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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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号角声响起,竟似远古而来的声音,积郁着深沉的力量,这声音惊异了祭坛上的乌孙人们,他们面上带了异色,旋即起身,人声开始嘈杂起来。

天边传来海东青的戾叫,殷离皱眉,苍鹰盘旋于上,赫连定的面色在那一刻煞白,对着一身鳞甲的士卒怒声道,“严防城门!”

乌孙士卒面色谨慎,极快速地起身,执短矛腰刀,弓弩手快速上角楼楼橹瞭望,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喇嘛们惊慌失措,巫师在此险境还在祭拜天台,嘴里不知嗫嚅着什么,殷离往赫连定的方向去,却被人狠狠挚住一边臂。

是阿诺。

她面色凝重,力气又极大,一手便紧紧箍住人,拖拽着往不远处的殿内走,殷离蹙了眉,“是什么人打来了?”

阿诺面上不复往常的好颜好色,反换上一股狠厉之色,“是你们宋人!定是你们宋人追过来了!”

乌孙人的动作快,士卒皆瞬间进入战况,又有女婢带着喇嘛和巫师入殿内,马背上的民族就是有时刻逃离的本事,可也快不过突袭而来的敌方军队。

她猜出来,这日当是赫连定的受封之日,这支乌孙队列甚至都未备上战马,勒勒车所装皆是祭祀之器,随行的兵卒也不过百人,想来也未料到会受此突袭。即便这坞堡是易守难攻,即便乌孙勇士个个能以一当十,堡内寥寥的乌孙士卒无论如何也抵抗不住敌人的进攻。

这样高的坞堡,敌方竟也能攀沿而上,几架勾梯紧钩上坞堡壁,她回头间便见黑绿甲的士卒攀上城楼,楼橹上的乌孙士卒一手勾着箭簇,顺着风直贯穿人脑额。

对方不怕死,一个倒落,前仆后继的兵卒冲上来,她惊异,竟不是宋军!

他们身上所着的甲胄,似宋兵服制,却不整齐划一,还有些只着了皮甲,也似乌孙人一般披散着发,不同的是他们头顶髡发,手中多执着青铜铁器,灰黑的面上一张大口,赤目怒睁地挥舞着手中兵器。

阿诺的气力竟这样大,殷离看着离祭天台愈远的距离,询问人:“我们去何处?赫连定呢?”

阿诺的言语显然很急促,“金城绝不能被攻破,昆弥会誓死守城……我们去先夫人的寝陵,那里最安全,乌恒人不会发现……”

殷离忽得狠劲地挣脱阿诺,“我不要与你走,你放开我——”

阿诺面上显了凶相,怒目瞪着这不知好歹的女人,她谩骂了几句乌孙语,“蠢货!是你带来了乌恒人!是你招致这灾祸!图拉嘎会惩罚你……”

殷离低下头,顺着她的臂,恶狠狠地咬了一口,阿诺吃痛,就势甩脱她,听见苍鹰越来越响的唳叫声,城楼上燃起了烽火——

她朝被摔在地的殷离啐了一口,一把将人裙上的禁步扯下,便跑向了宫殿内。

距离这金城最近的乌孙聚落在看到烽火后,定会整顿兵马赶来,只需暂寻藏身之所,等待援兵到达即可……

海东青还在调调叫着,殷离支起身子,往城楼处跑去,脚下步履不停,她想起赫连定蒙着水雾的一双眼,在祈求她,“不要再丢下我了——”

*

若论祖宗缘起,乌恒人也算与他们乌孙同源一支,只是乌孙王庭这几十年来内乱不断,一个小小的宗室分支出去,自立了一个王庭,这渺小又力量微薄的政权也逐渐在角落里生发起来,屡次打压,屡次收服,他们的聚落流窜在漠北,只等合适时机反戈一击。

赫连定神情凝重,这坞堡藏在赫连山内,其中曲曲绕绕,非是乌孙庭内的重臣绝对难以知晓此处踪迹,乌恒人若是巧合发现,也绝没有这样快的速度能架起钩梯。

且那钩梯还是乌孙的战备。

是乌孙人用来攻袭宋人的戍堡所用的兵器。

金城被发现,所用的又是自家的兵器。

不可能……

眼前舍生忘死的乌恒兵正大开杀戒,手中执着弯刀铁锤,身着破落的皮甲,杀红了一双眼,这群野蛮人,凭借着那股子蛮劲冲入这坞堡来,他臂上遭了一个蛮子的啃咬,疼痛都已麻木了,矢箭也亟待用尽。

不能往后想,此刻尽最大限度阻拦住这些野蛮人才是最重要的,阿姐……阿姐还在这堡内!

