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生刚一吃完饭,就开始犯饭困,但他已经在床上躺了整整一晚上和一上午,可以说是没有丝毫睡意,只是意识有些模糊不清。
不知道外面出了什么事,队友们全都走掉了。姜生如今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无聊地盯着医院白色的天花板发呆。沈时那张脸出现在姜生的视野中时,他还以为自己已经困到开始做白日梦了。
朝思暮想的爱人骤然出现在眼前,姜生的委屈在一瞬间就爆发了出来。泪水溢满了眼眶,沿着太阳穴滑落,在耳朵中积成了一小洼。
“沈时,我好难受啊......身体一点都动不了,只能像个废物一样躺在这里,所有事情都需要其他人代劳,连翻身这种简单到刚出生的小孩子都可以做到的事情,我都没有办法自己完成。”
“那个药真的好难吃,又苦又涩,偏偏它只能含服,苦味一点点地在口腔中蔓延开来,直把人的舌根都苦麻了。”
“刚刚吃完药的时候,连话都说不清,更别提唱歌了。要喝好多好多的水把那股苦味给冲走,才能勉强保证发音清晰。”
“要不是为了演唱会,我一点都不想吃那个药,它把我整个人都抽干了,那种虚弱感我这辈子都不想再体会了。”
“舞台变成了一栋危楼,地面在一寸寸地塌陷。你必须拼尽全力地向上跑,才能避免失足坠落的命运。”
“可当你逃到了楼顶时,却会发现坠落是无可避免的,空中楼阁是不存在的。就像现在一样,演唱会好不容易撑下来了,却又不知道要在医院里待几天。”
“医院的床好硬,无处不在的消毒水气味也闻得让人恶心,但大家对我已经够好了,他们已经够辛苦了,我不能再给大家添麻烦了......”
“沈时,我好想你,我好想回国,我好想回家呀......”姜生泣不成声,翻涌的情绪不断堵住喉头,最后一句话被他说得磕磕绊绊。
姜生平常不想让队友们担心自己,在他们面前姜生一直压抑着自己的负面情绪,努力保持微笑和乐观。
此刻“幻觉”的出现为他提供了情绪的发泄口,姜生哭得昏天黑地,直到一股温暖贴在了自己的额头,一股熟悉的味道包裹住了自己。
沈时从姜生零散的叙述中拼凑出了一群人联合隐瞒的真相,他听得心都要碎了,但事已至此无可挽回,他也只能抱一抱姜生聊以安慰。
沈时不清楚姜生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他连拥抱都不敢用力,只是轻轻地把姜生搂入怀中。
姜生被自己“超凡卓绝的想象力”给震惊了,一时之间连哭都忘记了。这个沈时,居然这么真的吗?出场自带温度和气味设定?!
姜生动弹不得,只能左右转动着脖子,在沈时的额头上轻轻地摩挲。这温度,这触感,是活的沈时!
沈时以为姜生是被自己抱得有些不舒服,他急忙松开了手,要把姜生放回床上。但沈时没想到姜生一个鲤鱼打挺,就把自己的脸埋在了他的胸前。
姜生尴尬到了极点,如果不是抬不起手,他真想敲开自己的脑壳,看看里面是否装的满是稻草。
怎么就能把沈时一个大活人当成自己的想象呢?他还在沈时面前哭成了那副德性......姜生简直要无地自容了,他根本不敢去看沈时的表情。
羞耻感带来了不小的医学奇迹,姜生一头扎进了沈时的怀中,他甚至能感到自己的脚趾都抓紧了。
沈时被姜生顶得往后踉跄了一步,然后才勉强稳住了身形。沈时哑然失笑,他摸了摸姜生的头,小孩这么有劲,看来是问题不大。
沈时的腹肌梆硬,再加上姜生一下子起猛了,他把自己撞得头晕眼花,眼前黑雾弥漫,只能靠着沈时小口小口地喘气。
沈时看着姜生的胸口微弱地起起伏伏,他心疼地拍着姜生的后背帮他顺直气息,两人一时相对无言。
过了好一会儿姜生才慢慢地缓了过来,他意识清醒之后,只觉得病房内的空气是如此安静。
“咳咳,你怎么突然来了?”姜生在心里给自己偷偷打气,姜生,不要心虚!沈时不期而至,该给出解释的人是他才对!
“昨天晚上我们挂了电话之后,我就买了今早出发的直达机票。我一下飞机就给郭晓打了个电话,是他告诉我你在这里,我没去酒店,直接打了辆车便过来了。”
沈时怎么会看不出姜生的那点小心思?姜生眼珠一转,沈时就能猜到他的小脑瓜里在想些什么,于是沈时话锋一转问道:
“生宝,我解释过了,现在,轮到你了吧。嗓子哑了?演唱会吃药?你究竟是为什么会在医院?”
