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还是晓伯延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事情已经这样了,那这婚事就定了吧,富贵叔你也退一步,那到底是你亲闺女。”
他给了台阶,刘富贵哪还敢不下,“你说定就定吧。”
他甚至都忘了震惊晓伯延作为鱼子桑的丈夫居然会答应这件荒唐事,急匆匆应了一句拉着老婆孩子就走。
刘壬趁势开口,“正好我们大家伙做个证见,这婚事就这么定了,以后这孩子就是子桑的,谁也不准在背后乱嚼舌根子!”
众人如同大梦初醒,跟着应和了两声,被村长撵回家了。
舌根子当然不可能不嚼,毕竟这种稀罕事儿千百年来没听说一例,不可能憋住不说。
是个人都憋不住吧?
叶尘这个爱凑热闹的尤其憋不住,鱼子桑刚把刘雪见安顿好,回来就被他拉进晓季延屋里,“我就拉你出去看个热闹,结果你自己成热闹了?”
鱼子桑:“这说明你凑热闹的境界跟我比差远了。”
刚说两句话,一转头屋子里挤满了人,晓家几个兄弟和慕丞全进来了,还有云家两兄弟,八个人十六只眼睛都盯着她。
“你这境界可不高么?我这辈子头一次听说女子娶妻!”云泽阴阳怪气道,“早知道你是这么个帮法,还不如让我大哥……”
“你哥娶了她,她日后还怎么嫁人?”鱼子桑目光扫了一圈,“况且,你哥娶她能有我娶她闹出来的动静大?”
“什么动静大?”云泽没大明白她的意思。
“不管是云大哥还是别人娶她,这都很平常,旁人日后议论起来总要盯着她未婚先孕的事不放,总归对她名声不太好。”晓季延往鱼子桑身边凑了凑,“子桑这么闹,给了他们足够的谈资,他们只会更多的把注意力放到子桑身上议论女子娶妻这件事,不会再盯着那位姑娘了。”
“是、这样啊……”叶尘咂舌,忽而盯住晓季延,“你都没亲眼看到,你怎么知道她的目的?”
晓季延不理他,偏头把脸埋进被子里。
鱼子桑手把手教了他这么久,他又不傻,怎么可能不懂她的用意?
鱼子桑虽然意外,但也不觉得惊讶,她一直都知道晓季延是个聪明人,“因为你笨。”
叶尘登时不满了,“谁笨了?我也猜到了,我就是没说而已!”
他说的理直气壮,一点不见心虚。
鱼子桑歪头看着他,“你确定?”
“确、确定吧?”叶尘支支吾吾半天,突然恼了,“我笨怎么了?你有什么意见?”
鱼子桑被他给逗笑了,“倒也没有什么意见,笨点挺好的。”
至少坦率,跟这样的人相处不累。
“哼!”叶尘转过头,留给她一个后脑勺。
“既然你是这个打算,那我就放心了。”云渊说,“没什么事,我们就回去了。”
他原以为鱼子桑是为了帮他才这样做。
晓仲延拉着晓叔延出去,“快晌午了,我们去做饭。”
慕丞看晓伯延似乎有话要跟鱼子桑说,走过去把叶尘拉走,“跟我去把草药拿出来晒晒。”
屋子里很快空旷起来,只剩下晓伯延、晓季延和鱼子桑三人。
晓伯延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鱼子桑也不着急说什么,就等着他说。
这会儿晓叔延突然又跑了进来,看向鱼子桑,“门口有个叫卫凉的官差,说是来找你有事。”
鱼子桑起身,“你领他到堂屋。”
领卫凉进来之后晓叔延就走了,卫凉进门先行了礼,而后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递给鱼子桑,“年三十之前属下和林则负责清理空出来的牢房,在居元畅死前的牢房床下的地砖里发现了这个,本想到年后遇到鱼姑娘再交于您,今日上午在街上偶遇了慕容大人,听他提起鱼姑娘昨日命人在居元畅的府宅找东西,不知道是不是找这个,属下担心耽误了鱼姑娘的要事,就急忙送过来了。”
鱼子桑把东西接过来在手里掂量了两下,“认得这东西吗?”
卫凉一愣,略微思索片刻,如实道,“属下虽不认得,却知晓居元畅的验尸报告上有关孔雀翎的事,不知道鱼姑娘说的是不是这个?”
鱼子桑笑了,“孔雀翎是闻人厉和的信物。”
“闻人?”卫凉看向她,“可是闻人府的那位?”
“如今六部之首的尚书令,闻人厉和,闻人宜修的父亲。”既然打算重点培养他,该让他知道的一些东西她会慢慢让他知道。
卫凉一惊,抚阳县的大多数人都只知道闻人府的家主在京城当大官,具体什么官职却并不清楚,原来竟然是尚书令?
