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纪之昼，曾·一中校园风云人物。
一般在校园中，成绩好、相貌好、体育好，三者占任意一项，就能在校园里风头大盛。
可偏偏纪之昼三项全占，堪称全能ACE。
一中包含初中部和高中部，所有人都知道初中部新来的一届有两个刺头，第一天就打架被叫了家长。
但是却没有被记过，而只是在国旗下讲话的时候全校朗读检讨书。
“呦呦，这不是路哥和纪哥吗？”班上的男生纷纷起哄，“哥几个等你们荣耀回归呢。”
纪之昼就不是个会忍的主，直接就把起哄的男生给锤到了地上。他笑盈盈地说道：“我不介意打你一顿喔。”
——卧槽，是个疯子，他是不是有精神病啊！他难道不怕被退学吗！
路瑾燃也只是拍了拍纪之昼的肩膀，故意压低了声音却让音量刚好能让该男生听见：“小心你叔叔又骂你一顿。”
纪之昼眉梢上扬，刚想说他没叔叔，随即话语一转道：“这次不就没什么事么，他还挺宠我的，最多扣点我零花钱，他还能让我不读书了？”
该男生：？！
什么惊天大瓜，纪之昼竟是关系户！不是说他没爹吗？——草，没爹又不代表没有其他亲属！
被自己猜测吓到的该男生果断认错。
而当老师走入教室的时候，纪之昼又乖顺地低下头去，听老师上课，气氛又好似回到了平静之中。
不过这也解释了，没什么人愿意和他做朋友的理由。因为他们可能都觉得他有精神病吧——纪之昼想。
除了——
“这么大伤口，不会疼吗？”温顺的omega低眉，“你跟他们Alpha打很吃亏的哦。”
纪之昼偏头：“……没事。问题不大。”
他是他在初中交到的第一个同性朋友，也是唯一一个同性好友。
他们约定好要一起读高中，要一起考T大。虽然路瑾燃不是很喜欢他，但纪之昼想，他毕竟是第一个，是唯一一个，到底和别人是不一样的。
第一次发生争吵是在纪之昼又一次逃学去网吧。纪之昼是为了打装备卖钱，但是他不这么觉得。
他说：“赚钱明明有很多方式啊，放弃学习去网吧难道不是本末倒置吗？”
纪之昼反驳：“可是我并没有影响到我的学习啊，路瑾燃也是。我们的成绩依然能够保持稳定在年级前列。”
“我知道！但是你知不知道未成年人不能去网吧！你们去的应该是黑网吧吧！”他的情绪变化很大，“而且别人还总是问我你怎么样怎么样，很烦！”
纪之昼一愣：“……他们为什么要问你关于我的事情？谁在问？”
“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您成绩好相貌好体育好，一中校草纪之昼，声名远扬！二中都知道你纪之昼！你能不能别让你那些追求者来问我啊？很影响我的学习诶！你不用好好学就能考第一，我能吗？我不能呀！你能不能别让他们来找我了呀！”
纪之昼当时就僵在了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尴尬地摸了摸鼻尖，讪讪说：“好。”
可是……
学习本就是一场修行，纪之昼学得也累啊。
第二次发生争吵，是因为一个来跟纪之昼表白的alpha。
他平白说了纪之昼一通，说他怎么总是勾三搭四水性杨花。
纪之昼驳斥：“我并不喜欢那个alpha，他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后来，纪之昼才知道，那个alpha是他喜欢的人。一时间，心情复杂又沉重。
“干嘛？”路瑾燃拍了拍他的肩膀，见纪之昼心情不好，就索性把人拐到了天台吹风，“有什么事情让我们昼愁眉苦脸的？绷着个脸真难看。”
纪之昼偏过头去，避开了路瑾燃的视线，闷闷地不说话。
“让我猜猜看你为什么不高兴。”路瑾燃微挑眉梢，“怎么？是喜欢的alpha有对象啦？”
纪之昼闷声：“没喜欢的人。”
“那你为什么不开心？”路瑾燃继续猜测，随即露出惊恐的眼神，“难道是你发现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光吗！”
“……你在说什么啊路瑾燃！”
“或者是你要被迫联姻了吗？你发现你是一本火葬场小说的炮灰白月光。主角是个眼睛是扇形统计图的三分薄凉三分讥笑四分漫不经心的有胃病有烟草味有白月光有婚约的不守男德的普信男，他要和另一个主角虐恋三百章然后发现白月光的真面目，最后送白月光去坐牢，而他们两个甜甜蜜蜜HE！而你，纪之昼，就是那个结局很惨的白月光！”
纪之昼被气笑了：“……呵。”
“喔！不是这个原因的话……那难道是你要修无情道飞升成仙了！而修无情道者必须先有情而破情道，最后找寻本我飞升成仙！入我无情道，心中无alpha，拔剑自然神！纪仙尊，还请多多指教！”
