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筹气性颇大地摔门而去了,谢与柯也晕得顾不上抽烟,招呼着祝眠一起去医院:“你等会去找宋什懿是不是,我也跟你一起去趟。”
“行。”祝眠点点头,抬手扇了扇飘至面前的烟雾,起身给小旗和司机发消息。
“闻不得烟味啊。”谢与柯后知后觉地把电子烟丢到一边。
祝眠没说是或不是:“沾到身上不好。”
毕竟还得去探望伤员,一位不方便咳嗽的伤员。
谢与柯“哎呀”一声,忙站起来开窗通风,对着风口拍打自己的衣袖,试图把味道拍散:“还是你心细啊,谢谢提醒。”
“没事。”
祝眠点开那个名为“宋什懿住院养护群”的微信群聊,发送消息:
【祝眠:大概二十分钟到】
【祝眠:谢与柯跟我一起来】
杨期秒回:【ok】
……
“事情就是这样。”谢与柯省略了祝眠亲身上楼的具体细节,当着杨期的面把事故发展脉络具体讲给宋什懿。
“原本按照重力,两侧会自动调整到相等的距离,但是结合你说的,大概是中间有个卡扣没处理好、锁住了绳子,这才导致升空之后,一侧威亚绳受到力突然放长,同时威亚师也没有在第一时间及时拉住你……”
“两相结合之下,确实是意外……但也不能说完全没有人为因素。”
谢与柯对宋什懿背后的法务还是略微发怵,即便现在宋什懿只是认真倾听,却还是让她心虚地补充道:“赔偿的流程在走,剧组会尽力争取你的休养时间,我也会给公司发邮件辞退这个统筹,如果你想告他我也是完全支持、没有半点意见。”
“……但还是希望你能继续完成接下来的拍摄。”
“能休息几天?”杨期没有直言责怪,但也语气冷硬:“下个月就要杀青,场地也已经租给了别的组吧?跳楼戏还要重拍,谁来拍呢?”
谢与柯牙一咬:“不重拍了,就用第一条。大不了让替身补个大全景,宋什懿在我们组不会再有威亚戏了。”
就算宋什懿本人接受良好,她也要PTSD了!
“至于休息时间,确实还要继续沟通一下,我目前很难给到确切的答复,不好意思。”
祝眠立于宋什懿床侧,一语不发地旁听,中途还要抽空回应宋什懿躲在被子底下用指尖勾他掌心的动作,嘴唇很轻地抿了起来。
他最后猛地抓住宋什懿的手指,示意他别再乱动,开口道:“如果把我的个人戏份全部提前,能拍多久?”
杨期隐秘地抬眼瞥向祝眠,祝眠对其视若无睹,只看向谢与柯。
“那当然很好,但你们两个戏份重合度太高了,同一个镜头就算只先拍你,转场和重新调试灯光、镜头的时间成本也很高,不太实际。”谢与柯对此也很为难,但还是没说半点假话,实事求是地答。
“用替身呢,后期补拍他的正脸特写。”
宋什懿的手挣扎一下,被祝眠按住,只争斗出微弱的动静,隔着被子很难被观测。
无声的反抗不能,宋什懿只能直接开口:“三四天伤口就不会太痛,加上止痛药也可以活动,动作幅度不大的戏份都能……”
“不行。”
杨期把刚张开还没来得及出声的嘴闭上了,扭过脸再次看向祝眠。
祝眠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眼神不带情绪,脸侧的轮廓也不够柔软,几乎让人难以回想起刚进组时的温顺。
跟宋什懿一个比一个倔。
他凉凉道:“化妆怎么办?避不开伤口想留疤吗?”
这也确实是个问题,不能让宋什懿为了一部剧就置未来的职业生涯于不顾吧。谢与柯也自认没有这么大的脸。
“那个,咳,说得也不无道理啊。”杨期给了宋什懿一个眼神,起身拢了下外套,出手缓和气氛:“谢总,不如我们出去详谈一下?”
