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一天,你所熟知的世界对你敞开大门发出邀请,你会去吗?
如果有机会,让你见到那些与你只隔了一层玻璃屏的人,你愿意吗?
……
……
……
“当然愿意啊!不用撞“大运”的穿越欸,超酷的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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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星空之外的旅行者……”
岩之魔神在思考,外在体现就是青年的指节正无意识地轻叩桌面。
在外也算是“凶名赫赫”的魔神,人类模样的化身却并不凶戾,甚至皮相称得上儒雅温和,任谁见了也要道一声君子风度。
本以为他只是受控的从凶,但归终在他梦里看到的那些,以及能压制一位魔神的未知力量……
遥身上还藏有很多未知,可控与否,将直接决定他的危险系数。
与他相对而坐的少女看着这人困惑思索的模样,不觉笑出了声。
“……何事?”他感到迷惑。
“摩拉克斯,”尘之魔神起身绕到他身后,“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容易得到人类的喜爱?”
翻译:讨人喜欢。
“喜爱通常出现在长者对晚辈的情感表述,如果你指归离原的民众对我的情感,用‘敬畏’更为贴切。”
严谨的石头不甚赞同,试图回头反驳。
倘若摩拉克斯是凡人,那他一定是个沉稳可靠的长辈,倘若他身在和平年代,想必会做个提着鸟笼悠闲地观花走市的退休老人。
但他是一位魔神,一位征战四方的武神。
凡是亲眼见过天星降世那毁天灭地的压迫感的人,那点因皮囊而产生的喜爱都会被丢进角落死死压住,再不敢起。
那可是『神明』啊。
你怎敢直视神,怎敢对祂不敬?
“是啊……”摩拉克斯只听那少女幽幽叹了一口气。
“就是因为他没有见过,才敢一口答应啊。”
没有见过武神‘卸甲归田’前的孤高漠然,没有见过天下河清海晏前的动荡残酷……更没有与决定匹配的决心。
只凭着一厢情愿的想象与美化,一头扎进了一个全然未知的世界。
“你的意思是,他并不知晓此事的后果。”
不知者无罪。
“但他切实犯下了杀业,哈艮图斯,你应当知晓,这并不是‘无心之失’可以代过的。”
执掌契约的神明见过太多动之以情,恰巧是,理不容情。
为财,为利,为亲……动因可以有千百种,但结局只会有一种。
不论他有何苦衷,都必须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谁说我要逼你违背‘契约’了?”对方话语间隐隐的警告让归终不满,“我的确喜爱人类,但从不偏袒人类。”
“而且……”
“你不也是正为此纠结,才会应邀来到这里吗?”
“……”
青年沉默片刻,一字一句道,“这于他不公。”
条律刻在石头上,真正的道理印在人心里,合格的裁断者不会忽视那些所谓的“杂音”——否则,就成了暴君。
摩拉克斯能得到人们的尊敬与爱护,就是因为他不是『契约之神』,而是『人之神』。
“尽管按你的想法去做吧。”话题的最后,尘之魔神如是说,“相信你自己,也相信他。”
遥不是那么脆弱的人,更不是谁的附庸,他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接受现实。
在学习理解人类的道路上,岩神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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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给你一个忠告,摩拉克斯并非容情之神,倘若你不想为她殉葬,就早日抽身,离这儿越远越好。”
“如果我不想她死呢?”
深渊的殿下闻言一怔。
这场谈话本就由他单方面发起,比起“商量”,更接近“通告”。
虽说他未曾争取过对方的意愿——指武力镇压,也未曾指望过对方的回应,但事到如今还说得出这种话……
金发的殿下不由得蹙眉。
……魔神的控制已经如此深入骨髓了吗?
“你好像误会了,”此前一直试图反抗的少年这一刻格外平静,“我是说,她死早了。”
自称“空”之人所言的事实真假,他会用自己的眼睛去看。
倘若是真……
空对上那片死寂的湖面,忽然意识到,那并不是空无一物的深潭。
他一直都藏得很好,瞒过了魔神,瞒过了夜叉,甚至险些瞒过了深渊的殿下——
关于所谓“无心”的造物,早就有了“自我”的事实。
魔神的忠犬?
空停顿片刻,嗤笑出声。
你见过随时能咬死主人的忠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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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安事件过后,遥的记忆就在陆陆续续涌现,他看到夜叉床头的那束清心,看到黄泉河畔与深渊的那场交易……属于“无”的记忆正尽数在他脑海苏醒。
唯独关于神之眼,他依然无法使用元素力。
岩神有意留情,归终循循善诱,夜叉时常欲言又止,多半想问他过去有几分是真。
这是多少人穿越前想遇到的开局?
熟知的角色愿意对你释放善意,外界再多危险也伤不到被魔神庇护的子民。
“系统,真的可以选去哪?那我想去璃月,想看归终和留云斗嘴,想看钟离神装!可以撸锅巴吗?既然都穿了,能不能把原著角色救下来啊?大团圆结局它不好吗?”
……
……
……
你看,命运对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明明是因为热爱才选择来到这个世界,却从一开始就站在了这一切的对立面。
存在即是罪孽,永远无法融入他所向往的那些美好。
如果这就是系统的目的,那它已经成功了。
遥原本的那点热情,早就被漫长的岁月蹉跎得半分不剩,为角色尝试改动剧情线?他连当初为什么想这么做都不明白。
自戕的勇气只能提起一次,“无”倒是壮烈牺牲功成身退了,他呢?
