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中午，忙碌了一上午的姜木樨端着咖啡，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望着市中心最繁华的街景。那个问题萦绕在她心里一上午了，工作都不能专注。她总觉得空青对那通电话的反应不太对头。她为什么不告诉自己是党潞要来？木樨已经想起来，空青的母亲曾经提过这个人的名字。

难道心里有鬼？想到这里，她心里产生了危机感。转身把咖啡放在办公桌上，拿起手机，拨通了白薇的电话。

“哇，姜总在繁忙的周一打电话给我这个小郎中一定是有什么急事吧？”

“党潞这个名字你熟悉吗？” 姜木樨迫于知道答案。

“当然认识啦！那是我和空青最好的朋友啊！之前我说过空青疑似的暗恋对象就是她，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了？”

“能给我讲讲她们的过往吗？” 姜木樨只想尽快知道真相。

“这个嘛，说来话长了。空青这个人你也看出来了，不太正常，上大学以前，哦不，应该说读研以前，这个家伙一直都是母胎solo，从来没谈过恋爱，每天只知道苦读圣贤书。可是你知道她的光芒是藏不住的，即使从来不懂得打扮自己，个性从不张扬，身边却总是不乏追求者，结果都被她拒绝了，她就是完全不开窍啊，连试都不试。大学生有几个不谈恋爱的，即使图个新鲜玩玩也行啊！可是她觉得这种玩毫无意义，浪费时间，有那时间不如钻研医术。那会儿我们走得近的几个同学都觉得她这个人多少是有点毛病的。直到……” 白薇忽然停下来，思绪飘回到八年前。

“直到什么？” 姜木樨知道接下来白薇要说的事一定是非常关键的信息。

“直到遇到我们共同的一个女同学，也就是党潞。我猜空青是喜欢她的，所以我才会认为她疑似喜欢女生……嗐，疑似什么疑似，她就是！她那会儿突然跟党潞走得特别近，甚至都疏远了我，两个人几乎可以说是形影不离。你知道她这个人很少跟人亲近的，当时她跟人走那么近我就觉得奇怪，后来我发现她看人家的眼神儿不对才开始怀疑的，她从未跟我说过对党潞的感情，我也从未问过，但我就是知道！”

“所以她们在一起了吗？”

“在什么一起啊，人家是个钢铁大直女，毕业就跟男朋友回到很远的家乡结婚去了。唉……也难为空青了，你都不知道她对人家有多好，硕士毕业后，我和她继续读博深造，党潞开始实习，空青为了陪人家，寝室都不住了，在外面跟人家租房子住，她的厨艺也是在租房那段时间练出来的，党潞要考公，她也报名，仅仅是为了陪人家去考，党潞和男朋友异地，空青做到了男朋友所能做到的任何事情，除了那个……你懂的。唉……可见她有多喜欢人家，她一定是尽自己所能在对人家好。”

“你刚才说党潞当时有男朋友，可为什么……?”

不等木樨说完，白薇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我们空青啊，单纯得很，之前一点恋爱经验都没有，党潞的男友比她小几岁，在异地的学校读书，两个人很少见面，但是两个人感情还是很好的，男友是学生干部，还打工赚钱，忙得很，平时没什么时间跟党潞联系，所以空青一开始根本不知道人家有男朋友，等到知道了的时候可能已经陷入爱河拔不出来了吧。” 白薇这样回答道。

“原来是这样。”姜木樨眉头轻皱，想到空青仅有的一次的感情就经历如此创伤，泛起阵阵心疼。同时甚至有些嫉妒党潞，能得到空青如此的偏爱。

“我们空青啊，她以前性格不是这样的，虽然也话少，但完全不像现在这样阴郁，她那会儿是会笑的，笑起来那个好看呢！但是后来党潞离开后，她大病了一场，之后就很少笑了。一直到现在都是这个鬼样子。”

白薇想到自己多年的老友，心生怜惜。

“哎，不过你怎么知道党潞的？” 白薇又想起那个问题。

“这个之后有机会再跟你说。” 姜木樨还是保持克制，既然党潞没有告诉白薇要过来，那自己自然不能提前透露。

放下电话，姜木樨心中的疑虑更深。原来自己没猜错，党潞就是空青曾经深爱的人。如果没有什么的话，空青为什么要瞒着自己？这个问题萦绕于木樨的心，无论她怎样站在空青的角度考虑都不能得出合理的答案。

仔细想想，好像空青从未谈起过这段过往，也从未问过自己的情史。这正常吗？而且，她们应该有七八年没有联系了吧，怎么突然要过来？既然大家都是好朋友，那么为什么白薇不知道她要过来？想到这里，姜木樨坐不住了，再也无心工作。

周六中午，空青如约开车去机场接党潞。机场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一如往日的忙碌。空青站在接机口回忆起七年前送她离开的场景，也是在这里。

她曾经希望自己能默默守护在党潞身边也好，可是这点小小的奢求也不能满足。党潞决定毕业了去男朋友的城市，在千里之外。自从得知这个决定开始，空青就陷入到一种焦虑之中，她不知道要怎样面对党潞的离开，也知道她离开后，就很难再见面了。她怕自己会想她想到心痛，她不知道要怎样回到一个人的生活。

但是她一直在心里默默害怕的这一天终于来了，天公不作美，从早上就开始下雨。前一晚她回了宿舍住，因为党潞的男朋友提前来接她，要住在她们一同住了一年的出租屋。在一对小别胜新婚的小情侣要住下的屋子，自己显然是多余的了。第二天她早早来到出租屋楼下，仿佛自己成了客人，打着伞等待他们下楼。三人又一起打车去机场。她们都知道此次别过不知何时能再见了。

上飞机前，党潞转过身，红了眼眶，紧紧抱住了她。她轻拍党潞的背，微笑着示意她是时候该登机了……。回来的路上她都没有哭，当她在小区门口下车，独自一人走在曾经和党潞一同走过无数次的回家路上，忽然意识到以后再也没有党潞陪自己走这条路了，那个出租屋再也没有党潞的身影了，所有积压已久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她飞快地逃回出租屋，嚎啕大哭，哭到气管生疼，哭到眼泪干了只剩啜泣，哭到口干舌燥，筋疲力尽，

第二天白薇有事找不到她，着急地赶过来，发现她还在昏睡，已经烧到39度……。

病好后她以最快的速度重新租了房子搬家。屋子里还保留着她的气息，每个角落都仿佛上演着过往的点点滴滴……她觉得在这个屋子多呆一秒都会让人窒息。白薇说，从那之后她再也没见她笑过，至少没有深达眼底的笑过了，但也再没有哭过。除了逢年过节，她也很少回去父母那里。她发誓不会让自己再次陷入那种痛苦，太痛了。

她也再也没有去爬凤尾山。

凤尾山？木樨的笑容忽然浮现在脑海，那个夜晚，那个星空，那个长吻……

空青忽觉脸上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