“哦,那好。”谢与柯愣了两秒,从善如流地点头。
战场转移,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也被迫掐断,陷入另一轮的沉默。
直到耳尖地听见房门落锁的声音,祝眠这才收回跟随的视线,垂下眼帘:“……我不想跟你吵。”
“我们吗?我们本来也没有在吵啊。”宋什懿轻快地略过话题,手指终于得以正大光明地掐住祝眠的手腕,粘人道:“等你的时间好漫长啊,好想你。”
有了名正言顺的身份地位,宋什懿终于敢在各种方面得寸进尺,试探性地戳戳祝眠心里的那道边界。
祝眠肩颈一僵,没应付这种关系的经验,所有思绪一下就被带偏,再也不记得自己本来还在争论什么:“我在跟谢与柯查统筹的事,我明天早点……算了,我今晚待在这里。”
他拿起手机,疑似立刻就要外卖一次性洗漱用品。
“我开玩笑的。”宋什懿干脆给手机按了锁屏,重新夺回祝眠的注意力:“这里床不干净,也休息不好。”
他抽掉手机,轻轻把祝眠拽过来:“杨哥和小方可都是从我这里拿工资的,你回去好好休息就行,不是还有工作室的事情要忙吗?”
祝眠重心不稳,差点用脸接触宋什懿的胸口,还好用手扶住了,但也差不多是趴在了宋什懿身上。
他侧过脸去忍耐耻意:“……知道了,等你出院,我再去找你。”
惊喜盒子。
宋什懿几乎一秒钟就意识到这句话里别有深意,没时间探究了,最明确的念头自顾自涨大,再不说就要憋死:“想亲。”
但他受制于伤势,只能将主动权寄托给祝眠:“伤口好疼啊,但是好想亲。”
祝眠并不想。这种事情主动做是一回事,被要求着目睹着做又是另一回事……更何况杨期跟谢与柯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推门而入,太危险,太不是时机。
他刚下定决心要拒绝,却发现自己开不了口。
这么小的一个要求都无法达成的话,拿他当初为什么要擅自主张地邀请宋什懿和他确定关系?
做人不能这么坏。
祝眠稳住呼吸,最后观望了一眼门锁的方向,确认自己确实没有听见任何逼近的脚步声。
然后转过脸来,撑住宋什懿的肩膀,很快地用嘴唇触碰了一下。
宋什懿对这种突袭早有准备,臂弯一揽,箍住了祝眠的腰,另一手也悄然按在后颈,不允后撤。
再接下来就是期待已久的强迫小游戏。
宋什懿早已从上一次中汲取经验,勾着舌尖舔舐最为敏感的上颚粘膜,弄得祝眠脱力瘫软,推拒不得,然后就可以予取予求,肆意吮咬柔软的其他部位。
代价嘛,多示弱两句,祝眠也不会把他怎么样。
做人怎么能这么爽。简直就是毫无贤者时间的颅内高潮。
除非被回过神来的祝眠装凶地咬一口,否则甚至不会被中途暂停。
宋什懿乖张地卡着祝眠所能承受的尺度松开了手,探出舌尖舔去下唇被咬开的细窄裂口,偷腥得逞一般惬意。
祝眠的视线也被那一点刺目的血色聚焦,他耳尖微动,敏锐捕捉到门外渐进的脚步声,极快地凑上去舔掉了冒出来的最后一点血。
然后无事发生地撤下了床,抽空扯平自己被捏皱的衣服,这才正好撞上开门进来的杨期和谢与柯。
“怎么看着脸色不太好?”杨期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你俩吵架了?”
祝眠:“没有。”
宋什懿幽怨地瞥了眼祝眠摆明并不理会的后脑勺:“……没有。”
“你们聊出结果了?”祝眠开口转移话题。
“差不多吧,大概是理论和实践的距离。”谢与柯叹了口气:“我也想让他好好养伤,这样粉丝也能少骂骂我,可惜成本有限啊。我只能说争取一下……唉。那我先回去努力了?你们好好休息。”
杨期也到了轮班休息时间,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正好,我也先走了,晚上再见。”
“再见。”宋什懿就盼着他俩快点走呢,自然微笑着送行,一听门关上就猝然起身拽住祝眠:“跑什么。”
祝眠拒不承认:“我没跑。难道你很希望被别人看到?”
