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吁——”
门外传来勒马的声音以及马车轱辘的空空声。
魏黎停下交谈看往窗外手扇一敲,“租的马车到了。”
未几果然来了人通报,说马车和需要的物品已经买好,魏黎挥手让她下去了。
而屋内的钱氏和陆母相视均是舍不得一叹。
“七小姐,京城路途奔波劳烦您多照看宋禾一些,旧伤刚好又添新伤,我怕调养不好身体会就此落下病根。”陆母说道。
“这是自然,随行有医师照看的,等到了京城我再请些名医们,陆伯母不必担心。”魏黎回复道,有人关心宋禾她自然高兴。
陆母应下,放心了许多,“此去之后,也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了。”
魏黎见她担忧也能理解,刚刚那公子进去后一直没出来,坐着无事想着既然到了别人家总得拜谒主人才是,于是等钱氏出来后就说明了原由跟着进来了。
刚刚她们三人聊了很多相谈甚欢,也嗅到了一丝不平常,比如宋禾和那位公子……
于是一笑安慰道:“有缘自会相见,况且公子…额不,你们想她了得了空也可来京城找她的。”
“这,真的可以吗?不会给你们添麻烦吧。”钱氏问道。
想着宋禾身份复杂连累她了怎么办,可又担心自家儿子见不到她以后难过。
魏黎一下严肃觉得他们不相信她,再说宋禾第二春来了自己总该帮忙撮合才是的,说着从腰间解下一枚双环吊坠,“这有什么的,拿着它来日可以来京城西街万鸣楼找我。”
“万鸣楼?”
“对,我是那的东家。”魏黎解释一脸骄傲。
万鸣楼是她开的其中一家酒楼,可谓是京城第二大的酒楼了,虽然第一酒楼百凤居也是她开的,但这两个一明一暗,万鸣楼这个暗的方便她打听消息或者办点私事。
这两家酒楼互相竞争,实则出自一家。
陆母她们心里惊诧,原来这真正做生意的是面前这位七小姐,倒真是看不出来。
“未曾想七小姐年纪轻轻就有所作为了。”
“你们不觉得我满身铜臭吗?”魏黎起了兴趣拍拍衣服装模作样地问道。
商为末等,虽然有钱但也是最让人背地议论的,除非她外祖母那等替朝廷办事的皇商才有官职和地位。
就连她这个七殿下行商也为朝廷大臣们所诟病。
“士有千种,不论高低贵贱,我想七小姐心里最是明白。”陆母摆手说道。
魏黎确实从未因此畏畏缩缩。
“哈哈哈说得对,与伯母您聊天当真心畅!”魏黎大笑说道。
看来宋禾在这里果然过的不错,这一家人不仅友善还有见地。
“只是平心而论而已。”陆母浅笑着说道。
“可惜这次办事匆忙,来日你们来酒楼找我,我必与您对酒再好好畅谈!”魏黎激动时还拍了拍膝盖。
屋内一派祥和。
*
时间很快过去转眼天色就要暗下了。
宋禾坐在魏黎让人买的木轮椅上被推了出来,陆轻浅则跟在后面有点距离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宋禾察觉到他没跟上便示意推车的青山停一下等等他,陆轻浅没听见声响这才回神抬头望去,见她在前面等她,便暂时乌云散去几步上前与她并行。
这时众人都已在了,这一幕被魏黎看在眼里,对宋禾一笑略带揶揄,宋禾轻咳移开视线面色不改似平常,可却没人知晓她心里的波动。
“陆大夫您怎么也出来了。”转头瞧见陆母感到意外,毕竟她身体也还没好。
“别担心,你陆伯母犟的很就是要起来送送你,能走出来就是没啥事的!”钱氏在她旁边一指手笑着解释。
陆母看了他笑着无奈摇摇头自家夫郎的嘴快。
陆轻浅见了父母也很高兴。
“云萃她们把东西都放好了,我先去外面等你。”魏黎对宋禾说道,随即转身对陆母她们行了一礼道别给她们留出告别的空间,“陆伯母,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路上注意安全。”陆母学着回礼答道。
魏黎一笑应下,然后带着人先出去等着了。
“宋……哦送你的饼,姜禾啊这是我刚刚给你烙好的饼,等会路上吃别饿着了,好好照看自己,我们都会念着你的。”钱氏将用油纸包好的饼递给宋禾关心写在脸上。
一旁的陆轻浅望着宋禾没有说话,但面容情绪低落。
陆母见气氛不对随即转移了话题“会再见面的,七小姐说了可以去京城看望你的,记得这腿好好治疗,我这里还包了些草药你带去,路上医师方便为你换药。”
钱氏又急忙把之前陆母放在身旁的布包交给她。
宋禾看着膝上沉甸甸的布包以及手里新烙的饼透着的一丝温热,心里如潮涌翻滚往事种种出现在她的心头,让她又疼又涩。
行大礼抬手交叠代替将额头碰在手背上以示尊重。
“陆大夫,此去京城我不知前路如何,你们的恩情我来日若有机会必当报答,能够与你们相识已是我三生有幸,我必定铭感于心,永不相忘。”宋禾真心说道。
陆母和钱氏都望着她满是疼爱。
陆轻浅鼻头哽咽,转开眼控制自己涌上的情绪,他不想宋禾走。
“好孩子,能够认识你也是我们的福气!以后安稳了记得回来看看我们。”钱氏心疼的抹了抹眼泪看她如自家孩子般上前抚了她的脸。
“一定。”宋禾眼底也似有泪水涌上。
“轻浅,这段时间也很谢谢你。”说到这宋禾略有停顿。
轻浅……她不叫他陆公子了!
