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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夫君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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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择并未走上前,只是潦草地略过刑架上的昏死之人,在旁官吏顿时明了,一桶冰水从人头顶浇下,将其衣物上凝结着的血痕与新鲜的伤口都冲刷了遍,留下一地血腥。

将死之人,比眼睛先有知觉的是呼吸。显然,他已无剩多少气息,哪怕是被冰水呛得难以咽气,微弱的呼吸声里突然混入水沫,气管发出濒死般的痉挛,却只挤出两声沙哑的咳喘。

沉沉地抬起眼皮,到死了都还除不去眼底对眼前这群人的轻蔑之意。

“人死化白骨,骷髅磨成粉,夜半索命魂。辽东的边陲小镇里常流传着这么段鬼童谣。”从那一身白衣的口中传出,再配上这阴森血腥的氛围。

这首鬼童谣似乎有音律般,敲击在在场所有人的呼吸上。

就连刑架上那具早已不成人形的躯体,似乎也被这童谣唤醒了最后一丝生气。

郁择手指轻敲,铁架上发出“哐当”之声,“诸位不妨猜猜,这是何物?”

是比郁大人身上更白净的眼色,一块一块,棱角参差,边缘粗糙,像是原本拼合在一处,却被人硬生生敲碎了一般。

倏然,一官吏像是联想到了什么面露惊恐之色。

众人被他这反应所慑,呼吸不自觉地急促起来,面色也渐渐褪去血色,地牢里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郁择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嗓音低缓,尾音微微上扬,似在询问,却又透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诸位不妨再猜猜,这是谁?”

白色碎片似乎渗出丝丝缕缕的凉气,无声无息地缠上众人的后颈,激起一片战栗。即便是见惯尸首的老官吏,此刻也不由得绷紧了身子,喉头发紧。

白色碎片被人慢条斯理地碾成粉末泡在血水里,“让他喝了,就当送送那位兄弟。”

站在最前头的年轻官吏赵召,终究是年纪太轻,不知深浅。此刻竟还懵懂地杵在最前头,便首当其冲被点了这要命的差事——将那捎带着条人命的东西给刑架的人灌下。

后面的官吏,无人敢作声,今日方才真正看清这位郁大人,玉皮下披得究竟是什么。

刑架上的人第一次在这地牢里现出挣扎之色,不过全是徒劳。很快,便被按住,整碗灌下。

郁择俯身,见他喉咙咽下,又要为他续上。

呕吐声从身后传来,紧接着便是不断地重复,周而复始……

蓦地,有瓷碗被打翻碎在地上的声音,随之便是一句微弱地声音,“我说。”

在场所有官吏听到这句话,都如临大赦。

刑架上的人还坚持得住,他们都快不行了,大家长叹口气,有人咒骂:“早说啊你。”

“我只同郁尚书一人讲。”虚弱地嗓音带着最后一点活人气息。

郁择走上前去,众人自觉退后。这种秘密听到了也不是好事。

谁知,那辽国细作竟还不死心,一口咬在郁择耳上,像是要用尽最后点力气,将他耳朵咬下。

一众官吏吓住,赶忙上前将人分开。

谁知犯人的锁链不知何时被他挣脱,他拾起地上的瓷片,扑上前,眼看就要将瓷片郁大人的脖颈处扎去。

赵召见状,救人心切。拾起地上瓷片抢先刺破了那人的脖颈。

血液汩汩冒出,未几,断了气……

赵召跌坐一旁,手指上沾满了血迹,颤抖。

“郁大人可还好?”众人上前关切地询问道。

“无事。”郁择只是低头抚平衣袖。

他们这才去将地上的赵召扶起,安慰道,“无事,第一次弄死人都这样。多来几次便习惯了。”

“只是。”随后接着的便是一声哀叹,“白忙活一场。”

“此事我自会向圣上禀明,诸位这些天,辛苦了。”

轻飘飘的白色衣角消失于地牢尽头,此刻再看那一袭素衣,倒是应景。

偌大的槐花盛景在宣纸上层层叠叠地铺满,素白花瓣间点缀着嫩绿,在墨色枝干的映衬下愈发鲜活,仿佛凑近些便嗅到那清甜的香气。栩栩如生。

清骨修指,腕间微转,衬得执笔人,玉意横生。

只是……他的手……

有条疤,有些破坏观感。

“一武将,刀剑无眼,自是不会顾忌”。白枕心想。

“既然来了,江小姐,可肯添笔?”

“不了,我技拙,怕污了沈将军的画。”她避开。

可他并无甘休之意,哪是询问的意思。

湛青色衣袖上的水墨画横立在那,将笔递于空中纹丝不动,眼神愈发深邃。

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试探出了,又能如何?