宋什懿咬紧后牙,故作恍然大悟:“差点忘了。我们现在可是见不得人的关系呢,有的事只能关上门偷偷做。”
他话说得大度,手却是半点不松。祝眠感觉自己手腕都得被掐红,吝啬地给了一个眼神:“对,你知道就好。”
宋什懿胸廓幅度极大地起伏一下,只能闭嘴吃闷亏:“特别好。”
“怎么。”祝眠也在拉扯中摸清了宋什懿的手段和套路,挑起上睑,先发制人道:“你又要哭了?”
宋什懿并不认为这是诋毁,反而欣然接受:“你需要的话我随时可以。”
祝眠没再反驳,顺着被牵扯的力道坐回了床上,不由自主抬起指尖,隔着敷贴轻触在宋什懿下睑的伤口。
眼泪的必经之处。
他睫尖无声颤动两下,挡着眼底的情绪看不真切,最终还是没好气道:“留着吧,以后再需要。”
……
“以后”不知道在多远,只可怜宋什懿好不容易捱过这住院的三天,这才终于得以离开病房。
“有点无聊。”宋什懿安躺着酒店房间里,只是换了个地方休息:“真的没什么我能做的吗?”
“我把剧本电子档发你了,你先看着?”小方也拿捏不准宋什懿眼下的工作态度,只是给他找点事干。
“唉。”宋什懿叹了口气,反手拿起手机接收文件:“……拍完瘟神一真的不能立刻拍瘟神二瘟神三吗?”
小方当没听见:“一月底杀青,三月份就得立刻进组。”
宋什懿又叹了口气。
工作安排是很早之前就定下来的,公司开会审核过很多次的原创剧本,剧情为主,感情线为辅,是很常规的故事结构。
还没问过祝眠下一部戏是什么呢。
他想到就问了:“祝眠呢?”
小方打开群聊消息:“刚下戏,在路上了。”
心情好了一些,宋什懿撑着床坐起来:“那正好,你去前台帮我多开一张房卡吧。”
小方:“?”
小方:“这件事的目的是?”
“祝眠要来给我换药啊。”宋什懿理所应当且不以为意:“不然每次都要我起来给他开门,有点痛。”
“……行。”小方闭嘴只是工作:“那正好我下去把他一起带上来,晚上我就不来了?”
“好的。”宋什懿满意地目送助理远去。
室内继续空无一人,宋什懿从床上起身,无所事事地活动了一下肩颈,闲得手机也不想玩。
确实不该是他的工作时间,无论于情于理。但人的状态不是几句话就能被倒转的,就连单纯的休息时间都因时间的延长而愈发坐立不安。
他走到卫生间镜子前,端详自己的脸。
不知道是因为睡太多还是因为受伤,还是有一点浮肿,掩在紧致的皮肉下,但在镜头里也会无所遁形。
盥洗台上摆满了护理用品,宋什懿拆开一瓶酒精,倒在指间消毒,揭开了眼下那块敷贴的一角。
这里其实每天都在换药,但宋什懿还从未亲眼目睹过。
伤口不深,但也造成一道凹陷,颜色很深,边沿有一点红肿的痕迹。
他表情没什么变化,将敷贴原封不动地贴回去,试图伪造得无辜,却又将目标转向侧颈。
再消毒一遍,缠绕的纱布被层层解开。
角度很受限地侧过脸去,感知到肌理被横亘打断的牵扯,宋什懿再度调整呼吸,绕下了最后一圈。
其实还挺吓人。
虽说用的是最细的缝合线,但表层也并不能算是平整,针脚纠葛得陷入皮肤,勒出肿胀的痕迹,像一条被压扁的褐色蜈蚣干尸。
宋什懿被这个比喻恶心得皱眉,却被门外隐约传来的脚步声打断思绪,手上飞速地恢复原状。
然后转过脸来,迎上正打开门的祝眠,笑得纯良:“你来啦?我在帮你拆碘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