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也会像这样帮你擦身子吗?”沈时重新把毛巾从水中捞了出来,拧到适中之后将它贴到了姜生的身上。
沈时的语气颇有些怒气冲冲,手上的动作却十分温柔,他把姜生小心翼翼地翻了过来。
毛巾滑过姜生的痒痒肉,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沈时,你......是在吃醋吗?”
“我不能吗?!”沈时一想到其他人的手会一寸寸地抚过姜生的身体,他就觉得心中腾起了一股无名火。
笑归笑,姜生也没忘记哄一哄自家老攻,他躺在床上努努嘴轻哼了两声,又朝沈时晃了晃下巴。
沈时看见后叹了口气,他真是拿姜生一点办法都没有。沈时站在姜生的床前,他俯身含住了姜生的双唇。
姜生本来只打算稍微安慰一下沈时,他刚想退出来却被沈时噙得更紧了,两人的主动权颠倒,沈时把他心里那点酸溜溜的醋意全都发泄在了这个吻中。
直到姜生开始喘不上气,呜呜咽咽地求饶,沈时才意犹未尽地松开了他,姜生被亲得眼中都浸润着水意。
被那样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盯着,沈时心中纵使有再大的怒火也全消了,他拍了拍姜生的肩膀让他躺好,重新拿起了毛巾为姜生擦拭着身体。
姜生他们演唱会结束后便没有什么需要操心的事情了,郭晓却是还得忙着各种协调,原定过两日就离开的飞机,因着姜生现在的身体情况也要再往后推一推。
郭晓在深夜时分才赶到医院,姜生早已睡熟了。郭晓看过之后便放下心来,他转向了坐在床边的沈时。
比起姜生这种稳定的虚弱,郭晓现在要更担心沈时的状态,毕竟大概没人能接受自己的爱人三天两头地出事。
当他晃了晃手中的啤酒,而沈时没有拒绝时,郭晓就知道他拼着一身疲惫,也一定要在今晚来一趟医院的决定是正确的。
沈时给姜生掖了掖被角,然后两人便蹑手蹑脚地出了门,他们走步梯来到了天台上。深夜寒风凛冽,地面湿冷,两人像是毫无所觉一般直接席地而坐。
郭晓刚准备把易拉罐打开,却被沈时给制止了:“别开我的了,我不喝,我就上来散会儿心,等下还要去照顾姜生呢。”
郭晓清楚沈时一杯倒的酒量,便也没有勉强他。郭晓觉得他一个人喝酒也没意思,他干脆把啤酒放到了一边,从兜里掏出一根烟点上。
烟头微弱的亮光在黑夜中忽明忽暗,风裹挟着烟雾扑在沈时的脸上,他闻着那热气聚拢又消散,莫名觉得那股难闻的焦油气息中和了自己内心的烦躁。
沈时朝郭晓勾了勾手:“你的烟,给我也来一根。”
郭晓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沈时虽然平常也会喝两杯,但他从来都没有抽过烟:“你?问我要烟?你会抽吗?”
沈时懒得再和郭晓废话,他直接从烟盒中抽出了一支,凑到了郭晓嘴里叼着的那根烟前,慢慢地等它燃烧起来。
沈时学着之前郭晓拿烟的模样,用食指和中指夹起点好的香烟,放入了自己的嘴中。
郭晓还没来得及阻止沈时,就看见他深吸了一口气,香烟飞快地燃烧着,差点烧到沈时的手。
沈时剧烈地咳嗽起来,他的腰深深地弯了下去,仿佛要把肺里的空气全都挤压出来。
郭晓连忙拍着沈时的背帮他顺气,只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姜生和沈时这小两口,就没一个能让自己省心的。
沈时好不容易停下了咳嗽,但他并没有直起身子。沈时不再尝试吸烟,只是把烟捏在手中,任由烟雾笼罩在自己的身周,他的声音带了些烟熏过后的沙哑:
“姜生他......应该要比这难受百倍吧,不,百倍都不止,千倍万倍的疼痛他都能一声不吭地忍着......”
郭晓没有回答,就连风也停下了呼啸,一时之间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和烟灰掉落在地面上的声音清晰可闻。
不过沈时也并不需要郭晓的回答,他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现在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初把姜生送去了你那儿。”
“我也有钱呀,我也养得起他呀,要是我把姜生留在了身边,我写歌他唱歌,以他的天赋和努力程度,红起来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郭晓这下是真的不敢吭声了,虽然理智告诉他沈时还没疯,但他真怕沈时下一句话就是开口问他要人。
还好沈时只是这么一说,远远没有到不管不顾地要把姜生带走的地步,他很快就把话题岔开了。
“你说我怎么,当时就没意识到,姜生是那个我想要共度一生的人呢?我怎么就能把他那样送走呢?当个歌手,不比当个偶像要清闲得多?!”