少年叹气,总归是好死不如赖活着。归终曾用死亡的方式让他从梦中醒来,他却不知眼见的这些是否为一场梦中梦,更不敢赌这次死后,还能不能再睁眼。
名为监管、实则放养的大部分时间里,他和仙人待在洞府,山下便是人间,山下也是无间。
没办法,距离产生美,保持现状才是最好的办法。
此时一位路过的深渊王子露出了半月眼:
“……你闲的?”
仙家灵泉是让你钓鱼用的吗?!
“无聊啊。”遥娴熟地摘鱼放钩。他堂堂一个二十一世纪大好青年,这没有手机互联网的日子真真是度日如年。
这就要说回留云借风真君那执念的讲究了,哪怕一门之隔,也要奉餐请见。
你看看,他一个姜太公钓鱼专业户,现在居然都能上鱼了。
少年啧啧感叹。什么叫熟能生巧啊。
“没事?那我来给你找点事。”空冷笑。
某人怕是安定祥和的日子过上瘾了,这么快就想当无事发生了?
“『祂』可是天天喊着要见你呢。”
背对他的少年霎时动作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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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戈之日,究竟是什么困住了一位魔神?
很遗憾,“无”的记忆里只有对方答应会帮他做到,却不知晓对方究竟用了什么手段。
“所以,你把黄泉砸了个窟窿,现在让我去补?”遥难以置信地指了指自己。
“也可以这么理解。”空表示肯定,“黄泉是亡者之地,我进不去,必须你自己来。”
“那你当初是怎么把力量借给他的?”
“那又不是我做的。”空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我只负责打开通道,至于如何借用黄泉的力量,你应该问你自己。”
敢情是“无”干的好事儿?!遥简直痛苦面具。
他去哪里问本人啊,拟造人格早就跟魔神一起灰飞烟灭了好吗!
“深渊都做不到的事,你觉得我能做?”他试图垂死挣扎。
深渊的殿下上下打量他几眼,意味不明地笑了。
“能做也得做,不能……也得做。”
少年脸上生动的神色很快尽数敛去,他盯着那人嘴角上扬的弧度,一字一句道:“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猜猜黄泉在哪里的地下?”
如果地下的东西跑出来……首当其冲要遭殃的,就是归离原。
你能做到放着不管吗?
“……”
遥从牙关里挤出一个字,“行。”
“你说负责送我下去,那如果我成了,怎么上来?”
“上来?啊,确实有这个可能。”金发少年十分不负责任地拍了拍衣角的灰尘,“到时候再说。”
要么说这事十拿九稳呢,他有闲心替人家操心,别人可不关心他死到哪个犄角旮旯。
吃过羊的狼在羊圈里混了几天,还真觉得自己是只羊了。
天真。
“好啊。”出乎意料的是,遥既没有反驳,也没有生气,而是挂着温柔到堪称诡异的笑回应:
“看来‘荧’小姐的故事,我只能留着去和生魂讲了。”
“……”
这下轮到深渊之主笑容消失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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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遥是真不想趟主线这摊浑水。
双子是彼此的命门和软肋,但也是致命的雷区。这个字一出口,他和深渊就注定扯不开关系了。
不过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债多不压身嘛。
他身上的脏水,新的旧的,被泼的和自己沾的,早就混在一起了,也不差这点。
披着黑斗篷的少年穿过形形色色的白色魂灵,依照空的指示寻找那亡者世界中唯一的变数——某位死到临头也不肯瞑目的“故人”。
怪就怪当初搞得花里胡哨,让“无”问出了那句话,直接手起刀落,哪有这么多麻烦。
……她不会真觉得自己对她有意思吧?
遥抖了抖浑身的鸡皮疙瘩,顿时一阵恶寒。
他想加快脚步通过这片区域,却被死寂空间里突兀的咒骂声吸引了视线:
“好你个老东西,真能藏啊!”
全身黑衣的斗篷骷髅骂骂咧咧地拖出一个颜色暗淡不少的生魂,后者似乎腿脚不便,几次想尝试站起都没能成功。
那个生魂……
遥的脚步定住了。
虽然手边没有那根实心的拐杖,背景也不是炊烟袅袅的村庄,但那是他睁眼时看到的第一张脸,是与他相处最久的人。
不会有错的。
少年迈开步伐,从快走到小跑,再到几乎是奔向那个模糊的背影。
『黄泉是逝者魂归忘川前,最后的驻足地』
所以……在这里见到那个人,也不是不可能,对吧?
他听得见长者用沙哑的嗓音恳求对方多宽限一些时日,也看得见骷髅扯得费力、干脆扬起锁链就要打下——
一道凭空出现的水刃裹挟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气,直奔对方面门而去。
那本就是为守护而生的力量。
他一直很清楚自己为什么用不了元素力——『无』有侍护主人的愿望,遥却无法为归离原付出等价的决心。
遥没有在乎的东西,更没有不惜一切去守护的存在。
而现在……
摆渡人下意识横索防御,只这一刹那的功夫,一个此前从未见过的生面孔便横隔在两人之间。
那是一张属于少年人的脸庞,和一身与年龄远远不符的寒戾。
“耳朵没聋的话,离他远点。”
……
……
……
“……阿遥?”
长者的声音有些迟疑地在身后响起,他该是认出来了,又或是,不敢认了。
遥闭眼深吸一口气,尽快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