路瑾燃从古说到今，从修真说到赛博朋克，理由层出不穷，纪之昼甚至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出这么多离谱猜测，却又暗含一定逻辑的理由。
纪之昼原来的生气程度：10％
被路瑾燃安慰之后的生气程度：100％
路瑾燃看着纪之昼一整只炸毛，倒是先一步笑了出来。
“错了。”他举手，“纪大人，您大人有大量，能不能原谅我这个卑鄙小人啊？”
纪之昼被气笑了：“你的快乐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还好意思说是吧？路瑾燃你去死吧。”
“啊——”路瑾燃这才正了神色，“所以纪大人是因何事升堂？”
“……不想跟你说。”
“具体跟谁有关系我能不知道吗？”路瑾燃坐在天台上晃着腿，偏过头捏了捏纪之昼的脸，“我今天被老秦叫到办公室里去喝茶了。”
“为什么？你今天又没犯什么事。”
路瑾燃一脸沉重地说：“不，疫情时代，人人要测温度。”
“对，然后呢？”
路瑾燃一脸悲壮：“但是我手贱给我的温度写了个36.114514。然后我就被老秦叫到办公室里去问，他问我什么温度计那么灵敏能测到小数点后六位。”
纪之昼：“噗嗤哈哈哈哈。”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路瑾燃震怒，“纪之昼！”
换来的是更大声的嘲笑。
不知道为什么就戳到纪之昼那薛定谔式的笑点了，他笑得弯下了腰。
……不过这也是路瑾燃乐此不疲做的事情了。路瑾燃每一次都会故意惹纪之昼生气，把人惹炸毛，然后又要认命地去把人哄好。
其实，每一次哄人说的笑话很有可能是根本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只是纪之昼和路瑾燃都没有戳穿罢了。
……当然，这后来也成了纪之昼的习惯。纪之昼哄人的时候也会不由自主地向路瑾燃学习，就比如哄宋亭闻的时候说他和路瑾燃打架是因为争世界上到底有没有光。
——实际上！纪之昼和路瑾燃明明都相信光啊！这个世界，怎么会没有奥特曼吗？！不然早就被怪兽毁灭了！这个世界没有奥特曼还能转？强撑罢了！
“……其实我不是很相信光。”路瑾燃辟谣。
纪之昼沉默半晌：“我其实也是。我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我的灵魂在高喊马克思主义。”
“算了，不说啦。”路瑾燃说，“反正初中快毕业啦，你离他远点吧。”
“嗯。”纪之昼闷声，“可他家里好像出了点状况。这还是可以理解的。”
“你被CPU了吧？嗯？”路瑾燃探过头来，“那就最后一次，如果他再和你发生剧烈的冲突矛盾，我们就跟他绝交。”
天台风大，有线耳机连着两端。纪之昼听着耳机里传来的音乐，轻轻哼着不成调的破碎词句。
“好啊。”纪之昼说。
第三次剧烈冲突，是同桌站在天台上，崩溃地对纪之昼吼道：“为什么你做任何事情都能成功？所有人都喜欢你，所有人都信任你。你学习好，体育好，你什么都好，你的追求者一大堆，凭什么？”
纪之昼被天台吹的风裹挟着冷意，望向自己这位朋友的眼神多了几分复杂，但到底还是悲悯占大多。
他当然可以理解同桌，因为母亲重病的时候他也会怨天尤人。怨这个世界为什么偏偏待他不公。
可他动摇过，崩溃过，却没有失败。也正是因为这些怨、这些坚定，从而构成了一个更好的、更完整的纪之昼。
他朝着同桌伸手：“我们先下来好不好？”
“纪之昼——纪之昼，你知道的，我希望你变得更好。”同桌握住了纪之昼的手，说，“但是我不希望你变得比我更好。可是现在的你又太优秀了，你知道他们是怎么说我的吗？说你跟我做朋友就是为了让我这个绿叶去衬托你这朵鲜花。”
那一瞬间，纪之昼的瞳孔猛地一缩，耳畔边是呼啸而过的风。
——他被推下了高楼。
夹杂着不甘、震惊和恨。
如果他早些知道同桌对他竟是这种心态，他死都不会跟他说一句话。
“纪之昼——！”
“纪之昼——！”
纪之昼整个人落在充气软垫里。路瑾燃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半蹲在他的身边，声音大得让纪之昼觉得烦：“你怎么样啊？啊？纪之昼你说句话啊纪之昼！”
纪之昼只感觉耳畔边“嗡嗡”地响，但到底只是推开了他的脸，又机械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摸到满脸的泪痕。
良久，纪之昼说：“我没事。最大的问题可能是……”
最后，他的话语消散在风中。
“路瑾燃，除你之外，我再也没朋友了。”
没有人会和他做朋友。
他也不会再去主动尝试和别人做朋友。
——这下，真的只有路瑾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