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又要加班吗？”
落地窗外已是夜色深沉万家灯火，云景见乔曼宁工作如此投入，一直没吭声，憋了一下午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乔曼宁每次一加班就不按时吃饭，很容易低血糖，云景有些忧心，人类的肉.体在他眼里实在是太过脆弱。
“看样子是了，H&B的竞标PPT还没写完，有个项目的甲方又提前了汇报的时间，哎……”
又没时间吃晚饭的乔曼宁嘴上叼着速食鸡胸肉，含糊不清地回应：“要耽误你巡逻了，要不你先回家？”
“无妨，帮派内都安排好了。”
云景对于帮派内的事务一向安排的井井有条，是个很靠谱的首领。
即便是在夜晚，城市的燥热也未曾完全退去，一口气又写了三页ppt的乔曼宁终于停下了敲敲打打。
她瞄了一眼右下角的时间，快要凌晨了。
“你说……”她抬头观望了一下空无一人的办公室，“今天是不是又要触发门了？”
“有可能，你想吗？”云景的声音平静沉稳。
“不知道啊。”
乔曼宁抱着头仰躺在椅子上，舒展了一下因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有些僵硬的身体。
“如果只是为了尽快完成这个项目，尽快拿佣金的话，算想。”
乔曼宁实话实说。
“但是我每一次都很害怕下一个委托难度很高，怕自己处理不好委托，怕事情不如预期发展。”
云景知道乔曼宁心里的症结点，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鼓励安慰人类，沉默了一会儿：“别勉强，尽力即可。”
乔曼宁一想到一只毛茸茸的小猫一脸严肃声音低沉的说着这些台词，就忍不住想笑。
“……”云景无语，白担心乔曼宁了。
说话间一阵熟悉的微弱电流声爬过，紧接着灯全灭了，整个空间陷入了沉寂的黑暗。
面对此情此景，乔曼宁甚至连眼皮子都不动一下，内心毫无波动。
完全不记得第一次触发门见到鬼的时候，自己吓晕的倒霉样。
“您好，这里是阳间委托处理人，乔曼宁，这是我的万能搭档云景，请尽快组织语言一次性讲述清楚委托，中途不要停下来哭以免耽误时间，你先酝酿一下。”
这是乔曼宁近期为自己优化的开场白，牛马精神体现在每分每秒。
浑浊的黑雾发出一些断断续续的字词，乔曼宁竖着耳朵仔细听，也没抓住任何有效信息。
此时黑白无常闪亮登场。
“害，我就说还是她吧。”
白无常手肘撞撞黑无常，一脸得意的奸笑。
“对对对，又是我。这位魂魄说的话好像是方言，我听不懂呢，能让他说普通话吗？”乔曼宁懒得搭理白无常。
“此魂魄情况特殊，来的路上我们已经查阅过档案了。”
黑无常大手一挥，一串跳舞的符号漂浮在空中。云景熟练地抽了乔曼宁一尾巴。
“这个魂魄是Y界地府护送回来了，由于之前没有签署跨界互助协议，所以一直拖到了现在。”
白无常适时补充：“时代过于久远，你尽力就好。”
乔曼宁也算是委托老手了，看完魂魄的生平依然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这是她没有预想过的情况。
二.战老.兵，这四个字太过沉重。
清晨空气微凉，陵园内静谧而庄重，风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松香。
乔曼宁走过一排排整齐划一的墓碑，看着每一块刻着烈士的名字和生平的石碑，心情沉重。
但没有时间允许乔曼宁感慨。
“云景，我们分头行动，尽快找到黄爷爷战友们的墓碑。”
“你别急。”
云景化为原形，悄无声息地落地，一声喵叫后，周围树丛中竟钻出数十只小猫，他们聚上前来和云景交换着信息，喵喵叫着四散跑开了。
乔曼宁也抓紧时间顺着面前的陵墓边走边核对本子上的名字。
不一会儿几个不同的角落就传来了小猫的叫声。
乔曼宁飞速跑了过去，挨着记下墓碑上的姓名。
来到最后一个墓碑前，乔曼宁一一对应划掉本子上的名字。
七个人中有五个人的名字都找到了对应的墓碑。
她一瞬间想到什么，握着笔的手停了下来。
“怎么了？”云景见乔曼宁呆愣在原地。
“这里面……”乔曼宁眼底泛红，看向云景。
“没有黄爷爷的墓碑……”
知道这个委托艰难，但乔曼宁此刻还是慌了神，她一边想说辞一边来到公墓管理所，在门口踌躇了一会儿才鼓起勇气敲了敲办公室的大门。
“姑娘您有什么事儿吗？”
一位阿姨热情的迎了上来。
“您好，我是OR咨询公司的员工，这是我的名片，我目前正在负责历史遗址红色文旅项目，所以去了Y国实地调研，在当地意外发现了村民保留的部分遗物，但我刚才发现陵园里没有黄阿勇的墓碑。您能帮忙查查吗，谢谢。”
