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为了印证自己的说法明芝着急补充:“小时候,七哥体弱,终日在家休养,桑夫人也一样,终日闭门不出,后来七哥身子好一些了,又因为接手了白城寨,才偶尔出来。”
“若不是今日与你同来拜访,说实话,我都快忘了桑夫人的模样了。所以,桑夫人愿意同六嫂你聊这么久,可见她真的很喜欢你!”
明芝十分肯定的点点头。
华婉宁沉吟片刻后:“想必,她是对我有几分怜惜吧。”毕竟看见自己,很容易令她想起往事,感同身受,更容易触动人心吧。
翠色竹楼之上,一道目光正紧紧跟随着竹林中的倩影。
“夫人,她毕竟是六郎之妻,只怕······”
云瑶夫人轻笑着摇摇头:“我虽生了七郎,可自始至终从不曾将他父亲视为夫君。她如今的感受,我最清楚不过。”
看着那道倩影渐渐消失在尽头,云瑶夫人默默收回自己的目光,言辞忽而变得不屑:“至于那个野种,哼,不足为惧。”
明华二人脚步轻快地往主寨走去。
今日风和日朗,实在是个好天气,可走到一半明芝忽觉小腹绞痛:“哎呀,六嫂,我···”她慌忙将手中的竹匣塞给六娘子。
华婉宁:“你怎么了?”
明芝却来不及细说,只顾捂着肚子往远处的荆棘丛小跑而去:“六嫂,我···去···去小解一下!”
华婉宁眼看明芝消失在荆棘丛后面,本着非礼勿视的原则她兀自往反方向走了几步。
今日山道上格外冷清。
华婉宁对此却浑然不觉,心中正盘算着眼前这一竹匣人参够用多久?若是患病人数再无增长,这一匣子人参,用一个月肯定是够的。
“一个月···”她垂着头讷讷自语,忽听身后一阵脚步声逼近。
华婉宁本想说明芝你还挺快,可一转头,却对上一张杀气腾腾的脸。
她尚来不及呼救,便被那人一把掳了去。
等明芝再回来时,茫茫四野,唯独不见六娘子的身影,看着洒落在地上的人参,她顿觉大事不妙。
*
此时的玄寨也不太平。
昨日桑齐山被困在桑奎的宅子里,一直折磨到半夜才被放了出来。
今日晨起天光大亮时,他拖着摇摇欲坠的身体,从玄寨的吊脚楼上一跃而下。
一时间玄寨众人犹如惊弓之鸟,大家纷纷扼腕叹息,但更多的是愤怒难平,桑齐山真正的死因开始在众人口中传开。
事发突然,老管家还来不及去通知桑奎,就见那些愤怒的族人已经三三两两围了起来,众人心中不满,一方面要为死者讨回公道,另一方面,他们的孩子被桑奎带走已多日,生死未仆,越来越多的族人都开始怀疑自己的孩子已经与桑齐山之子一样丧命,只是桑奎密而不发?
今日,桑齐山的死,犹如最后一颗稻草,令玄寨族人彻底破防!
“还我孩子!”
“还我孩子!”
男女老少聚在一起,开始高喊口号:“还我孩子!”
“桑奎治不好我们的孩子,我们要将孩子送到主寨去!”
“对,我们要将孩子送到主寨去,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老管家即刻派人前去压制这些暴怒的族人,又慌忙遣人去寻桑奎。
“三爷昨晚出去了,就一直没回来!”
老管家暗道一声不好。可为时已晚,黑压压的人群已经涌到了桑奎宅院门口,十几名护院手持长枪对峙着,可终究抵不过众怒重重。
众人凭借一腔愤勇冲破了桑奎宅院的大门,一路冲撞一路寻找自己的孩子。
可是偌大的寨子辉煌富丽,却唯独没有找到他们苦命的孩子。
“说,那桑奎究竟将我们的孩子藏在哪里了?”
“快些,交出我们的孩子!”
“孩子们究竟在哪?”
众人焦灼又愤怒,桑奎这个狡诈的狐狸,究竟将他们的孩子藏到了哪里?
在一片混乱中,老管家企图继续安抚:“诸位,诸位,不要动怒,待三爷回来,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待的!”
可事到如今,谁又能信他?
“待他回来,还能饶了我们?”
桑奎的狂妄冷血,众人已经领教了太多。
“今日若是不交出来孩子来,我们也不活了!!!!”
“诸位,别和他在这里耗了,咱们去主寨,求六郎做主!”
“对!快将龙门打开!让我们出去!”
“开龙门!!!”
“开龙门!!!”
黑压压的人群,犹如一支随时暴怒的野兽,不断地咆哮着,酝酿着。
“老管家,这可怎么办?”桑奎的一名心腹方才拦人时被打破了头,此时捂着鲜血直流的伤口与老管家商议:“这些人疯了,咱可不能逆着他们!开龙门让他们走吧。”
老管家却不敢轻易松口:“若是龙门开了,闹到寨主跟前去,该如何收场?”
三爷的性子,他最清楚不过······
老管家心生一计,冲着人群高呼:“诸位!三爷也是谨遵寨主之命,你们以为闹到寨主面前去就能得救?”
