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醉不归?”
钟沐之很是狐疑地看向一侧的人。
“怎么了?”
“你师姐没有提醒你,不能喝酒吗?”
说着,他将白凌手中的酒杯调走,给她换了个装满茶水的杯子。
气氛一下子微妙起来。
“偶尔喝一点,没事的。”
“不行,你若是想被你师姐骂的话,大可一试。”
眼看跟这个古板老头说不通,她又拿起一边的酒杯,递给玄冥。
“帮为师倒上。”
玄冥拿着酒壶的手一顿,定定看着对面两人。
一番犹豫后,他还是选择站在师叔的那边。
“师尊,要不还是听师叔的吧。”
白凌眉头一蹙,“你这混小子,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说着,从他手中抢过酒壶,不再理会他俩。
钟沐之还想从她手头抢走酒杯,却被她轻松躲过,在唇边抿了一口。
“如今也算是喝了,你能拿我怎样?”
也是无奈,钟沐之只好妥协,“少喝点吧,回去又受罪。”
桌上四人还算愉快,一旁萧耀一直拉着玄冥喝酒,他象征性喝了些。待他想要放下酒杯时,眼前细长的手臂出现在视野里,碰了碰他的杯子。
“徒儿怎么不喝?”
“不是很喜欢。”
玄冥抬眼望望去,那人眼眸微眯,眼角泛着不同寻常的红晕。
他急忙将人的手腕按下。
“师尊,少喝些吧,你喝醉了。”
“喝醉了?”酒精似乎能让人思考变得迟钝,她想了想,转而咧开嘴角,“无妨,今日想饮酒,徒儿就陪陪师尊吧?”
那人抓着他的胳膊,将酒杯送到嘴边才算开心。他也无可奈何,在那人注视下喝上了一口。
“哪有你这般当师尊的?拉着自己徒弟喝酒?”
她冷哼一声。
酒是要喝的,但这种地方,她还是不愿让自己徒弟与这种地方有交集。
……
回去时,几人都已经喝的醉醺醺的了。
钟沐之帮着玄冥搀扶着白凌,一边又是絮絮叨叨,“本就让她不要喝,偏是不听劝。”
“师尊怎的突然要喝这么多?”
“你师尊她有什么事,从不爱与人讲。从前就喜爱喝酒,无非是遇到喜事庆祝,亦或是阴郁时借酒消愁。”
“今日师尊与昔月姑娘相聚,许是高兴?”
“我看未必,”钟沐之淡淡回应,随后又冷哼一声,“本座瞧她就是馋嘴。”
“……”
钟沐之帮着玄冥将人扶回了玉尘峰,临走前还不忘嘱咐让他煮一碗醒酒汤。
“师尊。”
他将人安置在床上,瞧着那人满脸通红,将露在外边的手拉起,塞回被子里。
有些发烫。
也不知是好是坏,在他印象里,师尊的手总是冰凉的。
“徒儿去帮师尊熬碗醒酒汤。”
他窜出门去,怕床上那人难受,熬醒酒汤的事是一刻也不敢耽搁。
待他再度推开师尊房门,床边的鞋子还在,却不见床上的人影。
去哪了?
玄冥急忙放下手中醒酒汤,到外边寻找。
这天寒地冻,又是大晚上的,能去哪呢?
峰上算不得大,也就一个院子加几个小屋,有些屋子常年没人住,偶尔来客时会让阿芸收拾出来,大多数时候都是空着的。
他自小就记得,师尊她一直不大爱出门,平日就喜欢窝在被窝里看话本子,这会他在峰上乱窜,着实有些想不出来这人会去哪里。
师尊本就怕冷,倘若让她在外边待久了,定会吃不消的。
得快些将人寻到。
他急着步子打开书房的门扉,里边没有点灯,显然不会在里边。
他只是看了一眼,又将门拉上,突然,身后木板上传来一阵阵脚步声。
“师尊?”
他猛然回头,果真是师尊。
他急忙走近将人搀扶着,低头一看,身后一串湿漉漉的脚印。
那人竟是赤着脚的。
“师尊,不冷吗?”
手上的触感有些湿润,那人的衣角似乎也有些润湿了。
他抬头去看眼前的人,少见的,她目光有些呆滞,眼角的红晕还未全部退下,听见他的呼唤,抬头去看他的眼睛。
他上下打量一番,雪白的头发也是湿漉漉的,发尾还在滴着水,让肩头那块薄薄的布料紧紧贴在身上,整个人像是在水中泡过一般。
“外门很冷的,师尊,我们快些回房吧。”
醉醺醺的人努力去回味这句话,随后点点头,似是回应玄冥的话语。
他拉过她的手,上边的温度让他一惊。
先前喝酒时,手边还有几分温度,可这会儿,又变回了冰凉,甚至比以前更没有温度。
他将人抚回房内,那人湿漉漉的也不好往床上扶,只好寻个根帕子,将其递给她。
这人虽是被酒精侵蚀,好在她将帕子拿在手中时,也知道去擦拭湿润的发丝。
“师尊,这是去哪了?”
