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猜。”御缘千水冷笑:“不听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我就砍你。”
“……”夏油杰并不相信,垂眼看人时有种高高在上的怜悯。
“强者”的自信让他在这种情况下也能泰然自若。
而御缘确实对他毫无办法。
“杰,你出轨了?”御缘问。
“没有。”他几乎是秒接,“猜就猜,可以不要污蔑吗?”
“那我没什么好说的了。”凭御缘千水一个人可制服不了特级,于是放下了刀具,“我们分手吧。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她到现在还天真的认为,她的男友不会伤害她。
“‘分手’不就是‘当这件事发生过’的后果吗?”夏油杰歪了歪头,“千水,我已经无法回头了。”
“什……啊!”刚卸下防备的御缘千水被带着撞上墙壁。紧接着阴影和木质香笼罩而下。
“今天,百来个普通人死在我手上。”
“他们该死。”
夏油杰一边说,一边掐住女友的脖颈。她的脖子一手就可以环住,现在同时抓紧,有一种成年人骑儿童车的荒诞感,“计划里没有你,千水。”
“如果得知了我叛逃的消息,你会恨我吧,毕竟你那么正直。或者干脆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几年就和别人结婚生子,把我彻底忘记。”
“似乎结局都还能接受。假设是前一种,我想要和你告个别。”夏油杰加重力道,柔软的触感在指尖收缩。
看着她逐渐暴起的眼球,惨白的脸。“在和你见面之前,我是这样想的。”夏油杰神情悲怜,似哭似笑,“……有遗言吗?”
“对、不、起……”御缘千水生理性的泪水从眼角滑落,“杰……”
夏油杰被炙热的液体烫到,微微松开了手。
“咳、咳咳、”御缘千水大口喘着气,浑身湿透得像是从海底捞出来一样。
御缘千水悔恨交加,怨自己为什么天天不务正业,荒废时间。
没有什么能比现在更能深刻意识到实力悬殊的绝望了。男女之间力量本就不同,更何况对方是居她两级之上的术师。
若是夏油杰认真,连一根指头都不用动,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地解决她。
既然如此……就感化路线吧。电视剧里都是这么说的。
御缘千水盖住夏油杰的手背,感受到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泣不成声,“都怪我没能察觉到你的异样,你是什么时候——”
“都叫你少看点那种电视剧了。别对我说谎,千水。”夏油杰垂下眼,倒计时,“三、二……”
“一。”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比眼泪还要灼热的液体在指缝迸发开来。
夏油杰俯下身,在她发紫的唇上蜻蜓点水地一吻:“求之不得。”
唇被染成了艳丽的红。
……
身体在下坠,鼻息像是沉入深海。
许久,她才感受到灵魂的重量。
“有遗言吗?”
入耳便是恶魔低语的催命符,御缘千水视线还不明朗,窒息感就接踵而来。御缘用力拍打着他的手臂,示意他先放开。
夏油杰松开了手,冷眼看着她跌在地上。
又回来了。
两次回溯,御缘千水捕捉到了共同之处——好像断气前执着哪个时间点,死后就会在这个时间点回溯。
比如她第一次,她不解为何一直感情甚好的男友会开门杀,于是死后回到了开门前。
比如刚刚,她想要知道夏油杰叛变的理由,然而含恨而终。现在回到了那个可能能够获取这一情报的场景。
也就是说,让她知道了“理由”“什么时候开始”的答案,就能回到他崩坏之前。
“呕、咳咳……!”御缘千水胃里翻江倒海,趴在地板上干呕。
“又没吃早饭。”夏油杰蹲下,撩开她的发丝,小心翼翼地别到耳后,“你现在的眼神好像在说要捅死我。”
“怎么会?”御缘千水撑起身体,“我没有遗言。请你在我死之前回答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能让无所不能的杰这样烦恼,一定是了不起的事。”她皮笑肉不笑。
夏油杰垂下眼,半长的黑色发丝倾斜而下,“……千水,你讨厌人类么?”
什么——?
男友、呃,前男友不仅疯了,还疯的这么这么哲学。
御缘脑袋宕机了两秒,刚想附和就在他危险的表情下住了嘴,实话实话,“不。”
他不置可否,连睫毛都没颤动,“然后呢?我想多听听你说话。”
“相反,我喜欢人。生养我的父母、教导我的老师,以及恋爱期间的前男友——”
“我没有答应吧?”他冷声开口。
御缘默默翻了个白眼:“那我说的是别人。”
“反正就是这样。”她反问,“你呢?难道你不喜欢人吗?你尊敬的夜蛾老师、形影不离的挚友、聪明的后辈,这些,不都是‘人’吗?”