他眼睛一亮,暂时忘记委屈直直看着她。
那样清透的眼睛让宋禾有些不敢对上他的视线,她现在这样只希望他能开心些,自己走带给他的伤害也会少哪怕一点点……
“路上小心,如果可以,给我写信。”陆轻浅回神小心翼翼说道。
“好。”沉沉的应下。
青山见差不多了,便冲陆母她们三人点点头推着宋禾走了。
到马车处,宋禾被人扶着架起,陆轻浅也跑上前帮忙拉着。
等上了马车宋禾才发现底下垫了厚厚的软垫会少了许多颠簸,她感叹魏黎的细心。
这时感受到手臂上的手准备撤去她忙抓住了他。
“轻浅。”
“我…”
二人同时出声又止住,最后陆轻浅先开了口。
“我会等你回来,不管怎样。”他喏喏说道,“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没有和你说呢。”
“我知晓。”宋禾感动于他的执着,这么些日子下来她不是未成过婚的人不明白他的踌躇与羞涩,只是她不能回应也不敢回应。
“不必一直等我,若是……若是有朝一日我不在了,你好好把我忘记,我相信你能将日子过的很好。”
这条路并不容易,陆轻浅不知道也不需要一直记着她为她担忧。
陆轻浅牢牢的听着,听到‘不在了’三字时另一只手捂着胸口玉佩的地方慢慢抓紧。
她始终没把他与她放在一体…
“这不能答应你,我还有禾禾和浅浅呢,它们也不会忘记你的。”
“可……”
陆轻浅见她又要说便狠心收回了她抓着的手,背对着她不让她看见他的失态。
“你放心,我没有你想象的脆弱。”
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坚强给予别人希望的。
宋禾望着他隐隐颤动的背影垂下眼,“都依你……我也会牢牢记住你,记住这里。”
马车这时开始缓缓驶动,一行人准备离开,车帘也被人落下挡住了二人,她们再也看不见对方。
陆轻浅一直到马车的声音越来越远后,泪珠才终于控制不住的落下一滴滴的消散在泥土地里。
而宋禾坐在马车里看着窗外越来越远的陆轻浅渐渐模糊,最终低下头苦笑着。
钱氏没有听清她们说了什么,瞧着陆轻浅那颤抖的身躯知他难过,抬手将陆轻浅揽进了自己怀里让他安心哭泣。
也不知这一别是多久,才能再次见到她。
陆轻浅放声的哭泣着,残阳的余光照不亮他心里阴霾的方寸土地。
恰此时一道单独的马蹄声在耳边转响。
“小公子。”
是七小姐的声音……
抬头望去,魏黎正在马上言笑晏晏。
“怎么我与你娘刚聊完就看见你哭鼻子了。”
陆轻浅听言眼睛越发红缩进了钱氏的怀里没有说话,还甚至觉得有一丝丢人又无可奈何。
啧,宋禾还说这公子坚韧勇敢,可她瞧着柔柔弱弱的怪可怜,也不知宋禾今后得吃他多少的眼泪。
暗自一笑,觉得宋禾向来行事果决,这次怕是啥都没和人家说清只想着不连累别人,可自己既然知晓就得帮她一把,这位公子显然对她有意,再说了宋禾何必在贺月秋那一棵树上吊死。
“公子既舍不得,我有一法可两全不知公子可有这个决心。”
*
郑君后头疾本有缓解可不知为何突然又发作了起来,眼下非但没有消减反而越发疼的严重,太医诊脉说他是因为心有魔障故而药石无解,需得解开了那心病。
“大胆!”郑君后将手边茶盏扫下,一手扶着头呵斥道,“宫里养你们是干什么的,连本宫这点小病都瞧不好!”
“君后息怒,臣罪该万死!”太医抖着身子跪着磕头心惊胆战。
“下去!本宫不想看见你们,都是群没用的东西!”郑君后忍着依旧疼痛的头怒斥眼底发红,急促的喘气。
“是……是……臣告退……”太医满身冷汗急忙退下。
“君后,止疼的药已经晾凉了趁着温热喝了吧。”雀儿从外端着药碗上前。
黑漆漆的药碗散发着热气微微轻荡似是深潭,郑君后望着那药碗眼神也逐渐越发漆黑如墨,“本宫会牢牢记得这个疼。”眼底闪现一丝杀意被很快掩饰下去。
抬手拿过药碗,毫无停顿的喝了下去。
雀儿看着他这样也低着眉不敢言语,少有人知晓头疾的困扰令君后暴躁易怒了不少。
随手将药碗丢回雀儿手里的托盘内,撑头平缓着自己的呼吸。
心病?才不是的!你还想让我继续痛吗,你终究还是不放过我!
定了眼眸,“将那暗室里的人再重打十大鞭!还是那句过后医治别丢了命。”
“是。”雀儿应下。
我倒要看看你更心疼谁,是我痛还是他痛。
“哈哈哈……我不会认输的!”
嘴角微微勾起,嘶哑的笑声令人瑟瑟寒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