“……”
半天没有回应,当他认为她不会回应这个问题时,那人轻起薄唇。
“去沐浴了。”
“沐浴?”
“嗯。”
“天这么冷,这么短时间内,哪儿来的热水?”
眼前人将擦拭头发的帕子放在一旁,有些湿了,玄冥急忙将其从床上拿起。
“凉水。”
玄冥一惊。
难怪方才触碰到她手掌时,是如此的冰凉。
她身子本就不好,又重伤未愈。
他有些担忧。
“那师尊,下次知会徒儿一声,”他想了想,好像师尊这些事务从未找过他,又急忙添了句,“找阿芸也行,师尊日后莫要再用冷水沐浴了,会生病的。”
说着,他将床头那碗醒酒汤端在手里,正要将其交到白凌手中,又急忙停住了动作。
似乎在外边耽误久了,有些凉了。
他本想着,将这醒酒汤再拿出去热热,脚尖转了个方向,却又停了下来。
师尊看着不大正常,这会儿也不知会做出些啥事。
他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一把拉过椅子,坐在她床边。
他当年觉醒的是火灵根,这会用这力量将这碗醒酒汤热热,应当是不难的吧?
说着,他将灵力在掌间聚集,又将力量控制在这碗能接受的地步。
不过以后,醒酒汤上冒出滋滋热气,他停下了手中动作,将其递到了白凌手里。
“师尊,喝了会好受些。”
那指尖刚刚碰到碗壁,一抖,急忙缩了回去。
“烫。”
“啊,抱歉。”
他急忙双手接过,试着将碗上的温度降低,却总有些力不从心。
他只好拿在手中凉了会儿,待温度适中了,才将其再度交到她手中。
见着人将醒酒汤喝下,他那颗悠着的心才算安然落地。
可他还是想不通,师尊平时那么怕冷的一个人,干嘛突然要用凉水。
“师尊,你为何不等等,让阿芸来帮忙呢?”
“什么?”
“沐浴。”
“没必要。”
他很是不解,“为何?”
“冷的时候,穿上厚衣服也跟泡在冰泉里没什么两样。”
他哪儿想得到,眼前娇弱的人会这样回应他。
仔细回味一番,难不成……她这些年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
他急忙反驳,“可是,感觉上没差,可身子这般折腾也是会生病的。”
那人摇摇头,“酒味太重,不舒服。”
玄冥有些无奈,见着时辰已晚,便将人扶着躺下。
瞧着被窝里的人有些发抖,他也不敢就这样放着她不管,想了半天,又将希望寄托在了自己的火灵根上。
他将在手中点起一小小的火焰,床上闭着眼的人似乎被这光照所打扰,眉头紧了紧抬眼去看他。
“师尊,这样会不会暖和些?”
白凌顿了顿,似乎是有些作用。
她点点头。
“那师尊,你先睡,等你睡着了徒儿再回去。”
这样也好,至少能让自己好受些。
她轻嗯一声,转过身去背对着他,闭上了眼。
白凌这一晚睡的很沉,再度睁眼,觉得整个人昏沉得紧。
“师尊,师尊,你还好吗?”
她翻过身,瞧见自己徒儿坐在椅子上。
她隐约记得,他说待她睡着后就走的。
怎么还会在这儿?
“你在这儿坐了一夜?”
玄冥正正地看着她,眼里带着些许关切。
他本是想走的,可他将手中火焰灭掉不就,床上的人就发出细微而难以察觉的声音,他凑近一听,这才听清,是一个冷字。
如果不是白凌将他带回临虚境,不说暖饱,他这会儿是死是活都难说。
她收养自己这么久,给了他一个还算样子的家,甚至在多年前因他受了伤。如今,他也不能看着这人难受自己躲起来快活。
“师尊应是昨日泡了冰泉,着凉了。徒儿已经将药熬好了。”
白凌瞧着他慢慢靠近,小心翼翼将自己扶起,在她背后垫上个枕头,这才轻手轻脚将药碗递到她手中。
看着那人毫不掩饰的关心,她鲜少的有些感动。
她没再拖延或是找借口躲掉着碗药,一饮而尽,将药碗放在一边,对他扯出一个笑容。
“真懂事,没白养你。”
玄冥听闻,顿了顿,也咧嘴笑了笑。
这样的感觉很温馨。白凌这些年一个人孤零零的,倒是莫名迷恋这种有家人相依的感觉。
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竟想起了儿时和同门在一起的时光。
“真像啊。”
声音很轻,但听到玄冥耳中,也是清晰的。
只是,真像,是像什么?
“什么?”
白凌思绪从混沌感中逐渐清晰,抬手抚上玄冥的发丝。
“像你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