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志强也冷静不起来了,这闺女出事了哪还得了,要是没了清白,这还能嫁得出去?这不白养了。
而彼时,许期颐透过窗口刚好看见远方一个套着麻袋的人影缓缓起身,便不再理会年秀兰了,专心致志翻着书,同宿舍的柳庆有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期颐,我这有一个问题,你帮我解答一下吧。”
“好。”他欣然点头,完全看不出一丝不对劲。
年秀兰迷迷糊糊转醒时,将身上蒙的麻袋拿下来,晒了最烈的太阳,她脑袋晕晕沉沉的,没发现自己嘴巴鼻子处一片黑,跟脸四周的肤色形成鲜明对比。
意识到自己在哪后,她急忙下山,而回了自己屋后,她还没来得及进屋,就有人叫住她,问她咋不去陪她弟,年秀兰哪知道发生什么事了,那人奇异地看着她,一五一十将刚才发生的事都告诉她。
年秀兰不敢相信,“你说我弟受伤了?”
“秀兰啊,你去哪儿了,咋一直不知道这事?”
“我,我——”年秀兰下意识摇头,她只知道有人算计他们三人,而她晕过去不知多久了,“我就是去外面走了一圈,别说了,我得去县医院看看我弟了。”
年秀兰匆忙进屋想收拾一下,去厨房翻找好一阵子,啥都没发现,什么鸡蛋,什么馍馍啥都没有了,“奶,咋啥都没了,是我娘带走了吗?”
老太太心虚躲过她的眼神,“你三婶拿走了。”
年秀兰拿着空荡荡的袋子过去使劲敲着东厢房,“三婶,三婶,你快将东西放回去。”
“吵死了!”宋盼盼打开房门,“我什么时候拿你东西了,别张口闭口就是我拿的。”
年秀兰心里憋着气,“三婶,你别跟我说笑了,你拿了我家的东西,就得给我还回去,不然我跟你不客气了。”
“不客气?”宋盼盼从上到下仔仔细细打量她一遍,似笑非笑,“你说跟我不客气,你家借走我家五十块,我家口粮钱都没了,拿你家点东西又咋了,想让我还回去,你先将钱还回来再说!”
“三婶,你!”年秀兰哪里吃过这种亏,三婶对她从来都是好声好气说话的,她下意识看向三叔。
年志勇只当自己没看到,拿起柴刀背起背篓就出去了。
“三叔,我——”年秀兰眼里浮现委屈的泪水。
宋盼盼看了只觉得可笑,咋以前她就不知这二房闺女这么膈应人,她砰的一声将门关上,年秀兰吃了一个闭门羹,眼泪哗哗的流。
走出院门,邻居看见她这样,不免担心,年秀兰抹了一把眼泪,摇头,“我没什么的,我知道三婶不是故意的,只是我弟受伤严重,没了粮食,咱弟吃啥了。”
“你说啥,你三婶将你家粮食都要走了?”邻居心道这盼盼婶咋这样,不愿借钱,还将人家粮食抢走,“走,我跟你去找大队长,让他为你做主。”
年秀兰在村里名声极好,柔柔弱弱的,邻居家的叶艳红是她表姐,叶艳红可看不惯宋盼盼欺负老实人,拉着年秀兰的手就往外走。
年秀兰摇头,挣脱了她的手,“我知道三婶委屈,我不问她要了。”她眼睛泛红,“我得去看我弟了。”
她匆匆忙忙往村外跑,气得叶艳红回去找自个儿娘,年兰花听了女儿嚷嚷,恨铁不成钢捏了一下自个儿闺女,叶艳红一蹦三尺高,“娘,你捏我做什么。”
年兰花瞪了她一眼,“别人说啥你就信啥,你脑子是不是糊涂了,你志强叔养出来的儿子是个孬种,养出来的女儿能是个好的?”
人人都说年秀兰好,年兰花不见得这闺女好,说什么脾气好,勤劳能干,可几次下来,她倒是看到建国家的闺女惦记帮忙盖房子的人辛苦,带回来白酒和香烟,但这年秀兰可是一次都没吃过亏。
上工干的活是最轻的,吃的好东西从来不让人看见,她这闺女咋这么傻,差点被人怂恿了,那是二房和三房的事,跟她家有啥关系。
叶艳红只觉得娘在胡说八道,就算秀兰的弟不是个好的,可秀兰可是她的好姐妹!
“你别想那些事了,”年兰花将女儿拉到面前,低声道:“闺女,娘给你相看了一个好人选,是村支书的儿子赵仕光,在城里的厂当着临时工,等转正后可就是城里人了。”
“娘……”叶艳红顿时将年秀兰抛到脑后,扭捏道:“娘,人家条件这么好,能看上俺吗?”
