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欢看着他的脸色这样，以为是犯了什么大忌，要不然就是这卖冰就是和他有仇，她心里这般想着，嘴上就脱口问了出来。

杜回州没有否认，只冷冷道：“东市的西边有家冰铺，每年宣州城中的大酒楼，都是从他家进的冰。”

他有些不屑的看了一眼姜欢，“像食肆这么小的单子，他们大概也看不上。”

姜欢看他这样说话，手忍不住发痒，吸了几口气，才道：“先去看看再说。”

话落，直接伸手掐着他的胳膊，拖着他上了车，朝着东市去了。

杜回州疼的脸色扭曲，看着驴子迈着蹄子哒哒跑着，大喊一声，“我不去，要去你一个人去。”

姜欢呵呵一笑，不理会他，手里的鞭子又是抽了一下驴屁股，驴子吃痛，迈的步子更快了。

等两人到时，杜回州整个人都是懵的，就被她拉着进了店门。

店里的小二，一看两人，立马笑着上前服务。

“客官过来，是想要买冰吗？”

“是想要买些冰回去，若是价格实惠，应该会长期购买。”姜欢直接将话说明，自己是长期客户，这样才能让人上心。

这句一说，小二更加欢喜，他领着两人走到内室，介绍说：“这冰有三种，上等冰是没有杂质的，次一等的就是夹杂些沙石，最下等的就是这种。”

小二指着旁边的冰鉴，里面是一块半黑半透明的东西，若不是说这是块冰，姜欢都以为是块石头。

他嘿嘿一笑，“小娘子可别看着东西脏，但是这种最好卖了。因为制冰的水里杂质多，越干净成功的酒越低，这种的是容易也是最便宜的，所以这种冰，我们铺子也是最多的。”

杜回州显然是没见过这种冰，满眼好奇地看了看，他微微凑近些，一阵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熏的他赶紧后退了半步。

“你这是什么冰啊，味道这么难闻，莫不是在坑我们。”杜回州从小锦衣玉食，吃喝皆是上等，自然不知道有些人为了省钱，省事，会将冬天结冰的河道上夹杂着淤泥的冰挖出来，放到夏天来卖，毕竟普通百姓只能买的起这种。

姜欢点点头，说明来意。

“家中开着一家食肆，夏日需要大量的冰来入撰，所以只能用上等的冰才行。”

杜回州再旁还不忘补充一句，“你放心，我们还是买得起的。”

小二了然，带着两人来到最里面的屋子，一进门，姜欢就感觉像是进了冰窖一般凉爽，只见屋子中央放着一架四方冰鉴，里面放着一座冰山，洁白透明的冰山冒着一丝丝地雾气。

冰鉴旁还放了一把扶手椅，上面躺着一个小郎君，一本书盖在脸上，看不清面容，房间里响起阵阵微鼾。

小二看着这一幕，立马心里哎呦一声祖宗，朝姜欢两人尴尬的笑了笑，快跑过去，赶紧将人摇醒。

“少东家，醒醒，醒醒，来客人了。”

椅子上的人，这才悠悠转醒，抬起手将书给拿走，看着前的人，满眼都是被打扰的不耐。

“你这小子，是不想干了，敢吵小爷睡觉。”

小二苦涩着脸，赶紧低声说：“有客人过来买冰。”

袁衡这才慢悠悠地放下腿，站起身来，可一抬头，看到对面那个吊儿郎当的人后，瞬间整个人就清醒了。

杜回州挑衅的朝他一笑，“袁狗，怎么不认识你爷爷了。”

袁衡顿时绷不住了，一撸袖子，大步上前，一副要干仗的架势。

杜回州亦是如此，两手一撸袖子，雄赳赳气昂昂走上前。

姜欢与小二两人在旁边看的目瞪口呆。为了不让事情恶化，小二赶紧上前，抱住自己的少东家，怕他将客人给打跑。

姜欢没动手拦着，只是上前说了一句，“你们两个要打出去打，门外观众更多，若是打的精彩，没准还能得几个赏钱。”

一句话彻底让两人僵住，袁衡看着旁边的姜欢，见她面无表情，双手抱胸，一脸看客的样子，心里气不过，就朝姜欢问道；“你跟这杜猴是什么关系。”

姜欢没想到杜回州还有这样的小名，忍不住想笑，但又憋了回去，只说了个词：“合伙人。”

袁衡一听，立马对旁边的小二道：“冰不准卖给他们。”说着就立马抬脚走了。

小二立马苦笑的看着姜欢两人，心里泪流不止，他这月的工钱啊，但是他只能说一句，“对不住两位，少东家吩咐了，小人也做不得主。”

杜回州气的跳脚，准备追上他理论，姜欢制止了他，又掐着他出了冰铺。

“嘶，”一阵痛呼不绝于耳，杜回州看着胳膊上的一片青紫，不满地向姜欢叫喊，“你能不能轻一些。”

