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这个赵生明明是江奉的手下,看他刚刚和那两人说话的态度,他像是他们的头头。
他是这里的头头,那江奉呢?
赵生扫了眼身后走近的江奉,说:“这里的老板和公子有些交情,属下没事的时候来这里帮忙,也当挣点银两。”
说完,他再看了江奉一眼,而后拱手往一旁退了退。
霍明阮才将目光落到江奉身上,他穿一件藏蓝圆领常服,墨发束以银簪,看起来是悠闲公子哥的模样:“所以江公子认识这背后的阁主?”
江奉颔首,转了转手中把玩的小银球:“算得上认识,郡主来此处,是为了找这里的阁主?”
霍明阮是来找阁主,但她不想江奉知道她的目的,也不想和他牵扯过深,便道:“我听人说起这家店,说里头有卖好些稀奇玩意儿,今日我顺路随瞧一瞧,看看有没有我需要的。”
元月阁地处东市以南,和长公主府根本不是同一个方向,这顺路有些牵强。
江奉没拆穿她,只温和说:“郡主想找什么,不嫌弃臣可以帮郡主找。”
霍明阮想说不用了,但瞧着他一副闲适的模样,不禁狐疑:“江公子,你为什么天天都有空?难道不需要去翰林院干活?”
她没记错,阿兄霍义岑也在翰林院当值,日日事务繁忙,他怎么天天都这么有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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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奉还没答,他身旁忽然传来一道清朗含笑的声音:“郡主不知道,寻方他已经出了翰林院,被任命侍御史,这几日上头让寻方休沐两日再上朝。”
霍明阮循声望过去,才发现江奉后面不知何时多了一人,他身着紫褐锦袍,腰间珠玉环佩,端正的脸上长着一双含笑的狐狸眼,气质尊贵,一看便像是哪位贵胄。
见霍明阮眼中浮出疑惑,那人将手中的折扇一扬,笑眯眯介绍:“臣叫栾颖,先前在探春宴还遇到过郡主,不知道郡主记不记得臣。”
霍明阮讶然,将他上下打量一眼:“栾颖?你是那位春闱榜眼,栾家三公子?”
栾颖轩然一笑:“正是,原来郡主记得臣。”
他眉眼扬着,手中折扇轻扇,余光忽瞄到江奉轻轻瞥他一眼,便将唇边的笑微微一收,“早就听寻方说起过郡主多次,今日难得遇见,不知郡主愿不愿赏脸和我们一坐?”
江奉默默看他一眼:......什么意思?
栾颖眼神回:你兄弟我不是帮你吗?
霍明阮不明白眼前二人的眼神江流,她这番出门本就没打算招摇,被人看见了也不好,“现在怕是不太方便。”
又想起栾颖方才说的,回过神来,有些惊讶地看回江奉:“你成了侍御史?”
江奉嗯了一声,眉眼淡淡,“皇上不过才钦定,还未上任。”
他如何能当侍御史,而且还这么快?她记得后期江时安从翰林院出去也不过是工部的一个七品小官。
难道他真有那么大本事?让皇帝舅舅对他那么刮目相看?
霍明阮想着,脑中突然浮出,那日在李国公府,他同那小太监站着一起,难不成......是攀了关系?
心里对他的好感不由又降了一分。
江奉将她细微的神情变化收入眼底,不明白自己又做了什么让她不喜,他没深究:“若郡主今日来找阁主是有旁的什么事,或许臣能帮上点忙。”
霍明阮对上他的眼,否认:“没有。我今日来就是随意逛逛,买点东西,你们不用管我。”
说完,霍明阮装模作样看了下一旁的小玩意,很快便踏出了元月阁的大门,在旁边的一家茶楼找了个雅座,想着等江奉离开。
但等她打盹醒过来,天色已经暗了不少,问一旁的徐殷,徐殷也不知道江奉有没有走。
于是她和徐殷再次去了元月阁,没发现江奉。
赵生也不在。
凌小燕直接将她带去了楼顶。
原来这元月阁不止二楼,还有三楼。
从楼梯上去,是一方很奢华的厅堂,左右两面墙的博古架上摆满了各式的宝物,一看就价值不菲。厅堂最上方是一处胡桃木围成的柜台,里面还有一间房。
霍明阮在厅堂的椅子里坐了会,等凌小燕通报后,没过一会从里面走出来一个戴了面具的男人。
凌小燕对着那男人道:“三哥,这位是商河郡主,她想要让我们帮忙调查一些人。”
霍明阮见得那被凌小燕唤作三哥的人将头转向了她,微微打量她一番:“今日阁主有事不在,由我代劳。郡主是贵客,郡主想调查人,这一次可以给郡主便宜一些,二十两即可。”
二十两银子不算多,霍明阮没想到他们这么爽快,有些意外,就是不知道效果如何。
她将手中的字条递给他:“我要你们帮我调查,这上面的人的人品,他们曾经和哪些姑娘有过纠葛,越快越好。”说完,她又从荷包里取出另外一枚竹筒,“另外,这上面的人,我要知道他们尽可能多的信息。”
叫三哥的男人收了霍明阮的纸条,展开上下看了眼,而后嗯了一声,“我们会尽快。”
霍明阮和徐殷对视了一眼:“不需要额外付钱?”
