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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春风和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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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枕起身推门,只见门外堆叠的花红柳绿直晃人眼,竟寻不出半件素净衣裳。她微微蹙眉,到底寄人篱下,也只得客随主便。

随手拈起最上层那件柳叶青缎裙换上,这衣裳裁得倒是正好,腰线处暗绣浮光纹,行止间便现出粼粼光痕。她整了整袖口,款步下楼用膳。

转过屏风,满桌珍馐未入眼,倒先差点径直撞入一袭湛青之中,急忙刹住脚步。

抬眼看去,那颜色极正,衬得她身上这件倒显素淡。

远远看去,像一副山水画印在身上,而自己身上的颜色不过是他身上最浅的墨痕。偏偏那人还拦在道中,全无避让之自觉。

玉带环腰,为他添了几分温润气度,将那身湛青官服的凛冽锋芒敛去三分。

“江小姐早。”

“嗯。”白枕略一颔首,从唇间逸出个单音,权作应答。

二人落座,白枕正欲埋头用膳,一道冷冽的声线不合时宜地截住了她,“这绿色,衬你。”

“沈将军挑的,自然不错。”沈确一时间,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错觉,竟从这奉承中听出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还有很多,江小姐可以换着穿。”春日和煦,他执壶斟茶,停顿了下,春阳透过屏风,投下细碎光影。茶香氤氲间抬眼,一副圣人皮囊下笑得平静又温和,“不够,沈某再帮江小姐添置。”

好死不死地后面又加了句不着调的话,“不用同兄长客气。”

白枕低头不语,动箸用膳,浅浅抿了口清粥。

春风习习,屏风后两抹青碧随风轻晃,一深一浅,不仔细听二人言语,恰似这满室春光铺满院里每个角落。

“沈将军此行是为了那径幽山的孟兆擒?”话落到正事头上。难得一次谈及正事时,是这般不带攻击性的语气。

“是。”沈确侧目,不知在看什么。

“淮南一带盐价骤长,与径幽山匪患有关?”

“是。”

白枕听他接连两个应答,忍不住轻笑,“沈将军今日怎么如此乖觉?”

“乖觉?”沈确被她用词一呛,回过头,本欲再逗逗她。

目光落在她被春色洒满的睫毛之上,看它随着呼吸,轻轻晃动,有意放轻声音。“是谁乖觉?”

虽保持着距离,但对方眼里的意蕴却能看得分明,白枕给他问得一怔。沈确见她睫毛垂落,像被烫着般微幅震颤了一下,有些避开的意思,便收回了逗人的心思。

一字一句地解释道,“既是合作,总得有诚意。江小姐想问什么,只要是能答的,沈某不会隐瞒。”

说得十分坚定,掷地有声。

恍惚间,心底某处悄然泛起一丝久违的安宁,却误以为,是因那喜人的满园春色。

“沈将军与我等合作,是觉着鱼死网破,不划算?”

“吴大人看起来与你们关系更好。我若非要做那坏人,他要是金口难开三缄其口,亦或是要玉石俱焚,我找谁说理去?”

“一众半路出家的匪徒,要清剿并非难事。可稳坐高台,为他们供盐之人,便再难寻得。”他继续道。

“所以,就算真到了要一把火烧了那径幽山的地步,他们也当做那引路的灰烬。”

余音在春色中悠荡,配上说话之人眼尾的桃色,这般狠绝的话倒也不觉得瘆人。

白枕闻言,眼尾勾起淡淡的弧度,面前这位端方君子皮囊,谁人能真看透他骨子里藏着的疯。

对面之人正好整以暇地凝视着她,见她已有起身的动作,沈确就这么倚靠在一旁目送她。

待最后一抹绿色裙袖消散在自己视线,这才朝着原先他目光所及的方向,吩咐了下人几句。

“吴大人。”白枕先去见了吴琼。

“江小姐,想问什么便问吧。”

她直视吴琼,眼眸中泛起丝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崇明十年的贩盐贪墨案,可有牵涉京中权贵?”

“崇明十年的贩盐贪墨案牵涉京中权贵甚多,其中隐秘老夫也仅知一二。此案查至后来迟迟未有进展,陛下命白王彻查此案,直至牵涉出南贤王府那位。朝中大臣要陛下贬斥南贤王的弹劾折子,一沓接连一沓。贪墨一案,可大可小,若是陛下有意揭过,本可轻拿轻放。”

吴琼沉吟片刻,他缓缓抬眼注视,“可就在那些折子里,偏偏出现了一封密折,直指南贤王贪墨,是为了私屯兵马。”

话音刚落,像是被牵扯到神经,私屯兵马,那其中意味便大不相同。

白枕心里不由一紧。那封密折……会与祖父有关么?