语落,他还想将脏水泼到桑青野身上去,可大家并不再相信。
“你胡说,这几日主寨患病的孩子都已好转,甚至还有痊愈归家者!”
两厢对比,人们心中怨念更深。
此时忽听一声巨响。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飞扬的尘土中,一列整齐有序的寨兵正冲破龙门闯进寨内,带头之人正是寨主,桑青野!
他一身劲装手持长剑,骑在高头大马上飒踏而来,犹如夜空中一道流星,光辉四溢。
“寨主来了!”
“寨主来了!”
桑青野从马背上一跃而下走向愤怒人群的中心。
寒光乍现,他的长剑直指老管家的额头:“孩子们在哪?”
语落,老管家只好战战兢兢地交出一串钥匙:“在,在吊脚楼上!”
桑青野带领众人快速前往玄寨吊脚楼。早在建寨时,每个寨子的最高处都树立了一座吊脚楼,本是为了观察瞭望,但这几年都闲置着,偶尔用以储存,或是惩戒幽闭。
众人没想到桑奎竟然会将他们的孩子关押在这狭小闭塞的吊脚楼内。
竹门一开,里头横七竖八地躺着奄奄一息的孩子们,空气中充斥着腥臭难闻的气息,地上洒落着干粮残渣·····这么多孩子关在一起,却连张像样的床铺都没有!
桑青野强压着怒意,将孩子们从里头抱出来:“快去,唤黄万中来!”
人们纷纷扑向自己的孩子,可是他们太虚弱了,饶是父母的哭泣声就在耳畔,孩子们却没有一丝反应。
“我的儿呀!我可怜的孩子啊!”
“孩子,孩子你睁开眼看看为娘啊!”
······
哭嚎声令人心胆俱裂。
眼前种种,如何叫人不恨?
桑奎的罪行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桑青野:“桑奎人在何处?”
老管家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豆芽奉命带人前往搜捕,可桑府内外全然不见桑奎的踪影。
黄万众带着药箱匆匆而来,孩子们的病情却比他预想的还要严重。
族人:“寨主,桑奎他简直丧尽天良,您务必要替这些可怜的孩子做主啊!”
“是啊!您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
“求六郎为我们做主啊!”
“桑奎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做我们玄寨的主人?”
·······
群情激愤,桑青野亦脸色铁青,桑奎生性狠戾,却不想他对同亲同族的垂髫小儿们居然能下如此狠心!!
“寨主,您今日若是不惩治他,日后我们玄寨众人如何活得下去?”
桑青野看向自己的队伍高喝一声:“众人听令,全力捉拿桑奎!”
随着他一声令下,寨兵们兵分四路,向着各个寨子出发。
丙安匆匆来报:“六哥,桑奎的马厩空了!”
桑青闻言,一跃跨上马背:“丙安丙辰,你俩带人守住兵器库,豆芽点五人随我走!”
他浑厚粗犷的嗓音,伴着踏踏马蹄消失在视野尽头。
*
桑奎正带着几个人站在曲水河一处隐蔽的码头边。
自打桑青野下令禁船,便将几个寨子的大小船只都统一看管起来,此刻桑奎只能从别处找来几只破旧的小舟。
“快快,把这几箱都抬上去!”桑奎的随从孔生正忙着遣人将兵器往小船上抬。
华婉宁的手脚都被捆住了,此刻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虽然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可桑奎这架势分明就是要逃跑?
桑奎看着被兵器压沉下去的小舟,心似乎也跟着沉进了水底,他冷声问道:“什么时辰了?”
孔生:“申时一刻。”
说完,几人都不免向着水面张望起来,可平静的河面却丝毫不见行船的踪迹。
桑奎明显失去了耐心,手持弯刀来回渡步:“他奶奶的,怎么还不见苗人来?”
孔生战战兢兢却不敢回答。
“这混账若是敢诓骗老子,老子定要一把火烧光他苗寨!”桑奎一边等待,一边又止不住骂骂咧咧起来。
方才去打探消息的随从此刻慌慌张张地回来了:“不好了,不好了,三爷!寨主···不,桑青野,桑青野的人往这边来了!”
桑奎闻言先是一愣,没想到桑青野动作如此迅速,但他的目光随即便落在华婉宁身上,忽然冷笑不止:“真是老天有眼,居然让老子半路逮了他夫人!”
他挥舞了一下手中的弯刀,目光狠厉道:“你们几个别怕,有这娘子在咱们手里,我量他也不敢胡来。”
孔生大着胆子催促道:“三爷,东西都装好了,咱们快启程吧。”
事不宜迟,他自然希望快些离开,可是····
桑奎不甘心地朝水面张望着:“再等等,再等等。”他与苗人滕布约定的时间眼看就要到了。
孔生等人互相对视一眼,他们跟着桑奎多年,自然知道三爷与六爷不和,早晚都有一战,既然选择跟着三爷,他们几个自然希望三爷能够无往不利。
可······今日事发突然,桑奎明显没有做好准备。
如今只有他们零零落落几个人,若是桑青野真的来了,他们如何能抵抗的过?
孔生:“三爷,走吧。不能再等了!”
桑奎却不为所动,他满心都在期待着滕布答应好的,万两黄金。
“三爷!”
“闭嘴!”
时间一点点流逝,平静的水面却未有一丝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