绕，不管他怎么走都走不出，然而就在他无助的时候远处却出现一束亮光，仿佛指引他出去的道路，可耳边却骤然响起一道极低的声音。
“乔乔”“乔乔”
是路垚的声音，他怎么会在这儿？
随着那道声音越来越小，男子急了，拼命的奔跑，想要抓住那道声音，迷雾的尽头是瘦弱的少年静静地站在那儿，冲着自己招手，他大喜，眼看离他只有一步之遥，少年身上却莫名多了些血痕，直至将全身染成鲜红，就连嘴角都溢出血，虚弱地笑了笑，身子一点点的消散……
“路垚！”
乔楚生猛地睁开眼睛，急促喘息着，胸腔剧烈起伏，双手撑着床坐起来，眼底还残留着惊恐，心脏仿佛被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生疼生疼的，疼到他喘不过气。
他…他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做这种梦？
与此同时路家——
少年趴在地上，后背满是鲜红，可棍子还是无情地落在他身上，路垚攥紧拳头想要直起身，可一下接一下的棍棒……
“知道错了么？”坐在主位的老者一脸威严，冷漠地看着趴在他脚下的小儿子。
路垚咬着牙，可疼痛还是让他唇齿间泄露出一丝呻吟，用尽全身力气的爬向他爹，揪着他的裤腿断断续续的说道：“求…求你了，让我…让我见他一面。”
“三土，”一旁的路淼心疼不已地看着弟弟，有些恨铁不成钢，他怎么这么傻，那个人都要结婚了，为什么还要见他？
“爹，别打了，三土身体不好，再打下去会要他的命的！”
“是啊爹，别打了，三土受不住的。”
“噗”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残血顺着路垚的嘴角流下来，疼到眼前目光涣散，却还在固执地恳求道：“就…就让我见他一面，求你了爹……”
知道他要结婚后，路垚不顾一切只想见他一面，他想亲口听他说他是真的要娶别人了，路子夫为此震怒，关了他这么多天还执迷不悟，一气之下动用家法。
可哪怕被打到后背鲜血淋漓，趴在地上像条死狗似得挨着家法，路垚却始终不肯松口，宁愿被打死也要见乔楚生一面！
路子夫闭上眼睛，摆了摆手，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又怎会下死手，吩咐管家找医生给他看看，可路垚说什么都不肯，只是简单的包扎一下就要去上海。
乔楚生听到路垚回来的时候还是短暂的懵，站在原地愣了好久，半晌才低低地笑了一声。
回来了啊？
想必是看到他要结婚的消息，坐不住了是吧？
他其实不明白，这个世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坏的人呢？当年是他要分手，是他不念旧情甚至想要他的命，五年后也是他出现在自己面前对他死缠烂打说着我喜欢你，得不到回应就欲情故纵的离开，现在听到他要结婚的消息，坐不住就又回来了？
在他眼里，自己就这么可有可无吗？
阿斗说路垚去了巡捕房但是没见到他，让人传话给他，他在江边等他。
今夜的风似乎比往日还要凉，乔楚生准时赴约，侧头看了看他，微弱的月光还是让他看清他的脸色很难看，也很苍白，身上多了一股香水味，皱了皱眉头，不是他平时常用的香水，细细闻来，这香水味中似乎还伴随着淡淡的血腥味。
这个想法一出，乔楚生吓了一跳，是他闻错了吧？
少年偏头看他，想挤出笑容可后背的伤太疼了，实在笑不出来。
“有事吗？”乔楚生一如既往的冷淡，也没有问他这几天去哪了，仿佛他的死活都跟他没关系。
路垚看着他，心早就疼到麻木了，袖中的手死死攥成拳头，指尖掐入掌心却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抱着最后一点希望轻声的问道：“你要结婚了？”
乔楚生没有看见他破碎的目光，也没有发觉那话里最后的期盼。
乔乔，求你了，就当是骗骗我，好不好？
“和你有关系吗？”少年孤注一掷的勇气，到最后仍然换来一句冷冰冰的反问。
他不死心，执拗的问道：“你…你喜欢她？”
这一次，乔楚生没有这么冷漠，只是突然笑了，极低的声音却让路垚如坠冰窖，“不喜欢她，难道喜欢你吗？”
路垚愣住了，呆呆的看着他，眼前人的面容早已刻入骨髓，可他从来没有一刻觉得他这么陌生，陌生到好似他从来就没有认识过他。
乔楚生没有扭头看他，这也是他们重逢以来他唯一一次把这些话拿到明面上摊开了说，不再若隐若现，不再若即若离，而是一字一句的说出来，以此，断了他的念想，也断了自己的心，“路垚，我真的累了，不想再这样纠缠下去了。”
“我用了五年的时间来忘记你，可一朝你出现在我面前，将我所有的坚持都打破了，我累了，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也不想知道，我没有那么多的耐心和你继续纠缠下去。”
“我真的累了，别再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了，我们，就这样吧……”
兜兜转转，十四年的岁月，就在这一刻，随风飘散吧，以后，他们各有各的生活，再不相干，经年之后，也许，他们早已各自成婚，子孙满堂，幸福美满。
路垚看着他，眼眶越来越红，却早已没有了眼泪，轻轻的笑了，笑的苍白又心酸，“我知道了，谢谢你啊。”
谢谢你，温暖了我的童年；谢谢你，陪了我十四年；谢谢你，一直照顾着我；谢谢你，曾给我黑暗生命中一束最耀眼的光亮；谢谢你啊乔乔……
“祝你幸福！”
少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乔楚生下意识的伸手想要拉他，却在离他衣袖咫尺生生停住，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他从自己手中溜走。
看着他逐渐渺小的背影，心里说不出的抽痛，也许，他和路垚注定有缘无分，
如果…如果在这一刻他可以拉住他，那会不会他们的结局会有所不同？
乔楚生不会知道，他唯一一次对路垚的狠心，唯一一次对他说的“狠话”，便是让他永失所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