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生气？”方兴艾眉眼下压，看蹲在身前给自己清理伤口的人。

李择研用纱布蘸取酒精的手顿了顿，没说话，只抬头、抬手，把那消毒用的棉纱轻轻覆在那人额角的伤口。

“刚才我失态，有没有吓着你？”眼光在额角反复描摹，李择研力图把那凝结的血迹小心干净地擦掉。

但酒精还是刺痛伤口，方兴艾的身体往后撤了撤。

李择研见状不再跪蹲，而是站起了身去托那人的脑袋，手上的动作再轻再缓。

可方兴艾仰头，再次往后退了退，回应道：“回答，是有先后顺序的。”

李择研低头注视那双分明眼尾上扬、也调笑也探究的眼睛，微微叹了口气，把用过的棉纱放进一旁的消毒盘里。

又抬手摸向额头，拇指的指腹在额上那伤口处的边缘轻抚，李择研注意到那伤口其实并不深，但细细长长地，留下了一道显眼无比的伤痕，所以原本秀丽的脸，就因这伤口而添上了一丝损毁的斑驳。

“你听说过罗丹和卡米尔的故事吗？”李择研垂下手，看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睛。

“好像听说过”，方兴艾歪了脑袋，唇角扬着温笑，眼色却藏着薄刀，“所以你是罗丹，还是卡米尔？”

李择研侧了身，看向门外的世界，低语呢喃道：“大概是罗丹吧。”

“如果是卡米尔，我或许会沉默，但，不会死亡”，李择研回过头，做出少许的坦白，“因此，请你不要受伤。”

方兴艾看着那逆光而站的少女，敛了怀疑，却捏紧了拳头咬了咬牙。

【李择研她这混蛋！】

……

夏大 –众创空间基地

“来来来，许琳，这两天的事你给我好好解释一下，院长那边已经跟我提过两嘴，事情再这么发展下去，我可就再给你扛不住了！”

面前的办公桌被拍得震天响，许琳陡然下被吓了个激灵，反应过后心里登时就翻了个白眼，碍于面上不好发作，只赶忙不动声色地安抚：“导员，我做了你两年的班长，这方面你一定要相信我，不是我做的就不是我做的，她再怎么急赶着污蔑我那也是不可能的！”

“我不管你说什么，我只要你给我个信儿，你什么时候、你能把这事给我解决了？！”

下午两点一刻，夏大教育学院公共事业管理专业的辅导员郑峥，看着面前这平日里很会来事的许琳，却觉得格外恶心。

想他一个月才拿多少工资，平日大事小事屁事一堆，只想稍微润点、做个甩手掌柜勉强过日子，谁知道风平浪静没多久，而且眼看着要放假了，这许琳却给他缠上了这么一桩事。

头疼得他直想摔文件！

许琳站着，瞧着对面人的不耐烦，也是使劲地压着心里的怒气，说来好笑，平日里这厮不知道拿了自己多少好处，得了自己多少殷勤，这会儿不过遇到点麻烦，就真给他蹬鼻子上脸了。

都是千年的狐狸，搁这玩儿什么聊斋！

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没法真撕开了聊，许琳勉强赔了个笑道：“导员你放心，给我两天时间，我找那人好、好、聊聊，肯定很快解决的。

“像你这么说最好！”郑峥哼了一声。

许琳没搭他的话，站了一分多钟才又开口：“那导员我先走了，有什么事你叫我。”

郑峥那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许琳咬牙忍了又忍，离开了办公室，直到走到楼梯的拐角，许琳才眦着眼回头，啐骂了两句。

再打开手机的通讯录翻看号码，检索间又忍不住啐骂了两句只肯跟她用电话而不肯用软件交流的江耒。

等了两秒，电话“嘟”地接通，许琳这才稍微收敛了语气，朝那边问道：“喂，你想好了没有，我该怎么对付那SB？”

“来文质208找我。”

电话那头只简短地说了这话，然后就利落地挂断，根本不给许琳反驳的时间和机会。

于是许琳听着电话里那有节奏的“嘟嘟”音，捏着手机的手指节慢慢发了白。

如果不是眼前的事情实在棘手，许琳怕不要当场打回去翻脸，但现在她只是喘匀了气，骂两句后就不再多做什么纠缠地、抬脚往江耒所在的新闻与传播学院走去。

·

夏大 - 新闻与传播学院 - 文质208

“你胆子可真不小，这种事居然敢约我到商院的导员办公室来聊。”许琳环臂靠在桌边，视线从门外的门牌位置撤了回来。

“今天我值日，何况他们都去开周例会了”，江耒把书合上，旋好笔盖抬了头，“安静又刺激，不好吗？”

许琳蹙眉，扭过头瞪了一眼江耒：“你这念头可有够脏的。”

江耒不以为意，挑了眉道：“脏点好，不至于出门就被太阳晒伤。”

从书里抽出了张A4纸，江耒把它推到许琳的手边：“方法我已经想好了，喏。”

许琳狐疑地看了江耒一眼，而后拿起那纸张读了起来。

两分钟后

“放屁！你这纯粹就是把我往火坑里推！”许琳把那纸张拍在了桌上，朝江耒斥道。

“别这么说”，江耒抬起手做了个往下压的动作，“兵法上这叫围魏救赵，心理学里这叫线索效应，而在当代新闻学中，这叫议程设置。”

“我也不想和那位结仇，可你想想看，你在她面前扮演了菀菀类卿多久，可不论是出国游学的名额争取，还是在早期帮你稍微压压现在正给你施加压力的这位，她都没有答应……我想你这心里应该早就憋着股气吧，那这回，不是正给你机会出气的顶好时机吗？”江耒不间断地开口，循循善诱。

许琳一旁听着，视线缓缓转移回掌下的纸上。

末了确实有一丝动摇，所以问道：“会暴露我吗？”

江耒看着，勾起唇角却避而言他道：“你知道的吧，在整个成铎，夏大的新闻传播专业可是问鼎王牌的。”

“所以呢？”许琳皱了眉头，最烦这种关键的时候打太极。

“但这王牌专业，我两年满绩，揽奖无数，如果不出意外，我甚至会是我们这一届里唯一的满绩学生，上一个像我这样的人已经毕业十几年了，而现在，他是职任页读的COO”，江耒笑得恣谑，“我的意思是说，你只管相信我好了，我还想和你早日两清呢。”

许琳盯着手里的纸张，脑子里飞速计较着利益和得失，最后，她把纸折了起来，揣进新买的皮革小包里。

“多久能出来效果，郑峥那老b登催我催得紧着呢。”许琳临了问道。

“期待网络的力量吧，运气好的话，我们两个小时就能看到效果。”江耒耸耸肩，笑答道。

“最好！”

许琳轻哼一声挽了臂弯，转过头去敛了些气焰，又在思考挣扎两秒后，咬牙踩碎了最后的犹疑，人在江耒的目光中，离开了办公室。

因而诺大的房间又归于寂静，独坐的江耒捏着手中的圆笔筒，凝神紧盯着先前那许琳靠坐的位置。

半晌，他才也发一声轻哼，低嘲道：“一个彻头彻尾的蠢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