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盛头一回面对喝醉版的姜望，从沈飞家店里离开后，一路上都有些不知所措。

原本是怕姜望先去找事不放心才跟出来，但他完全没料到最后会是这样的结果。

江清盛牵着走路不太稳当的姜望，看着这人傻笑了一路。

姜望喝醉了爱笑，这是江清盛没想到的。

他一笑就全然没有平时那种冷淡劲，走两步就回头对着江清盛笑笑，也不说话。

江盛有些无奈，看着眉眼弯弯的姜望，有些感叹：

“你是一喝酒就现原形吗？”

姜望被他牵着左手手腕跟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脑子不太清醒地问了句：

“雨是不是停了？”

“什么？”江清盛转过身看他，好奇地问道：“哪里下雨了？”

姜望感觉眼前的景色也是一片恍惚，马路边的车灯被醉意揉成一团，但眼前的身影却格外清晰。

他突然坐在了马路边的石墩子上，朝江清盛招了招手。

江清盛有些好奇地凑过去，附身看着他。

姜望带着醉意的眼里没了笑，嘴抿成一条直线。

就在江清盛以为他恢复清醒时，一滴泪珠突然顺着他醉红的侧脸滑落。

姜望突然伸手，扯住江清盛的衣领往前一带，一口咬住了江清盛的侧脸。

他这一口来的江清盛措不及防，劲儿不小，疼的江清盛眯了下眼。

大概又过了几秒后，姜望才松开口，盯着江清盛的眼恶狠狠地骂了声：“你个骗子。”

江清盛能感受地到，对面人吐息间带着燥热的酒气。他有些无辜地揉了揉被咬的侧脸，好笑道：

“我骗你什么了？”

借着路灯江清盛看清，姜望眼里依旧有些浑浊。

但光听他说话的语气，又会让人以为他已经清醒了。

“你说雨停了就回来，让我等着。”姜望说着红了眼，但语气却格外凶狠。

江清盛愣住了，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盯着眼前人，试探着叫了声：

“姜望？”

江清盛抬手想替他把眼泪擦掉，但姜望却很不讲理的抓住他的手，狠狠地咬了一口。

疼地江清盛倒吸了口凉气，无奈笑道：

“属小狗的吧？一喝醉就乱咬人？”

眼前的姜望红着眼瞪他，江清盛又只好妥协：“算了，总比挨揍强。”

说着他把手肘递过去，抬眉笑道：“咬吧，别哭了。”

姜望没搭理，坐在石墩子上看着他。

“我还以为你也死了，为什么不来找我？”姜望哑着嗓子道。

江清盛被气笑了，但也不敢招惹这位喝醉了的活爹。

“别随便咒我死，还有，”江清盛说着蹲下身，盯着姜望的眼，认真地问：

“姜望，你知道我是谁吗？”

姜望眼前依旧是朦胧一片，但心跳却告诉他：

“你是江哥。”

江清盛瞳孔骤缩，他愣了好一会，才勾唇笑了笑。

“酒醒之后可别忘了啊，我是你江哥。”

姜望醉意朦胧中只记得那双靠近的双眼，和唇角处与他截然不同的体温。

那之后姜望似乎是睡过去了，梦境与现实杂糅在一起，变得难以分辨。

姜望又梦见自己坐在那一直在下雨的巷口，可这次他等到了那个他一直在等的人。

但当那人靠近的瞬间，场景一下又切回了马路口。他抬眼往前看，江清盛站在马路对面，笑着对他说：

“你认错人了。”

姜望猛的惊醒，发现自己正躺在宿舍的床上。

旁边的手机狂震，姜望忍着头疼看了一眼联系人。

是昨夜梦里的那位人。

这还是姜望头一回喝断片，头疼的像要炸开了一样。

不，也不算全断片了。

起码他还记得昨天晚上，江清盛突然靠近的那一下。

姜望下意识摸了摸唇角，脑子格外懵逼。

旁边江清盛打来的电话还在不停的响，把姜望脑子里的最后一丝清醒都给响没了。

姜大少爷的起床气突然上来，接过电话就是一句骂：“你他妈昨天亲我了？”

江清盛刚接通就被甩了这么一句，有些意外，又有些好笑。

他无奈地问了句：“你记得啊？”

姜望刚睡醒脑子有些短路，张口就骂：“他妈的那是老子的初吻，我会不记得吗？”

电话对面的江清盛笑出了声，姜望听见他一点愧疚之意都没有的幽幽道：

“那还真不好意思。不过那也是我初吻，咱俩扯平了？”

姜望攥着手机，觉得脑子突突的疼，随即又开口骂道：

“扯你妹的平！我靠，我真服了！你有什么事说话不行非要上嘴啊？”

此时的江清盛正在操场边上没人的角落处溜达，他听着姜望这句话，有些好笑的反问道：

“到底是谁先动的嘴？你昨天一口咬我脸的事忘了？”

姜望还真有些忘了。

听他这么一说，姜望脑海里闪过了一些不太美好的回忆。

靠，好像还真有这事。

江清盛见姜望不出声，便出言提醒道：“想起什么没？”

姜望深呼吸了几下，过了半响才沉着声开口：

“不好意思，我昨天……”

