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筝显然不上他的当，“哼，我才不会吃穷掌柜的呢，倒是你，来了不知道干活，只知道要掌柜的给你做好吃的，谁家食肆的小二像你这样，幸好你走的早，不然到时肯定会被掌柜撵出去。”

阿筝一番话，说的姜欢甚是开心，笑眯眯的夸夸了她，并许诺给她做好吃的。

杜回州被她一说，脸色通红，一半气的一半羞的。

“真是是么的主子就有什么丫鬟。”一句嘟囔，彻底点了阿筝的炮仗性子，两人就此在堂中打起嘴仗。

其他人见状，便觉无聊，纷纷散了开继续忙手里的事。

等将食肆的桌椅擦拭干净，姜欢才得了空，她过来将杜回州拽走。

先是将今日清风楼的事，一一跟他说清楚，又将自己所想的与他解释一番，好让他知道明白之后该如何做，毕竟食肆还有他一半投资。

杜回州没想到事情这般严重，但他又听了姜欢的法子，附手称赞。

“没想到你做菜是一绝，坑人也是不多遑让。”

狗嘴吐不出象牙，想着一会还要他抄录食方，她不想与他多做计较。

“你先将我说的，一一抄录下来，等明日去了，这些都是筹码。”

“真要都给他们。”杜回州已拿笔舔墨，下笔时却犹豫了。

姜欢不是犹豫的性子，既然决定的事，她就抓紧时间将其干了，不然她当初也不会那么决然地离开清风楼。

她在一旁口述，杜回州在桌案上抄录，等停笔时，旁边已摞的十几张方子。

姜欢给出去的食坊，都是裕和楼单子上的菜，而这几日食肆的新菜，还是留在了食肆，毕竟以后还是要经营的。

第二日姜欢带着这些方子，以及后面跟着的人，去了清风楼。

昨日刚逃了半日的课，今日又过来，姜欢不禁问他：“你哥昨日竟没揍你。”

杜回州昨日回去，确是差点挨了揍，但情急之下，他将姜欢与裴泽凯交好的事说了出来，没想到他大哥一听，不仅不揍他，今日还许他去跟着姜欢 ，不用去府学，杜回州是在高兴不过了，哪怕姜欢不念他好，他也只是犯了白眼。

“小爷跟着你过去，还不为了保护你，怕你被人欺负，毕竟能当上酒楼掌柜的，那个不是人精。”

姜欢知道此事不一定能成，但是带着杜回州，以杜家的名声，那几位掌柜应会给几分颜面。

清风楼，还是昨日那间雅间，两人进去，就见梨花木圆桌旁，坐了六七位与胡掌柜年纪相似的男子，各个都留着八字须，像是一家酒楼掌柜的标配。

几人看两人进门，眼里神色不一，有轻视的、有打量的、还有眼带笑意，看不出深浅。

胡掌柜起身，向众位掌柜介绍姜欢，“这位小娘子，是姜记食肆的掌柜。”

有人一看，立马起了身，“胡长风，你什么意思，将我们邀过来，就是来看这个小女娘的，你莫不是被她灌了迷魂汤。”

胡长风脸色霎时难看，一双眼尖利地看向过来，“胡某将你们请过来，是有要事相商，若是不愿的，可以直接离开。”

那人直接哼了一声，抬脚离开了雅间，许是见有人离开，有几个掌柜的也纷纷起身，话语委婉地说了一句，“对不住了胡掌柜，酒楼事忙，我们就先行告辞了。”

最后雅间里，带上胡掌柜，只剩下四位掌柜，但是胡掌柜早已说明，他不参与此事，他就挪了脚步，将空间留给他们。

虽说出师不利，姜欢依旧笑眯眯地看着面前三人，她先不说自己的事，只先问他们，“三位掌柜可知裕和楼这些日子怎样。”

三人没想到竟问起这时，颇有些摸不着头脑，三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笑的如弥勒佛般的人先开了口。

“姜娘子不知为何要问起它来。”

姜欢道：“我虽来宣州的时日浅，想知道几位掌柜知道裕和楼所做之事吗？”

旁边有一人耐不住性子，听姜欢提起它，脸上冒充几分愤慨。

“自从林掌柜仙逝，那个梁鸿渐掌着裕和楼，又背靠.....”

这时那个一直笑眯眯的，收敛了笑容，轻咳几声提醒他，“慎言。”

吕永长虽没说出后半句，可是肚子里的牢骚确是不止，“那个为虎作伥的东西，他们硬是逼着我们买他们的盐，质劣不说，价格还比市面上的精盐还贵上几倍。”

