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足足进行了六个小时。姜木樨在手术室外焦急等待。来回踱步，一刻都不能停下来。手术结束后。空青被推进重症监护室。主刀医生过来说明情况:

“腹腔修复很成功。但是由于伤者失血过多，伤势严重，现在极其虚弱，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需要进一步观察。看看她两个小时以后能不能醒吧……”

姜木樨意识到情况不容乐观。失去了往日的冷静。靠着墙双腿发软，双手抓着头发蹲了下去，手上的鲜血都没来得及洗。她的心悬着无法安放。她无法想象那个万一发生了她该怎样活下去。

白薇哽咽着拍着她的背安慰她：

“会没事的，会没事的……你去洗洗，换身衣服没准她就醒了。醒了看到你这样子会吓到她的”。

“嗯。”姜木樨觉得白薇说的有道理，去洗手间把手上的血洗干净。又洗了把脸。感觉精神回来一些，叫人送来了套干净的衣服，干脆把身上的血衣直接脱掉扔了。

做完这些后，又回到icu外面和白薇一起继续等。两个人坐在休息区等着，煎熬着，从白天等到深夜。经历了绑架，又在精神紧张与体力消耗中度过一整天，姜木樨已经一天一夜没休息了。她很累可是她一刻都睡不着，她不知空青前途几何，又想到空青是为了救自己受伤，简直要被自责吞噬。

煎熬中听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姜木樨一下子回过神，跳了起来，只见好几个医生护士一路小跑进了空青的病房，白薇也惊醒了。姜木樨心想 “完了！” 。

白薇立刻跟了过去。又是半个小时的煎熬过后，木樨终于等到白薇走出来。

“木樨，你听我说，空青现在情况不太好，刚才血压掉到很低，我们用很大力气才让她情况稳定下来，但是这种情况再来一次恐怕结果不会太好，会造成多器官衰竭……” 白薇强行用尽量稳定的声音说出真实的情况。

“白薇，去叫景爸景妈来吧。” 姜木樨此刻竟然格外冷静，她心里已经做了最坏了打算。如果最坏的情况发生，她不会让她孤独离去，会陪着她而去。

白薇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景妈一见到女儿身上插满管子一动不动的样子就昏厥过去，白薇赶紧下针，忙活半天才把老人家救过来。景妈一醒过来便嚎啕大哭。

“我的女儿啊，你还要遭多少罪啊……”听得木樨撕心裂肺。

木樨知道，这种时候任何安慰的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只好和景爸一起扶着景妈，默默站着。

“小姜，白薇，你们跟我说实话，我女儿还有救吗？” 景爸老泪纵横，尽力维持着最后的冷静，看了看姜木樨，又看了看白薇。

白薇不知怎样回答，只是默默流泪，姜木樨别过头不敢跟景爸对视。

两天前，南山的院子诊所里。俞老师刚给村儿里一户人家开完药，和浮萍在菜园子忙着种菜。听到大门那边有动静，浮萍一抬头，惊讶得下巴差点掉下来。

“师父，你怎么来了？” 浮萍扔下手中的种子冲到大门前。

俞老师抬头就看见李道长一袭素色道袍站在自己的院子里，也是一脸惊讶，老道长几乎不下山的，今天突然到访，肯定是有事情了。

“老神仙，您怎么来了，快进屋！”

“我就不进屋了，事情比较急，那孩子受难，只有你能救她，要尽快！不然怕是来不及了。”

老道长今天异常严肃，俞桂枝虽然心中疑惑老道长没有手机，也几乎不跟外界有联系，是怎么知道那小书呆子遇到困难了，但她知道老道长的道行深不可测，也知道事情一定非同小可。

老道长又嘱咐了几句便打道回府，俞桂枝不敢耽搁，和浮萍立刻打包收拾下了山。

两天后，俞桂枝和浮萍一老一少出现在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西医部的病房，徐长卿亲自陪着。

“师姐，您来的太是时候了，我们会诊两天了也试了很多种方法，收效甚微，而且这孩子情况有恶化的趋势……” 面对多年未见的老同学，徐长卿来不及寒暄，也来不及问为什么师姐会突然到访，语气里是平日见不到的焦急。

俞桂枝走到病床前，掀开衣服检查伤口。

“这伤的可够重的。” 俞桂枝自言自语。同时把了空青双手脉，若有所思，最后又摸了摸空青的脖子和脚背。

“嗯，还有救。”

徐长卿、白薇、姜木樨、景爸景妈、其他的主治大夫都在场，听到这句话，有人心里顿生希望，也有人觉得不可思议，毕竟他们认为希望不大。

俞桂枝检查一番后，似乎心中有底，便不再着急，又让浮萍把了空青的脉。

“看到了吗？这种情况已经有心衰迹象了，不能下针了，你说该怎么治？” 俞桂枝开始给浮萍出题。

徐长卿要急死了，心想您这会儿还有心情教导学生呢？但也不敢作声。

“麦粒灸！” 浮萍思索片刻，眼前一亮。

俞桂枝笑了笑，表示肯定，开始了她奇怪的治疗。

俞桂枝从随身带的盒子里拿出一丸自制的药，撬开空青的牙关放在舌下。又让浮萍把艾绒搓成麦粒大小，用凡士林固定在空青四肢的几个穴位上，用艾草香点燃。众人瞪大眼睛屏气凝神看着这老太太的一系列操作，病房内瞬间没了声音，只有几缕艾绒燃烧后的青烟缓缓升起，再飘散到空气消散到无影无踪。

灸过七壮过后，空青似乎有了些动静。

空青做了一个梦，她梦到自己好累，是一种从未有过的疲劳，她再也支持不住，倒了下去，可她瞬间就发现自己的身体并没有撞向坚硬的地面，而是坐到一朵白云上，白云的质感软绵绵蓬松松的像一大块棉花糖，坐上去非常舒服，白云轻飘在空中，慢慢向前移动，她好奇地向下望去，下面不是小时候外婆家的院子吗？里面有个小女孩在院子里无忧无虑的捉蜻蜓，不正是自己吗？

白云载着她一路往前飘，场景开始转换，她看到了自己上学开始读书、生病挂水、上大学实习、和党潞一起快乐的爬山、毕业工作后每天在病房忙碌……自己过往的人生一幕幕如蒙太奇般切换，地上的人们完全没有发现她正在观看着他们，这就是灵魂出窍吧，难道自己大限已到，这样轻松离去好像也不错，只是不知道接下来会去哪里了。

猛然间，她看到自己病床边的人群中一个熟悉的女人身影，正焦急地看着床上自己的躯体，满脸泪水……不行，还不能走，空青突然意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