“所以娘让你机灵些,多去帮衬一下他家姐妹,你跟未来小姑子处好感情了,还怕啥。”
叶艳红连连点头,不知想到什么,脸上羞红一片。
年秀兰在村子里慢慢走着,让她一个人靠一双腿走到县医院,那明显是件不可能的事,年秀兰咋可能这样委屈自己,她在村里慢慢走着,抹着眼泪。
村里人还真有不少好事的婶子前去问她发生啥事了。
年秀兰欲言又止,拿着空荡荡的袋子摇头,“婶子,没啥的。”
几个老婶子是村里的八卦能手,一看这情况,那装着玉米面的袋子空荡荡的,兴许是被人拿走了,而老太太家就三个儿子,大儿子分出去了,二儿子带着儿子去大医院,那不就得三房拿的。
“是你三婶拿你家玉米面了?”
年秀兰抹了把眼泪,“不怪三婶,只怪我家钱都没了,问三婶家借了好多钱。”
“盼盼也太不像话了!”
“是啊,志强家确实是没钱了,为了儿子性命都给志勇跪下磕头了,真不像话。”
“我觉得不像,志勇是愿意借钱的,就是娶的婆娘不愿意。”
老婶子们纷纷摇头,长吁短叹,连着几个小媳妇也跟着说宋盼盼不像话。
年秀兰道:“你们别说了,这不能怪三婶,我知道三婶委屈,只是我家实在没钱了,钱都还给大伯家了。”
“是啊,说来建国也不像话,侄子都出事了还不过来看看——”
老婶子们正要说起年建国的各种不是时,一道声音响起。
“怎么,年贯祖出事了是件很让人骄傲的事?”年玲苑笑道,突然插进几个婶子之中,“对了,是我不让我爹过去的,那种畜生,就算是死了,我也觉得是老天爷替天行道!”
老婶子顿时没了声音,也有不服想反驳的,都被身旁人拉了一下,对她摇头,“别说了,哪个闺女遇到这种事不生气,小妹不跟年贯祖计较就算是放过他一命了。”
“姐,贯祖到底是咱们弟弟啊。”年秀兰对年玲苑的印象大概还是一个好欺负的怂包,眼睛上蓄的泪水更多了。
“你别给我装模做样,你拿着个袋子从村头走到村尾是啥意思,是怕人人都不知道三婶拿了你家粮食吗?你想看你弟你就直接去看,磨磨唧唧的,你不看看天色,等你到了县医院,都能摸黑睡觉了!”
年玲苑嘴巴如机关枪般嗒嗒嗒,一通话下来将年秀兰怼的哑口无言。
这些围在一起的人这时候也品味过来不对劲了,是啊,年秀兰说自己要去看她弟,但这都走了半个小时了,咋还在村里。
年秀兰涨红一张脸,“姐,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可贯祖受了那么重的伤,你就别说风凉话了好不好?”
“那是你亲弟,我爹娘只有我一个闺女,别说错话了,你要叫就叫我堂姐,不过我宁愿你啥都别叫,别说为啥,说的就是我和你八字不合,我天生克你!”
年秀兰嘴巴张了张,眼泪眨眼就哗哗的掉,“姐,你咋能说出这种话,咱们是连着根的姐妹啊。”
年玲苑嫌弃地看了她一眼,“你以为你哭着很好看,脸上一块黑一块白的,我看了就想吐!瞧你被人说两句就掉眼泪,估计三婶就是这样受了冤枉,不然你咋就是人问你一句话,你就掉眼泪。”
几个大姑娘小媳妇不由自主看向年秀兰,豁,还真是黑一块白一块的,像村里养的猪,又白又黑,这下也没人觉得年玲苑说的哪里不对了,就刚才好些人后知后觉年秀兰在她们面前装样子。
不然哪有人想去看自个儿弟弟还拿着袋子走来走去,不怕人问,就怕人不问。
“噗嗤——”
不知是谁起的头,一个人笑了,几个人捂着嘴弯下腰笑得不亦乐乎。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行,我忍不住了哈哈哈哈哈——”
一个人憋不住了,一众人憋不住了,都哄堂大笑。
年秀兰愤恨地看了眼年玲苑,她实在没法在这待下去了,“姐,我恨你!”她一跺脚就往屋里跑去了。
年玲苑莫名其妙,谁在意她恨不恨啊,她拍了拍背篓,身藏功名利走人了。
她就是出来要大队长宰了的野兔肉,哪想到遇上这么个奇葩,走了走了,回去还得洗脸漱口,跟年秀兰说话真是件晦气事,为了防止自己身上沾了晦气,她还得换身衣服。
年玲苑可不知,她身后还跟着陈燕琳和林溪珍两个女知青,不问啥,就是她俩担心年小妹会在请许知青吃饭时做些不该做的事,跟在她身后是以防万一,可谁知道这两人将这一幕都看在眼里了。
两人不约而同想到,要是让许知青知道年小妹有这样一副得理不饶人的脾气,那不得讨厌起年小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