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几人不停歇的照顾下,出了一身汗后宋禾的烧总算消了下去。
陆轻浅用额头探了探她的,这一刻二人靠的极近,与之相似的温度和她清浅的呼吸缓缓吹散在他的脸上似清风吹去了尘埃。
他放下心来,直起了身子。
轻轻的打了个哈欠,甩了甩脑袋继续保持清醒。
转头望向不远处才闭上眼休息的三人,他闪过暖意。
还有人像他一样担心照顾着她,这样真好。
青山绿水趴在桌上睡熟了,隐隐听还有些细细的鼾声。
只有云萃是站着靠在房柱上浅眯着,这基于她常年训练的警惕,当察觉到有一丝目光落在她们这边没有离开时,她本能警惕着睁开了眼看去。
未曾想到对方会突然醒来,陆轻浅有一瞬间的错愕,就忙对她笑了一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
云萃的神情这才放松了下来又闭上了眼。
陆轻浅轻呼口气,这云萃昨日想是着急宋禾才对他们态度温和,今日与昨日对比当真凶了很多。
陆轻浅慢慢矮身坐到地上靠着床,手枕着下巴看着宋禾想着这些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清早——
宋禾的左手微微一动,慢慢睁开眼睛却被外面的光照的闭上适应一下才逐渐清明。
背上有些清凉带着些许疼痛还能忍耐,屋内有旁人的气息,她瞧见远处有两人在桌上趴着,身形很是熟悉,她细看之下才发现她们是跟在自己身边的青山与绿水。
她们是何时找到的自己?
手撑着床铺想坐起身来,左腿传来了厚实的沉重感以及疼痛。
因为趴着她只能慢慢侧身一边注意背部的伤口一边低头看去自己的腿,已经被包扎好了。
是了,竟是忘了自己腿受伤了……
想起断腿时的疼痛她还心有余悸,转过头不想再看却望进了一张安静的睡颜。
陆轻浅趴在床榻边缘安稳地睡着,有一丝碎发从他面上垂落,没有完全遮住他那清秀的面庞,反倒朦胧难辨。
他总是给人一种平静安宁的感觉。
又趴回了自己的枕头上,和他一样枕着自己的手臂。
此刻阳光渐入,极度的安心。
云萃自外端着热水走进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副画面。
宋禾趴着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的男子,而那男子陷入沉睡丝毫不知。
二人竟是有莫名的和谐感,在以往少主和少主夫身上很少见到。
虽然他们也曾琴瑟和鸣,但,总归缺了什么。
至于到底缺了什么,云萃暂时还想不到。
收敛了神色,脚步尽量放轻走了进去。
宋禾自陆轻浅脸上转过视线,瞧见是云萃。
二人默契的没有说话,只是对视了很久,为了对方都还好好的活着。
终是云萃先平静了下来,将水盆放在架子上又拿下挂着的面巾打湿。
拧干水后她将杯子递给宋禾又拿起小盆接着,另一边抬手想帮她擦擦脸。
宋禾拦住了她的手无奈的笑着。
“我自己可以。”用气声说着。
未曾想云萃这么早就帮她烧好了热水,用手肘撑着自己,漱了口将水吐进小盆里,随后拿着面巾擦脸,恰好的温度印在脸上很是舒爽。
“谢谢。”
清理完宋禾说着,明明受伤了却还仿佛没事人一样令云萃心疼。
少主一向性格浅淡规规矩矩,从不与人发生矛盾,又是世家的小姐身份尊贵,本应在自由的天地里大展风采,却也没想会被奸人害的如此悲惨以致流浪。
察觉到她情绪低落,宋禾冲她摇了摇头。
云萃长叹一口气回身去洗面巾重新挂在架子上。
“唔……烧鸡腿给我……”
“给我……给我……”
远处趴着的绿水突然说起了梦话,旁边的青山没醒倒是把熟睡的陆轻浅给弄醒了。
朦朦胧胧的睁开眼却发现宋禾已经醒来了。
他猛的扎起,身体却还没反应过来失去了力气朝宋禾倒来。
他惊的手足无措,完蛋了这下压到她伤口怎么办!