姜欢回他一句，“不能。”因为他毁了这桩生意，她没揍他都是轻的，掐的算得了什么。

这家铺子不行，姜欢看旁边还有几家小的冰铺，她带着杜回州进去看了看，上等的冰显然是不如第一家的好，有些许杂质，但没得选择，她只好先买来几块，试一试再说。

买完后，老板说可以会将东西送上门，姜欢就留了地址，让他送到姜记食肆。

冰已买完，她准备送杜回州去府学，可是这家伙，死活都不愿意回去。

姜欢看了他一眼，“你不怕林夫子告诉你大哥。”

杜回州毫不在意说道：“今日逃课一次没事的。”

姜欢见他这样说，也不再多劝，带着他直接回了食肆。

谁知，路上又被人当街拦住，拦她的还是王二狗，不过这次不是一群，而是一个人。

幸好回去路上，姜欢驾的车不快，不然怕是要伤到人了。她不解地看着他，那日过后，姜欢以为他能改正，没想到还是如此。

杜回州一看拦车的是个小子，他从车上直起身子，挑眉道：“你这小孩，准备干什么，当街拦车不怕受伤。”

王二狗都不看他，直接对上姜欢的眼，眼里满是诚恳，“那日你给我一两银子，我不想欠你，我免费给你打工。”

姜欢有些头疼，没想到这事还有后续，直接道：“食肆里不缺人，你去了也没什么可干的。”

王二狗没想到会会是这样的结果，心里紧张，说的话也是磕磕绊绊的。

“可，可我不要工钱。”

姜欢点头，“我知道，还是之前的话，你好好地收拾一番，去个铺子打杂，顾好自己的一日三餐，若是能多挣些银两，还能让你爹休息休息。”

王二狗听她说完，就知道没什么希望，丧气地垂下头，向旁边挪了挪，让开了路。

等到驴车走远了，杜回舟这才问姜欢这小子怎么回事，送上门的免费劳力，不用白不用。

姜欢白了他一眼，：“食肆又不是酒楼，那里还要得了人，一个人就是一张嘴，哪怕不要钱，我也是亏。”

她看着杜回舟那逍遥自在的样子，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回了食肆，正赶上食肆忙的时候。

午时已过，本该食客走的差不多时，突然涌进来了另一批人，还不是零零散散地来，而是直接一群人进来。

他们都穿着与王大柱一般的衣服，身上也是一股浓浓地卤水味，显然是腌的时间更长了。

幸而这时其他食客不多，不然姜欢又该头疼了。

杜回舟也是被这一幕给惊着了，他凑到姜欢身旁，问她：“食肆怎么来这么多盐户。”

姜欢也不知道。

其实是那日王大柱走后，他将姜记食肆的事说了出去，说食肆的姜掌柜如何心善，还不嫌弃他们去吃饭，最重要的是饭菜便宜。

半夏一看姜欢回来，如同看救星一般看着她，她上前将她拉到后厨，然后又压低了声音说：“掌柜的，这群人一进食肆，就问我两道素菜是不是就十几文，我刚想摇头说不是，旁边的阿筝拉住了我，我只好就让他们进来了。”

说到这儿，她就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

姜欢知道她的担心，安慰地拍了拍她。

“没事，以后他们这群人过来吃饭，就按照两素十五文来算。”

半夏惊讶掌柜的为何这样做，“拿着不是就亏了吗？”

姜欢调皮一笑，“那可不一定。”

看着这么多人，姜欢猜测熬盐，显然是招了不少劳力进城，他们不想那些世代熬盐的盐户，能随意地出入盐场，还能出来吃饭，应该是不缺钱的。

倒是可以专门做些量大，便宜又顶饿的东西来，卖给他们肯定很受欢迎，可是现如今裕和楼的事还没处理，只好先将此事按下。

那群人吃完，见两道素菜二十文不到，心里开心不已，便两两三三的相约，下次出来还要过来吃饭，毕竟这里的饭菜确实不错。

人一走，赵秀，阿筝和半夏在大堂中休息，庄山虽没是什么表情，但是揉捏手臂的样子，看着也是累的不轻。

阿筝看着杜回舟跟着去姜欢回来，好奇地问道：“掌柜的今日是去府学了？”

姜欢点头，“是去了府学一趟，不过是想着天渐渐热了起来，食肆要早些备上冰才行，不然到时候人热的都不来食肆吃饭了。”

阿筝一听有冰，两只眼睛立马亮了起来，小脑袋瓜转的也快，“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喝到冰镇饮子，冰镇奶茶，我们还可以做冰镇葡萄，又酸甜又凉快………”

赵秀在旁边听的也是直咽口水，姜欢失笑，忍不住伸手戳了一下她的额头，“看来你这聪明劲都用到这吃的上了，怪不得平常那么笨。”

阿筝不同意姜欢这话，生气地撅着嘴。

杜回舟在旁不怕死的跟了一句，“要是你能将你家掌柜的吃穷，那才是有本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