身后的老覃听至此处,面色也有些许变化,指节捏紧。

“吴大人可还有印象,递了那弹劾折子的都有何人?”白枕紧接着追问。

“王经之王大人,内阁周允周大人。”他话音微顿,似是又想起什么。“还有一人,付泾平付将军。”

白枕老覃二人皆是面色一沉,这几位皆是情理之中,东宫之人自是与南贤王府不对付。

“能有印象的都是几位朝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再多的,老夫也记不清了。”

老覃正欲开口追问,白枕便打断了他的话,“多谢吴先生如实相告,那我们便先不打搅了。”

走在回里屋的路上,白枕心中仔细揣摩着方才吴琼的字句与神色。

吴琼此人,看似随波逐流,实则应有其所谋之事。他现今愿与自己同道,无非是因为于先生是他的兄长——他最能信赖之人。

可若是于先生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还愿意信守诺言,让吴琼淌自己这方浑水么?

就算吴先生信守诺言,可吴琼又在当年之事中扮演何种角色?是敌?亦或是友?

他是当真记不清,还是祖父当真与此事无关?

疑虑愈发浓重,白枕心中清楚,此刻问得越细,越是过早地将自己全然暴露给他们。

这便是她未继续追问当年之事之缘由。

还有,恰巧,眼下倒有一人,好像就能先去替自己,探探吴琼的底。

白枕将思绪定格在那人身上,这问话的差事,看样子他也挺急。

思及此,白枕脚下步伐调转了方向,与老覃交代了几句。问了问下人沈确现下在何处,得知其入了书房,便往他书房寻去。

“我的事,问得差不多了。”她靠近案桌边缘,“沈将军为国为民,案牍劳形,实在不该为我这点琐事耽搁。”

沈确闻言,并没有搁下手中紫毫笔的意思,笔尖悬在宣纸上,忽而重重落下,墨汁在宣纸上晕开一小片阴影。

他轻挑眉梢,似笑非笑打量着她这副体贴模样,像是不信她会如此善解人意。

“江小姐的弑夫仇人寻得了?”慢条斯理地一问,像是不甚在意般,手里继续着其它动作。

拣起另一只蘸了雪白染料的笔,指节轻轻用力继续在宣纸上作画,眨眼间,手腕稳稳勾勒出一枝素白槐花,花瓣纤薄得几乎能透出光来。

当初随口胡诌的谎话,却被他当了真。“尚未。但有些眉目了。”那能怎么办,在没被戳穿前,继续胡诌便是了。

“那,此刻能说恭喜了么?”他微微抬头,望向她的眼睛。眉眼似槐花坠落般温煦,像真心要挑个时日给她恭祝。

“待那人死了,沈将军再说恭喜,也不迟。”

笔被搁在青白釉瓷笔枕上,发出清脆一响。他轻笑,觉得这才像从她嘴里应当听到的话,点头应下。

京城,京兆府。

京兆府尹林纵宗几乎睁眼至天明,直至眼皮实在难以撑住,耷拉下来,梦魇缠身,一声惊呼,“是他,是他们来了!”

“老爷!出什么事了?”旁边孟氏被吓醒,关切焦急地在他耳旁将人拉回现实。

床上的人不知在梦里见着了什么,一把坐起,额头竟在这春日漫起一片细细麻麻的汗。

林纵宗睁开眼,猛地回神,打量了着四周,发现平安无事,并没有外人闯入,确认是噩梦缠身,方长吁口气。

许是一夜没睡好,头有些许昏沉,他揉了揉眉框。这才回了一旁孟氏的话,“无事。”

说完便匆匆独自披了件外衣去了书房。

孟氏觉着从昨日起,老爷就有些不对劲,一副神经紧绷的样子的样子。不过,许是因为矩儿的案子还未破,再加上人情打点,所以心烦意乱罢。这般考量下,倒也没作他想。

林纵宗大步跨入书房,急匆匆旋开案桌上的砚台。

“吱呀”一声,在其背后层层堆叠的书室下竟出现一方暗格。

空间不大,只存下些金条账本,还有一封不知何人寄来的信件,像是沉寂许久了,都无人再启封。

林纵宗急忙走上前,像是要确认什么一样,拆开信条,扫了一遍,双目死死地盯着落款处“昌盛酒楼”四个字,手心有些发汗,但面色总归和缓了不少。

刑部。

“干脆将人弄死算了,足足二十四个时辰。一个字都不说!”官吏歇下手中的鞭子,摇头叹气。

“哪能啊,这就剩下一个独苗,要再什么都问不出来,你我,全得给他当垫背的!”

好在刑架上的人又昏死了过去,牢里顿时只剩血水滴答的声响。官吏们可以得个机会,好一阵唉声叹气地抱怨。

“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咱刑部就没些别的新招式?”

少了刑具滋滋作响与犯人的惨叫呻吟,逼仄的地牢徐徐传来的脚步声此刻倒是听着清晰,步步走近。再听仔细些,还有一些铁皮碰撞之声。

“郁大人。”官吏起身作揖,今日郁大人身着鲜少穿的素色锦袍,在这阴暗的地牢显得诸尘不染。

素日里抹张扬的绛红换得素净,反倒将那张骨相分明的脸棱角也温润了几分。

广袖抬起时带起一阵若有似无的松香,连牢狱里浑浊的空气都为之一净。“给诸位送些趁手的东西。”这般光风霁月的模样,一众官吏不由偷偷抬眼,多瞥了两眼。

不过,顺着他手的方向望去,便看见了那些阎王殿里都难寻的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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