郭晓撇了撇嘴,他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姜生一共也没住过几天宿舍,这人刚刚送走姜生,不就舍不得地将人接回去了嘛?郭晓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沈时的话锋便又是一转。
“不是经常有人会说,想要一场入室抢劫般的爱情。姜生他......完全就是个小偷,是我亲手把他带回家里的!”沈时咬牙切齿地说道。
“他把我的心从这儿偷一块,再从那儿偷一块,最后整个都被他端走了,我还得对他说声谢谢!”
沈时用力到把香烟都拦腰掐折了,断掉的那半截只剩下了一点纸皮连着,悬在那里摇摇晃晃,完好的烟丝裸露在空中瑟瑟发抖。
郭晓拼命忍着,才没在沈时如此悲伤的时刻笑出声来,他直接伸手拽走了断掉的那半截烟。
如果一个不小心烟灰落下,烫伤了沈时的手背,姜生明天起来看到,怕不是又要心疼了。
“端走就算了,这个人......这个人还一点都不珍惜!”沈时气得胸口起起伏伏,他一把将剩下的烟头攥进了手心,揉成皱皱巴巴的一小团。
“他每一次受伤,就是在我的心上划了一道,现在它已经遍体鳞伤了。可恨我不能替他疼,也只能这样陪他痛。”
“工作永远都是姜生的第一选择,他能为了一首歌一支舞,或者是一场表演拼尽全力。那种被喜欢被认可的价值感,是你我无论如何夸奖如何关心都给不了他的。”
“于姜生而言,身体不过是他前进的工具而已,坏了修一修便好,只要还能用就行。可是他是人,不是机器,会痛的啊!”
沈时的指甲把那小半截烟头的纸皮划破了,被裹紧的烟丝一朝得到释放,便争先恐后地从缝隙中涌出,漏了沈时满手。
他摊开手掌看着烟丝的碎屑,像是看到了姜生布满伤疤的瘦弱身躯,沈时喃喃自语道:
“我今天帮姜生擦身体的时候都不敢用力,我怕一使劲他的骨头就要断掉了,我几乎能满把握住姜生的脚腕......”
“算了,这怪不得姜生,是我养小孩的水平太差,是我太自大了,以为能救他逃离深渊......”
沈时回想起他和姜生初次见面时的场景,小孩可怜巴巴躺在道牙上的身形,和他如今躺在病床上的身形不断重合。
沈时叹了口气,几年过去了,姜生除了个子长高了些,其他方面竟无甚变化。来时满身的伤,现在更是变本加厉。
只要......他还愿意让我陪着就好,我又怎敢奢求更多?沈时心中越想越焦急,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该在病房里陪着姜生的!
只有立刻亲眼看到姜生安稳的睡颜,感受到他暖和的体温,沈时才能稍稍安心。他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把旁边蹲着的郭晓吓得一屁股跌到了地上。
沈时顾不了那么多了,他拍了拍郭晓的肩膀对他说道:“我不陪你坐了,今晚多谢了,改天我请你吃饭。”
说完沈时就一溜烟地跑下楼去了,独留郭晓一人揉着摔疼的屁股,从地上爬了起来。
郭晓无奈地看着沈时几乎马上就消失不见的身影,罢了,虽然过程和他想象的有所不同,但这也算是一种发泄吧。郭晓认命地将两人掉落在天台上的烟灰清理干净,然后便拎着东西离开了。
熟悉的气息像是保护罩一般笼住了姜生的身体,为他屏蔽了周遭一切令人厌恶的味道与声音。
姜生一夜安眠,并不清楚昨晚天台上发生的一切。姜生只是莫名觉得,今早自己醒来的时候,沈时的神情是一种失而复得的紧张。
他的眼眶似乎也红红的,但下一秒便恢复了往日的温润与沉静,姜生不由疑心那是自己还没睡醒时的错觉。
“早上好,生宝,昨晚睡得还好吗?”沈时收敛了情绪,微笑着向姜生问好道。沈时昨晚已暗暗下定决心,姜生的选择他无权干涉,但在如何照顾姜生的问题上,他绝对不会让步。
姜生还不知道他即将面对的命运,他眨了眨迷蒙的双眼,下意识地便朝沈时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
“嗯,我好久没有睡得这么沉了,一觉睡到天亮,没有做噩梦也没有半夜惊醒。有你在,感觉就像回家了一样。”
可惜沈时如今心似顽石,姜生的撒娇也不能使他动容分毫。他面上笑意盈盈,心里已经制定好了一整套的恢复方案,只等姜生一醒来就立即执行。
“你......你要干嘛?”直到沈时朝姜生蠢蠢欲动地伸出了手,他才意识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