白枕将笔接过,心想寥寥几笔应付过去。

这般熟悉的场景,不免勾起她一些回忆。

“沈槐序——”尾音拉得很长,她在央求他帮自己应付家里那位教自己作画的老先生。

白老爷不是那迂腐古板之人,素来开明,从不强求孙女学那些不喜欢的物事。

但幼时的自己不知抽得何处的风,许是去平远伯府的书房见到了沈槐序作的画,一时间鬼迷了心窍。竟让她鬼使神差地央着祖父请了画师。

那位画师,姓吴,上了年岁。比起祖父,那不是插科打诨便能对付的。

严苛尽责,一点水都不放。每周交功课那日,她总在书房磨蹭到日影西斜。

若是画的无甚长进,还得挨批。

正道修得疲倦,总得想点歪门邪道,这歪主意自然打到了沈槐序头上。

“沈槐序——你就当行行好。”

少年衣袖被她扯得堆叠在一处来回晃悠。

“不行。”

“不会被发现的。就算被发现,我也绝不供出你。”女孩信誓旦旦地在他面前竖起三根手指。

沈槐序忽然倾身,温热的掌心裹住她发誓的手指。她眼见着最后一点希冀都灭了,垂头丧气。

对方袖口淡淡的松烟墨香传来,听见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我教你。”

沈槐序教她的第一幅画,笔下落的,是槐花。

花瓣透亮,似还沾着雨露。

与眼前他所作的这幅,很像。

思及此处,更是有意破坏掉它们的相像之处,加重指间力道,笔锋划过纸面。

随意又蘸了点墨,在最下方蹭过一笔,在清冷雅致中显得突兀。最后,只留下朵将坠不坠的槐花。

“不知江小姐师从何人?”他目光轻扫,那嗓音如春风拂柳。“画个花,竟如此精湛。”

尾音咬得轻慢,分明是句漂亮的场面话,却透出几分设着圈套的玩味。

“过世了。”

“哦?”他忽地倾身,惊得画上槐花似随风一震,“那倒是沈某失言了。”温润如玉的面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歉意,眼底却噙着几分探究。

“莫不是与江小姐死去的夫君是同一人?”

横竖都是谎,何必再费心思。便没有多想,顺着他的话。

“我夫君教的。”

他不知为何低笑出声,眉眼舒展开来,竟比画中那满卷槐花还要粲然。

“怪不得。”三个字在他唇齿间辗转,意味深长。

她猝然抬眸,正撞进他蓄满笑意的眼底——那笑意里藏着三分餍足,七分狡黠。连睫毛投下的阴影都透着得逞后的慵懒。

白枕面上又不能发作,压抑住想撕烂他这面皮的燥意,淡淡道,“沈将军再不去,吴大人都该歇息了。”

沈确忽然倾身逼近,薄唇几乎擦过她的耳垂,低低“哦”了一声。

她撇过头,见他眼尾漾开的阴翳丝毫不减。

“沈确!”她终于被点着了火,连名带姓地叫他,嗓音里炸开一丝罕见的恼意。

他闻言低笑——这一声连名带姓的怒唤,可比往日那客套疏离的“沈将军”来得悦耳。

看人真有不耐烦的恼意,虽然明知她来得蹊跷,无事不登三宝殿。

却也还是正了正神色,像是哄人一般,低声轻和,“这便去了。”

内室。

“孟兆擒是我放走的,不过是奉命行事。”

“杀人的罪名,就能这么赦了?”抬手倚在桌面上,俯身时腰间佩刀发出冷硬的碰撞声。

与方才书房神情大不相同,完全跟变了个人似的,声音藏着危险,“奉谁的命?”

吴琼抿唇不答。

见吴琼没有接话的意思,沈确浅酌了口茶,指节轻敲,心里已有了定论。“看来,这淮南的盐价在那时起,就有人提前知道,注定要涨。”

会是东宫那位么?沈确心中冷笑。

“沈将军此番来剿的是匪,查的是盐价。”吴琼将茶斟满,慢慢悠悠,“至于其它的东西,沾到了,腌臜又晦气。”

“如若这官里藏着匪,匪里混着官,吴大人,您说说——沈某该先斩哪边的脑袋?”

吴琼抚须,从容不迫地作答,“斩明着的,明面上摆着的,杀了便杀了。”

“那怕是要越杀越多啊。”

“至少可消停一时。”

“沈某可听闻吴大人远近闻名的清明奉公,原是这般做到的。沈某受教。”

吴琼不恼反笑,“不知沈大人可曾听闻在七年前,淮南的盐价也是这般高? 吴某不是没有试过。”

“沈将军不妨看看如今的我。”

听及此处,门外有人手指攥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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