矢箭破风而去,一个达旦迎头倒下,身后竟有个一丈高的蛮子攀着那尸身爬上城墙,那面目似石雕上塑的长脸,怪异又丑陋,赫连定持弓,对着那张紧紧盯着自己的怪异的面,引弦开张。

利落得一声响,射去那巨人一只耳。

那巨人士卒挥甩着手中的青铜流星锤,阔步奔来,乌孙不乏勇士,持着弯刀,一声嘶吼,冲上去便与人较量,顷刻间便被砸得脑浆迸发。

轰隆隆——

坞堡门被几个身形尤为高大的蛮子拉扯开,他们使着蛮劲,几个硬生生紧抵在城门下的乌孙士卒被压断脊骨。

殷离的惊慌随着这声音更甚,城门处将涌进更多的蛮人,她望向楼橹,寻着赫连定,哪里也没有他,苍鹰还在戾叫,她抬起头,便见一只白眉苍鹰在头顶盘旋。

偏偏在她这处的上空盘旋,一遍又一遍发出凄厉的叫声,偏偏从乌孙入城门的那一刻,这只鹰便在远处的山坡上凝视着。

抬起眼,视线急急地扫过那样多人,便见一长白袍身影,也罩了鳞甲,在城楼沿线的楼橹上持弓射羿,那鹰似乎在催逼她,一个俯冲下来,尖利的爪便勾破几厘她的衣,她咬牙,恨恨瞪了一眼这鹰,低声道,“沈维钧,你最好莫要救我!”

她抬脚,前方是杀得起兴的乌恒人,就那样毫不犹豫地向赫连定所在奔驰而去。

越往前才越觉处境凶险,她的胆子实在大到吞天,分明那些寝人皮肉的蛮子就在眼前,那脚步竟也分毫不犹豫,当真是情愿去送死了。

在这坞堡城外,远远赶来一支骑兵队列,起头的将领黑漆鳞甲,双肩狼首兽吞,乌铜兽盔,面上神情急躁,疾驰着马,他见着远处苍鹰啁啾盘旋,一声厉过一声,紧了手上缰绳,他骂一声,“臭丫头——”

城门开至一半,然而令人惊异的是,随着坞堡外喧沸,还有宋兵如雷的铁蹄声,马身直直从那些兵备疏松的蛮子们背上踏过,所过处皆尸横遍野,一个乌孙士卒嘶哑着高呼,“是宋军!宋军来了!”

却未见至蜂拥而入的宋兵,单单一人,骑着匹筋健的黑马,手执一柄六尺长的弯弓,背负寒闪闪阔刀,凶神恶煞地闯将进来,马蹄踏上尸身,一入内便持弓射羿。

是沈冽。

乌孙士卒见了沈冽竟孤身一人入堡门,心内惊异又下意识惧怕,是沈冽,是三败乌孙的沈冽!

只是这宋廷的战场霸主,对连连袭来的乌孙人只作抵挡之态,反是策马斩下乌恒人首级。

殷离踩过几具尸身,白袍子都被黑污的血染了红,她径直往那座楼橹上奔,可乌恒人知晓了堡门外的境况,内有乌孙人的顽抗,外有族人被宋人屠戮,此时反成了笼中困兽,反抗愈烈,竟是不顾死活地滥杀堡中人。

她一心思只顾接近那白袍的影,在距人越来越近时,见祭坛处如擂战鼓的马蹄声,她望过去,沈冽才斩下一个乌恒人头颅,血雾喷洒在烈阳中。

当真是个索命的阎罗。

她寻到赫连定,往那楼橹处跑,沈冽终于望见人,面上的神情从惊异转瞬至狠厉,随后,左手持弓,右手勾弦,直直对着她,没有丝毫犹豫,一瞬便拉弦开张。

赫连定惊声,“阿姐——”

“嗖——”

矢箭划过她细细的颈,她脚步却未停,那姿态竟丝毫没有犹豫,径直往楼橹处奔,往上看去,分明是赫连定。

完完全全的信任,可她奔向的不是自己。

那箭矢穿过她颈边的风,直直射入了她身后追赶的乌恒人脖间,硬生生打了个对穿,乌恒人口中发出难以辨明音节的嘶吼声,再顾不得追逐猎物,死在了途中。

赫连定紧绷着的面色才松懈下来,见着人奔来,他伸出手,一把环过,见至人袍上的血迹,言语里还有后怕,“何处伤着了?!”

殷离也瞧他身上伤势,见人右臂流了红,潦草做了包扎,面上满是不遮掩的担忧,“我无碍,不过是乌恒人的血,你如何了?”他犹不放心,掀开人袍衫,果真无伤才放下心来。

他知晓未伤着,才放下心来,示意自己的臂不过一点擦伤。

有了宋军在外的突袭,再无攀缘堡壁的乌恒人入内,沈冽这以一当十的战将又在堡内对乌恒大开杀戒,坞堡内的局势瞬时翻转,乌恒人被控制住,只是如今又因堡外不知数量的宋军,赋上一层穷途困境的绝望。

然而黄雀在后的宋兵并未冲过这半开的城门,他们在坞堡外清洁了乌恒人,在此刻起了鸣金之声。

这意味着……要收兵了?

赫连定面色凝重,他清楚宋军和沈冽的意思,这意味着堡外的宋军并非要赶尽杀绝,而是来助乌孙脱困境的。

他在楼橹上眺望下去,便见底下的士卒,或是面上迷惘,或是尚有不甘,或是喜形于色,沈冽策马,阔刀挥击下,像打马球一般,轻而易举便将蛮子一分为二,身旁有琐碎的甲胄碰撞音,他垂首,右大穆勒言语铿锵,“昆弥,武备殆尽,我乌孙兵卒亦伤亡惨重,穆勒恳请,开城门,与宋议和。”

他沉默半晌,声音里头带着苦涩,“开城门。”

坞堡门在守城军士的推动下,发出喑哑又陈旧的声音,直到宋骑兵过城门,沈冽作为战将,下马,直直地望向楼橹,却并非在看乌孙的新昆弥,而是站于一侧的她,气焰嚣张。

殷离瑟缩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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