沈时每问一句话,姜生就控制不住地往下滑一寸。眼看他再滑就要和地板来个亲密接触了,沈时直接抱起姜生把他放回了床上,让他直面自己避无可避。
“哎呀呀,我好难受呀。”姜生仍残存着一丝侥幸心理,他见躲不过去,便开始两眼一闭就是装。
姜生闭上眼睛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来沈时关心的摸摸,他悄悄睁开了一只眼睛,往沈时那个方向瞥去。
只见沈时一只手悬在了呼叫护士的按钮上,他正笑着看向姜生,嘴里却吐出了恶魔般的话语:“生宝不舒服吗?我喊护士过来给你打一针吧。”
“别别别!我说还不行吗?”姜生被沈时治得服服帖帖,他看着沈时的手指远离了那个按钮,才猛松了一口气,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都告诉了沈时。
沈时只觉得庆幸无比,幸好自己来了,否则他岂不是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件事?自己居然让姜生独自承担这些......
姜生讲完之后,他见沈时一直没有说话,便急忙安慰道:“我没事的,你看我现在不是好端端地躺在这里吗?虽说还没什么力气,但这种程度养两天就能好了,真的,你信我!”
“那你哭什么?”
“啊?”姜生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沈时突兀的问题给打断了。
“没事的话,你刚刚哭什么?”沈时紧盯着姜生的双眼又问了一遍。
“就......”有什么东西模糊了视线,姜生连沈时的脸都看不清了。沈时一句话把姜生坚硬的外壳击得粉碎,露出了里面跳动着的柔软心脏。
刚刚在沈时怀中蹭干了的脸颊,此时又被姜生的泪水给打湿了。沈时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坐在病床的边缘,再次把姜生捞了起来,让姜生的头靠进自己的肩窝。
“不舒服的话就哭出来吧,人有拒绝微笑的权利。你永远都不是麻烦,你只是需要照顾而已。”
姜生的眼泪浸透了沈时的衣服,直至他感到了肩头蔓延而来的那股湿冷,姜生才慢慢止住了啜泣,逐渐平静下来。
这次姜生哭过之后没有任何的躲闪,大概也知道他在沈时这里是有恃无恐的,便在沈时怀中蹭来蹭去,去嗅闻沈时身上的味道。
细弱的呼吸环绕在身周,衣料被带着不断地与皮肤摩擦,姜生拱得沈时有些痒,但他并没有出手阻止,而是等姜生停下来之后,才把姜生的头扶正了。
“闻什么呢?像只小狗一样。”沈时逗姜生道。
“和小狗谈恋爱,那你就是老狗。”姜生又趴在沈时的胸前深吸了一大口,然后摇了摇头示意沈时把自己放下来。
“你来了之后,医院的空气都变得没那么难以接受了。”姜生满意地砸吧了一下嘴,仿佛吃到了十分美味的食物一般。
“你出院前,我都会一直陪着你。”
“那你的工作怎么办?”姜生听到沈时的承诺后非常开心,但他随即意识到这是建立在沈时的牺牲之上的。比起两人在一起的快乐时光,姜生更不想让沈时为此而忙个不停。
“没事的,制作人也得拥有自己的假期呀,最近都没有什么急活,回去之后再干也来得及。”沈时安抚姜生道,姜生这才完全放下心来。
沈时和姜生见面以来,姜生除了不怎么动作,其他地方并看不出什么异常。而两人之前但凡待在一起,就会黏黏糊糊地贴在一起,沈时完全没觉得他把姜生抱来抱去有什么不对。
所以他听到姜生讲述的时候,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程度,直到沈时亲手照顾姜生,他才懂得姜生“使不出一丝力气”的真正含义。
晚上姜生睡觉前,沈时接了盆温水放在床边,他把毛巾打湿了之后,细细地为姜生擦拭身体。
沈时泄愤似地使劲拧着手中那条可怜的毛巾,毛巾被泡得胖胖软软的身躯很快就变成了干瘦的一片。
直到那条毛巾中再也挤不出一滴水来,沈时才放过了它。他把比石头还要坚硬的毛巾卷抖擞开来,叠成手帕大小后,却猛然意识到毛巾被自己拧得太干了,会弄疼姜生细嫩的肌肤。
沈时越想越气,他“啪”的一下把毛巾块扔了回去,水面被打得震荡不停,有几股水跃出盆中,泼在了病房的地板上。
姜生此时正背对着沈时,他只听见了“哗啦啦”的水声,却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姜生不由关心道:“沈时,还好吗?”
沈时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向姜生抱怨道:“我如果没来的话,是不是别人就会来这样......贴身照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