鱼子桑见他神色震惊,挑了挑眉,“怕了?”
卫凉回过神,“说不怕是不可能的。”
如果居元畅上头的人是这种身份的朝中大臣,再往下查很可能会出事。
“我给你个机会,现在退出去明哲保身还来得及。”鱼子桑说。
卫凉面露犹疑,他没有什么大志向,这些年习惯了明哲保身,安于现状,老实本分的做好自己的事就好,从未想过参与官场上这些沟沟壑壑,可就在他那次选择忤逆秦揽月追随鱼子桑的时候,他已经不可能再回到从前的生活了。
他不清楚鱼子桑的身份,但他明白良禽择木而栖,既已经选了她为主,再生出退缩畏惧之心反倒不妥。
“若是不日前知晓这些事,属下很可能会选择明哲保身,但既已追随鱼姑娘,那就只能,万死不辞!”
鱼子桑诧异道,“我还以为,你可能需要一段时间考虑。”
卫凉垂眸,“属下其实并不清楚,姑娘对属下的看重从何而来,我自认为自己只是一个无名小卒,难当大任,总是惶恐日后办事不利会让姑娘失望。”
“我其实也有疑虑,秦大人的官职在县衙可以说是只手遮天,你当日又为何敢忤逆他而顺我?我这人素来霸道惯了,说实话,我自己都知道自己说话并不中听。”鱼子桑不答反问。
卫凉抬眸看了她一眼,“或许是……觉得姑娘当日骂的话是对的,一时冲动吧。”
“我知道了。”鱼子桑恍然明白了什么,走到他面前,“卫凉,我还是小看你了。”
卫凉愣住,“姑娘这话是何意?”
鱼子桑:“我先前觉得你这人是太清醒了,清楚地知道自己在什么情况下怎么做才能最好的明哲保身,但如今看来不是,你在不满,对官场,对这世道,对你所处的这个环境,甚至对你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不满。”
“我……”卫凉下意识想要反驳,一时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来你明哲保身的境界练的还不到家,才会抓住一点光就觉得这是希望,看到一点希望就试图反击。”鱼子桑低笑着发出一声长叹,“你到底在我身上寄托了多大的希望,才敢把身家性命都托付与我?”
卫凉猛地抬头看向她,目光从茫然到恍惚,从惊疑不定到毛骨悚然,“你……”
鱼子桑手搭上他的肩膀,“所幸,你想的,和我要做的事,是一致的,你既以性命相托,我自然不会令你失望,未来这条路,怕是要劳烦你与我携手共进了。”
卫凉回过神抱拳躬身,“属下万死莫辞!”
同样的一句“万死莫辞”,他这次比刚刚那句更坚定有力,是报着死而后已的决心。
卫凉走后,鱼子桑正要回屋,脚踝被什么软乎乎的东西蹭了一下,她低头就看到一只兔子正蹲她脚边,鱼子桑拎起来一看乐了,进屋把它丢给晓季延,“给,你的小九,事不过三,再有下次我就宰了它。”
晓季延连忙抱过来,根本不在意她的威胁,“你记住它了?”
鱼子桑嘴角一抽,“那不是你的功劳?”
晓季延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平日没什么事做,就只能逗逗它们,都混熟了。”
鱼子桑目光落在墙角的笼子上,里面有一公一母两只大的和十几只小兔崽子,母兔嘴巴不停地在嚼麦苗,小崽子就围在母兔身边,要么啃麦苗,要么就哼哼唧唧想往母兔肚皮上钻去喝奶。
“这么大该断奶了,叫大哥再给你打个笼子把它们和母兔隔开。”
晓季延不解,“为什么要隔开?”
“不隔开它们就总惦记着要喝奶。”鱼子桑走过去把那只正往母兔身上钻的小崽子拎起来放到一边,“之前小还好说,现在这么大个,再喝这母兔养就不活了。”
“哦。”
晓伯延不知何时站在门口,“子桑,你来一下。”
鱼子桑和晓季延同时朝他看过去,鱼子桑点头,“好。”
跟着晓伯延到了他屋,鱼子桑在床边坐下,一副要跟他好好谈谈的架势。
原本是晓伯延主动找她谈,如今反倒突然紧张起来,“你可还在为昨日的事生气?”
“嗯?”鱼子桑原本准备了一肚子话要跟他商量,不防他突然来这么一句,思维都被打断了,不过他既然主动提起这个,鱼子桑倒也没有回避,“只是在针对一些事的时候,在观点和看法上产生了分歧,何至于生气?我倒还不至于霸道到让人连句话都不能说的地步。”
晓伯延走过去攥住她的手在她面前蹲下来,“我与宜修兄一见如故,对他的事难免多了几分私心,一时情绪失控才……对不起,是我失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