阿姨接过乔曼宁摊开的笔记本，上面放着一张装在透明密封袋里的的破损黑白单人证件照，虽然年代已久，但依然能辨认出照片上的青年男子双眼炯炯有神，面带微笑。
照片背后模糊的笔记依稀可见：陆军壹拾壹军黄阿勇。
这是云景根据黄爷爷的记忆和黑白无常的档案资料幻化出的照片。
档案室内昏暗而安静，只有一顶吊扇在头顶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乔曼宁紧张地站在门口，望着电脑前的阿姨。
“哎，姑娘，你来看，是这位不是？”
乔曼宁快步走到电脑旁，浏览了一遍屏幕上寥寥无几的简短文字：“是的，应该就是这位。您这儿能查到他的信息，为什么陵园没有他的墓碑呢？”
“唉，有可能是当年没有找到遗体或遗物，有可能是集体安葬在其他地方，也有可能是因为无法确认身份，这个不好说……”
阿姨摘下老花镜：“你也知道那个年代不容易啊。”
“那您这边除了这些信息还有任何关于他家人的信息吗？”
阿姨摇了摇头：“电脑上显示的就是所有已知信息了。由于历史原因，很多烈士的家属信息都是缺失的。那个年代村里老人多是文盲，所以到现在还没办法完善全部信息，但我们一直也在努力，这些年已经补上不少信息了。”
乔曼宁刚充满希望的心一下子泄气了不少。
“还有15分钟。”
云景适时提醒。
“阿姨，这是我的手机号，如果我之后有任何关于黄阿勇家人的信息，我再联系您。这张照片我备份好后再寄给您，我动车快到点了我得去赶车了，谢谢，再见！”
乔曼宁没忘记门的规则，话说完没等阿姨多问两句，就一溜烟儿小跑着出了办公室。
再睁眼已回到了黑暗闷热的办公室，乔曼宁不敢对视黄爷爷的魂魄，盯着地面地毯的花纹。
白无常担当起了翻译：“老爷子说，至少可能有两个兄弟还活着吗……也行，挺好。”
黄爷爷既是在安慰乔曼宁也是在开解自己。
“黄爷爷，对不起，我……”
魂魄打断乔曼宁的话：“小姑娘，谢谢你，我已经很满足了。辛苦你了。”
黑白无常和黄爷爷已经消失了一会儿，乔曼宁还坐在工位上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如果你想做的话，就按照你的心意去做吧，我会陪着你的。”
云景化为原型端坐在她身边。
乔曼宁意外地看着云景，她沉思了一会儿才犹犹豫豫开了口：“如果明知道这件事情不可能给自己带来好处，甚至是不一定有结果，也要去做吗？”
“你和我签订的双边合作协议不就是这样吗，你单方面出力又出钱。不过为了让我觉得心安，硬加了一条让我帮你看家。”
云景舔了舔嘴：”“包括调查虐猫案，你又何尝不是不计成本，付出一切的在帮助我？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信念和追求。有些人做事总是权衡利弊，你的决定虽然他人可能不理解，但在你自己心中，却是最正确的，不是吗？跟随你的内心有什么问题呢？”
没想到云景会说出这番话，乔曼宁有些感动。
虽说自己也不是什么事事不求回报的伟人。
但当初主动提出帮助小猫解决帮派问题时，确实没有考虑回报问题。
乔曼宁以为小猫不懂或不会意识到，原来小猫都记在心里，只是不说而已。
得到了小猫的支持乔曼宁也不再犹豫，只是自己想要完善的委托还得往后稍稍，毕竟工作的deadline先一步来了。
紧赶慢赶乔曼宁总算是把针对H&B集团竞标项目的竞标PPT改完了。
和大家过了会，领导们又提出不少修改意见，乔曼宁坐在出租车后座了还在笔记本电脑上继续精雕细琢待会儿要讲的ppt。
这次竞标不同以往常直接交标书就行，H&B居然搞了一个大会议室，让各家竞标团队直接现场演讲。
为表示对项目的看重，分公司老板黎总，有空的各个部门领导和木棉花等几个组长都要去参加。君子兰不出意外的和领导们在一辆车上。
“千寻姐，你有多少把握啊。”身旁的竹蜻蜓小声问她。
乔曼宁还在反复检查ppt，嘴里嘟囔着无所谓吧。
红糖饼从前面扭过头来：“竹蜻蜓你就放心吧，你千寻姐做事你还不知道吗。”
乔曼宁抬头冲她笑了笑，又继续检查起了ppt。
会场人山人海，果然各家咨询公司都出动了。
哪怕抢不到这个项目，也能在H&B集团领导面前刷个脸熟递个名片，还能顺便围观一下同行水平，看有没有值得挖的墙角。
乔曼宁运气一般，抽到了倒数第二个演讲。
红糖饼和竹蜻蜓比她还紧张，一边疯狂拍照记录别家的ppt，一边给乔曼宁打气。
乔曼宁对着墙上的反光装饰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衣领，深吸一口气站到了舞台边。
“你看起来很棒。”云景突然说道。
乔曼宁忍不住低头笑了一下，抬起头时，和第一排中间座位的一个女性对上了眼神，对方冲她鼓励的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