姜欢面上不显，可心中惊讶，她以为方鸿渐只是抄袭菜，没想到他还兜售私盐，难道是刘楚云授意的吗？

姜欢不知兜售私盐下场，可是杜家与官府做生意，消息十分灵通，因去年那场沉盐，宣州的官场风雨飘摇，如今又来了个裴泽凯，更是给宣州这口沸腾的锅，添了几把烈柴。

他虽不参与家中生意，可是每次回家，都能看到大哥绷紧的脸，和父亲每日的叹息。

如今宣州城北，招了数百个壮丁，日夜轮番做工熬煮，为的就是将去年那十艘官盐给补上。

宣州缺盐，宣州附近更是缺盐，姜欢之前以为是工艺落后，制作精盐要耗费不少时间和人力，所以对日渐上涨的盐价，也只是稍稍注意一些。

可是刚刚她听到了什么，裕和楼竟有私盐贩卖，价钱还高，看吕长永的样子，这些私盐应是私下只卖给了宣州的大酒楼，其他的食肆摊贩应是没有。

方温又挂起了笑，“姜娘子找我们是为此事吗？”

姜欢摇头，“不是，姜欢是想让几位帮一忙。”

吕长永性急；“帮什么忙。”

姜欢挑明来意，“裕和楼抄袭姜记食肆的菜，我想让裕和楼关门。”

此话一出，坐在一旁从未出声的马高都抬起头，眼含惊诧看向姜欢，过后又有几分赞赏。

方温笑着摇了摇头，“姜掌柜这份气魄，令老朽十分钦佩，可是一家酒楼关门那时那么容易，况且，”他站起身来径直地朝外走去，留下一句劝告，“此事姜掌柜早日住手为好，不然某日大祸临头，才是为时已晚。”

紧跟着吕长永和方温也离开了雅间。

杜湖州看着空荡的雅间，叹气，“接下来该怎么做。”

姜欢心中憋闷，缓缓地舒了口气，她有想过这些人不会同意，可是没想到的是，那些人对刘楚云如此忌讳，也是，通判家的公子，也算是宣州一手遮天。

“回去，”

“啊！”杜回州惊讶看着她，心里不信不姜欢甘愿放弃了，她见她走远，赶紧几步跟上去。

姜欢早已想过，若是此路不同，就只能釜底抽薪。

两人先跟胡掌柜辞别，之后便驾着回了食肆。

她将杜回州送回食肆，将阿筝带了出来。

阿筝出来时，还有些疑惑为何带她出来，但看着两旁热闹的摊贩，感觉自己已经好些日子每次出门，她看着身旁姜欢，面无表情，显然是事情不顺。

她小心翼翼地问道：“掌柜的，我们这是去那里？”

姜欢：“林宅。”

那日在白爷爷家时，他曾讲起梁鸿渐是赘婿，那林家就是她最后一个机会。

在裕和楼时，他早已看出梁鸿渐与罗若烟两人的奸情，可一个赘婿敢在夫人家的酒楼里养外室，还一手把持酒楼，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不知他夫人知道这人的真面目时，是何等盛况。

林家算是富户，宅子就在宣州城中金明坊，坊内住的都是大户商，朝里走过了四家，姜欢就拉住了驴子。

眼前的红漆涂抹的高门，上面挂着铜色圆环，头顶高悬着林府匾额，姜欢就知道到了。

两人下了车，站在大门外，拍响铜环，过了好一会，才隐约地听见一道声音。

来人将大门开了一条缝，从缝里窥探，待看到来人时，眼睛顿时瞪大，将门大开。

姜欢和阿筝在看清来人后，心里也是十分诧异。

倩儿蹙眉道：“怎么是你们？你们不会是来要赏赐的吧。”

阿筝一听这话，有些气不过，“谁欠你那几个铜板，我们是来找林夫人的。”

姜欢：“还请倩儿姑娘劳烦通报一声，说是姜记食肆姜欢求见。”

倩儿看姜欢还算客气，又救了自家小姐和小少爷，她这才不情愿地将两人请进来。

影壁前，姜华两人在此等候，倩儿去了后面。

片刻后，倩儿过来将两人带了进去，游廊环绕，转了两个拐角，终于到了后院花厅。

几日不见，林尽秋全然没了那次的不堪和疲惫。

她笑着抬手让姜欢坐，挥手让一旁的婢女上茶。

“姜掌柜此番前来，是有什么要事吗？”

姜欢看着眼前慈眉善目的女子，想说的话均噎在喉咙，不知怎么开口，才能将事情说的不那么伤人。

看着她一脸纠结，林尽秋笑了笑，她虽不知她的来意，但是她也能猜到绝非是好事，可是孩子的到来，已经让她无所畏惧，余生只希望他能健康，平安，其他别无所求。

“你想说什么，但说无妨。”

姜欢心中纠结不已，可是一想到梁鸿渐的如今做的事，就知道若是不说，往后可能会酿成更大的祸端。

“梁鸿渐私下抄袭姜记食肆的菜，还将裕和楼的厨子换了，昔日享誉宣州的做羊肉的手艺，已经名不符实。”

她说一句，林尽秋的表情越冷，放在腿上的手，忍不住的篡紧。

“裕和楼新聘的厨娘罗若烟，与梁鸿渐的两人似有通奸之嫌。”

姜欢话落，花厅安静的只听见一旁滴漏的沙沙声。

风吹动窗外的树叶，一片叶子不堪风击，乘风飘落在未开的窗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