好像认错人了？

梦里的江清盛是这么对他说的。

但从昨晚江清盛的反应来看，又感觉有些不太对。

那双眼睛，那双他这辈子都无法遗忘的眼睛。姜望敢肯定昨天夜里他真的见到这双眼睛了。

姜望不停在心里问自己，是认错了吗？还是说根本就没有这个人？

那双眼睛，乃至那整个所谓的“儿时玩伴”，是否都是来自他自己的幻想？

因为不想一个人，因为害怕一个人，所以产生了这么一段虚无的幻想。

幻想有人在阴雨里撑伞而来，帮他将遗失的画本找回来。

又幻想这个人陪伴自己，告诉自己：我和你一样，都是小疯子。

最后又因为受不了这段幻想随着这个人的离开而消失，开始不断的告诉自己：

这一切不过都只是自己的幻想，是假的。

姜望不敢问江清盛，甚至不敢去想，他害怕这真的都只是他的幻想。

但他也不愿接受，自己再次被丢弃的这个现实。

江清盛在电话那头半天没有听见姜望的下一句话，只好先开口打破沉寂：

“还在听吗？我带了早餐，你先去教室等我？”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声音，姜望这才回过神。茫然地点点头，哑着嗓子“嗯”了声。

姜望不在给对面机会，挂了电话后搓了搓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随后他忍着头痛和起床气去洗了把脸，这才想起昨天因为喝醉了忘记了正事。

非常恼悔的姜望头更疼了。

简单的洗漱过后套了件衣服，又拿了件深色连帽外套准备出门。

临走时，他突然顿了脚步，回过身在抽屉的最深处翻出了一本牛皮纸封面的画本。

姜望翻到最后一页，与那双眼睛相视了眼。

随后将本子丢进包里，出门了。

等姜望到教室后，江清盛早就在位置上等着他了。

看见他过来了以后，江清盛将早餐递了过去。

“烧卖，菜包，还有一瓶豆浆。快中午了，先吃点垫着肚子。”

姜望有些愣，接过后不自然的道了声谢。

江清盛倒是和平时没两样，也没在提起昨晚和今早电话里没说完的事。

姜望坐到位置上，魂不守舍地吃着烧卖。

这几样都是他平时早餐爱吃的，姜望觉得有些奇怪。

这样的奇怪感，似乎从很久以前就有些猫腻了。

比如上次躲雨去他家时，他做的排骨，和昨天的那份午餐。

这人好巧不巧，都能拿中他那为数不多爱吃的几样菜。

而且这人的态度实在太怪了，打不走，骂不走。

这样死缠烂打的性格，真的很难不让姜望想到那个人。

但时间走的太快，转眼过去了七八年，姜望早就不记得那人的模样。

翻来覆去印象最深的，只剩下那双画了半年的眼睛。

到了课间时，姜望把那本画簿翻出来，又仔仔细细地看了看那双眼睛。

但这毕竟不是照片，就算当年的姜望技艺在高超，也根本无法把这双眼睛画到传神，能透过八年的光阴看到这人如今的模样。

江清盛不像姜望，一上午下来依旧如往常一样认真学习，看不出什么不同。

到了上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后，江清盛敲了敲姜望的桌子，这才把神游的姜望叫回神。

“放学了，想什么呢？”

姜望淡淡抬眉，看了他一眼后别过脸，收拾起了书包。

江清盛被他这反应弄的不太自在，有些好笑的问道：“还生气？我逗你呢，没亲着。”

姜望收拾东西的手一顿，皱眉就骂：“滚你妈的！谁因为这破事计较半天？”

旁边的江清盛很不厚道的笑了：“那某人一早就打电话来骂人呢。”

这下姜望是真被惹得无语了，抬脚踹了他凳子腿，冷着声：

“要不打一架吧？我是挺膈应的。”

江清盛闻言勾了勾唇：“行，你约个时间。今天不行，咱今天还算得上是一伙的。”

姜望被他提醒了一句，才想起来今天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解决。

但他并不想被江清盛发现自己差点忘了这事，傲着劲啧了声：

“你还记得呢？”

江清盛对着他笑笑：“我的记忆力向来要比某些人好的多。”

“某些人”大吃一瘪：“……”

姜望怀疑他在内涵自己，但又找不到证据。

不就是喝醉了咬你一口吗？心眼真小。

你他妈还亲我了呢！

姜望心里实在憋得慌，内心挣扎了半响，最后猛的一起身，单手揪住了江清盛衣领。

“我觉得今天这架要是不打，咱俩很难愉快的合作。”

这个动作让江清盛的眼眸近在眼前，这双眼的眼型锋利，眼尾微挑。

仔细一看，和记忆里的那双眼越发的相似。

姜望有些出神，心里的躁动怎么也按不下去。

班门口有人影晃了进来，在那人喊起来前，姜望迅速松开手。

江清盛随着动作往后撤了半步，身后传来了杜越文的声音。

“江清盛你还没走啊？”杜越文抱着篮球回来，走近才发现被江清盛遮住大半的姜望。

“欸？姜哥也还在啊？”杜越文嬉笑起来。

谁知这两人这会儿都默契的沉默着，一言不发的盯着他。

这才意识到气氛有些不对劲的杜越文抱着篮球左右张望，小心翼翼地冒了句：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江清盛轻咳了声嗓子，开口解释：“能有什么好打扰的？”

闻言杜越文又一脸疑惑的看了看姜望。

姜望连个眼神都没给，撇过身，从后门出去了。

随即江清盛越过愣在原地的杜越文，拍了拍他的肩后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