御缘千水正在为自己的嘴炮能力感到窃喜,就听到他喉间溢出的低笑:“果然,排列出来的人都是术师。”
“千水,你一定觉得我很蠢吧?”
“蔑视非术师的我,否定这样的自己的我……我竟然被这么简单的问题困扰许久。”
“好在,此时此刻,我终于看清了我的‘心’。”*
夏油杰单手掐住御缘的下颌,迫使她抬头,“告诉我‘前男友’是谁,我就放过你,怎么样?”
什么、什么、又跟什么?
御缘千水满脸问号,刚想打断他就听到他突然蹦出前言不搭后语的话。
这是要放过她的架势吗?
——有没有前男友?
这个问题御缘千水已经回答过几百遍,无论是前辈还是男友在听到“没有”时,都会露出出乎意料的表情,在她反复申辩下,终于保持了半信半疑的状态。
就看他这个情况,御缘千水合理怀疑说没有或者“你”,夏油杰都会直接动手把她了结了。
“抱歉。”御缘安静了半晌,转移话题:“……没能察觉到你的异常是我的失职,早知道,我就多关心你一点了。”
“嗯,我等着。”夏油杰无意义地应着,“但是你才不会。即使回到过去,你也一定离我这种人远远的。”
啊,说中了。
与堪比自己肚里蛔虫的男友相比,御缘千水发现自己似乎并不了解对方。
他平常有这么疲惫吗?他这几天执行了什么任务?杀了她之后要逃去哪里?
她不知道。在恋爱的这三年里,好像大多数都是杰来京都找她的。
“好无聊,杰。”反正难逃一死,御缘千水顺势仰起下巴,好让自己的姿势舒服一点,微微扬起嘴角。
“Kiss吗?”
疯了吧。
金发少女长着一张艳丽迷人的脸,窗外的阳光撒在她清透的瞳孔上,明媚的笑容令所有色彩都黯然失色。
夏油杰停住手上的动作,狭长的眼睛眯了眯:“?”
他很擅长做这种轻佻的表情,以至于让御缘千水在这种处境下都能脸红,“算了,我什么都没说……唔!”
黑发落在她眼皮上,安宁的香味瞬间弥漫。
顿了顿,御缘千水才阖上双眼。
——
“千水?”
有温柔的声音从遥远处传来。
好温暖。
“不哭不哭,妈妈在这里……”
妈……妈?
入目是纯白的天花板,紧接着就是一张和母亲有八九分相似的面庞,倒不如说,那就是年轻的母亲。
御缘千水惊疑不定地望着那张脸,在她担心的眼神下张开双手——
没有刀子刺下的余震,没有猩红粘稠的血……一双白皙、无害的小手。
视觉效果实在太过割裂,御缘有些恍惚,喃喃道:“妈妈。”
“宝贝,我在。”妇人把自己的女儿拥入怀中,手掌有节奏地抚摸着她的头发,“没事的,没事的。”
母亲的掌心很暖和,怀抱香香的。御缘千水抱紧了她的腰,抽抽噎噎地解释:“我刚刚、做了噩梦。”
她亲手捅穿了男友的背部,血量惊人无比。她第一次知道原来特级也能被刀弄死……或许没死。
御缘千水被血水喷了满头,根本不敢对上他的眼神,更别说去检查他的生命体征。在他发动术式之前,御缘千水就自裁了。
“唉?”母亲听起来很惊讶,声音慢悠悠地,仿佛一首古典的摇篮曲,“连千水都害怕的噩梦一定很恐怖,辛苦了。”
“那既然这样,千水还想去找夏目玩吗?”
御缘千水听到陌生的名字,迷茫地问:“夏目?”
母亲忍俊不禁,点点她的鼻尖:“夏目,夏目贵志。你这家伙不是和人家约好了暑假要去找他吗?”
谁啊?
御缘千水撇了撇嘴:“我不想去了。”
“但是,是你先约人家的哦。就算反悔了也要亲自和对方说清楚吧,千水?”
“如果不想找夏目的话,过几天陪妈妈去一趟夏油家怎么样?”
妈妈吐出了让御缘惊掉下巴的名字。
现在她是八岁还是九岁……大概在觉醒术式的时间段。总之,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在这时听到“夏油”二字。
御缘结结巴巴地重复:“夏、夏油又是哪位?”
也许仅仅是撞姓氏了……
“你肯定不认识啦,是我的朋友哦,她的儿子刚好和你同龄。”御缘妈妈摸了摸她的头。
“因为你前阵子一直想吵着找夏目嘛,我就没有和你提起过这件事。”
“你要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