领口处却传来强硬的拉扯感,他生生停在了离宋禾不到一指的距离。
二人视线相对,宋禾在刚刚一刹手去扶他,匆忙间二人手抓握在了一起……
屋内一下安静下来,里面的人动作十分诡异。
陆轻浅的后领被云萃拎着,动作粗暴让他的身体没有完全倒下。
“没事吧?”宋禾关切的问着,一边示意云萃放稳他。
云萃揪着手里的后领将他慢慢拉正了坐好在原地。
陆轻浅有些不好意思,坐正后低下了头不敢看她们俩。
这一下手里的触感倒是更令他清晰了。
宋禾的手很软,虽然他们因为意外紧握着,可她的手劲依旧很轻。
感受着传来的温度,又想到刚刚那丢人的场景陆轻浅脸越发的热了起来。
“哎!”绿水惨叫了起来。
陆轻浅一时忘记了尴尬忙抬头看去,只见绿水捂着额头醒来。
青山也皱眉迷迷糊糊抬起头。
“你打俺干嘛?俺正睡的香嘞。”绿水抱怨着,憨憨的脸满是愁苦与疑惑。
“打你算轻了,说梦话差点害的少主再次受伤。”云萃抱臂高冷冷的看着她。
“瞎说什……”绿水说到一半眼睛一亮看向宋禾,“少主!”
青山也转过头看去面上露出欣喜。
二人走来蹲在床前热闹哄哄的问着她怎么样。
“俺的错俺的错,这破嘴这时候说梦话。”
宋禾无奈,“别这样说。”
二人乐呵呵的瞧着她,随后看见了宋禾和陆轻浅还握着的手。
“咦?俺娘俺看见了什么?!”绿水大惊小怪的喊出了声指着,眼珠子都差瞪了出来。
一旁的青山倒是很快反应过来嫌弃地拍了她一下。
宋禾和陆轻浅顿时放开了握着的手,一人局促一人羞涩。
“我,我去给你们煮些粥。”
陆轻浅低头红着脸站起磕磕巴巴的说完了这些话快步走出去只留下一个匆匆的背影。
“粥好,粥好,俺爱喝。”绿水听见陆轻浅说起粥揉了揉肚子有些馋了。
“真是个无脑饭包。”青山斜瞥她一眼。
“有本事你别吃饭,去你的!”绿水捂着肚子拿肩膀撞了她一下,青山被她捣了也不服撞了回去,二人互闹着不肯歇。
饶是云萃再冷硬也无语的低下眼,眼不见心不烦。
宋禾虚握了握手掌已经微凉,可她却觉得刚刚的温度似乎还残存在她的手心。
看着眼前热闹的一切,宋禾仿佛回到了从前。
连背上和腿上的伤都似乎没那么疼了。
*
“公子,您怎么不喝了?”桐儿见自家公子燕窝只喝了一口就准备放下了问道。
贺月秋这边将碗放下,勺子与碗摩擦发出轻微的脆响。
“不了,眼下我难受的紧。”长长的语气颇有些伤感。
“这是君后特意赏赐的,五殿下吩咐了下人日日都要给您炖好送来,您可得多喝一些这样伤心下去对自身也不好。”桐儿很是心疼。
这燕窝是前几日得了赐婚的圣旨后,君后特意赏赐给公子的,希望他能调养好身子准备一个月后的大婚。
这燕窝是贡品,本来上贡也没有多少还只有宫里位分高些的贵君们才有的喝,现下给公子一份这可是荣上的恩宠,燕窝最是滋补。
可公子自从听见赐婚后就更加的魂不守舍了,连饭也越吃越少人也越发消瘦,桐儿知道公子还在执着什么,可人死灯灭再不能复生,活着的人总归要走下去。
况且公子已经选择了这条路,为了家族也得熬下去啊……
“我的身子自己明白,不会有事的。”贺月秋淡淡的说着。
“公子!”桐儿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外面,“可切莫乱说话,您要是有了什么,这大人和我该怎么办啊。”
贺月秋听言苦笑着闭上了眼。
现在的他犹如人间傀儡,不能肆意的过自己的日子被人操控着。
多年前他与魏怀柔相爱,期盼着能与她白头到老恩爱永谐,他不在乎她娶多少夫侍,只求她的心里有他就好。
可天不从人愿,因为他第一公子的名号被君后选去了作为他制衡宋家的棋子,哭着求到她面前,得到的却是她‘痛心疾首’的劝慰以及‘假情假意’的誓言。
那一刻他才看清了她,原来她最在意的还是自己地位与权利,而他,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人。
回到家的他失魂落魄,母亲又跪地求他不要任性抗旨,只要挨了这遭将来五皇女登基他功不可没贺家也会光耀门楣……
为了母亲和贺家无奈之下他妥协了。
去雍州时自己只是空壳躯体无心无情,却没想最后雍州才是他最开心有自我的日子……
“桐儿,我总是不能做回自己。”依旧淡淡的,可贺月秋知道自己的心怕是真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