那人道:“本来应该再重新付一份,但我们做生意除了讲究利益,也讲究一个缘分。郡主既和江公子认识,又曾经还帮过凌小燕和徐五,实在有缘。既是有缘,也不用那么计较。”
没想到这个元月阁还听讲究义气,霍明阮似懂非懂地点头,抿起唇附和道:“照这么说起来,那确实有缘。”
能给她少钱,怎么能不算有缘呢?
“我在这里调查一事,你们会保密吧?”
“放心,我们元月阁阁规第一条,便是保密。”
霍明阮便放心下来,“那就有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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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霍明阮离开后,那叫三哥的男人走进密室,将手里的两张字条交给了密室内的少年。
少年坐在玫瑰椅上,将手中的小银球放下,接过纸条。
那叫三哥的男人将手中的面具取下,微微朝前看了眼,说:“公子,你说郡主为何要找人调查长公主府里的人?”
微白的日光从窗户落到屋中少年的脸上,长睫将眉眼修饰得更为漂亮,正是方才霍明阮才见过的江奉。
江奉视线落在手中微黄纸条上的娟秀小字,微眯了眯长眸。
若他没记错,前一世在她刺杀前不久,长公主在公主府悬梁自尽,而景彻帝的幼子刘颐和被杜成西抓了过去当人质。
他微微沉吟,对面前的褚寒风道:“好好调查,务必要调查清楚。”
“属下明白。”
隔了一会,江奉道:“另外一张,等下次郡主来,多派几个人和郡主一起,至于上面的那些人,你们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叫三哥的男人微微抬头,和江奉身旁的赵生对视一眼,:“明白,公子的意思是,那些人有什么缺点说什么,没有也要找......”
江奉抬了抬眉,漫不经心地打断:“我可没说要你们骗人,实话实说,别砸了我们元月阁招牌。”
褚寒风微怔,然后咳了咳:“属下知道了。”
......
霍明阮从元月阁回到长公主府,刚好遇到霍义岑过来拜访。
花厅内,她给他沏了杯茶,“阿兄,今日我出了门,没想到你这么早就来了,今日翰林院里不忙吗?”
霍义岑摇摇头,“今日皇宫里发生了一桩大事,我们没在翰林院。”
“发生了大事?什么大事?”
“今日原是王贵妃的生日,皇上特意为她庆生,结果却出了刺客,差点伤了贵妃。”
“什么?阿兄的意思是,皇宫出了刺客?”
“不是皇宫,皇上带贵妃娘娘去了皇宫北边的雪宝宫赏花,本来大家都在喝酒赏花,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一个刺客,抽出匕首就朝贵妃娘娘扑了上去。不过,还好贵妃身旁的侍卫反应得快,贵妃只是受了点惊吓。”
“那人怎么会想着刺杀贵妃?”
“那人尚在审讯,现在还不知道原因。不过为兄觉得,或许会和近些时日灾情加重有关。”
“灾情加重?”
霍义岑嗯了一声:“那刺客在刺杀时喊了一句,”他说着,忽地一顿,将要说的话咽了进去,语重心长道,“阮阮在长公主府,或许不知,南北许多州县灾情蔓延,近些日连京城近郊都开始有了流民的身影,怨声载道,而今皇上又在雪宝宫给贵妃大肆庆祝......”
“灾情怎么会加重,不是已经减轻了吗?”霍明阮惊诧喃喃,她才收到许阜的信,信里的意思,分明是灾情没有大碍。
难道是爹爹怕她担忧所以刻意隐瞒?
见霍明阮面露诧异之色,霍义岑抿唇,“这事也不过是阿兄的猜测,而且阮阮也不用担心,就算真有什么事,还有阿兄。今日我来,主要还是你让我调查的那事,我找了手底下的人,恐怕还需要些时间。”
霍明阮神色微凝:“没事,今日我去了阿兄你推荐的地方,过不了多久应当也会有结果。”
霍义岑颔首,又想起前几日听说过的她和江时安之间的事,“阿兄突然想起来,阮阮你若是日后真要和江家结亲,日后进了江府,还要多留意那位状元郎。”
霍明阮微微睁大了眼:“阿兄是说江奉?”
霍义岑颔首:“不知道阮阮可曾听说,就是那江奉,昨日竟然得了皇上亲自擢升,让他出了翰林院到了御史台做侍御史。要知道他中状元也不过月余,此等提拔,古往今来都少见。”他微顿,扫了眼四周,“朝堂上都在传,他和那章顺同关系非同一般。”
想起先前听说过江奉和自己妹妹的一些传闻,“上次聂丞在殿前向皇帝求亲,为兄就有几分担心,如今看来,这江奉看起来虽像谦谦君子,城府心腹却不比聂大公子少。那章顺同什么人,眼下也朝这饥荒说不一定有他一半功劳,他初入官场,竟能这么快和他攀上关系,其中手段非比寻常。阮阮你能离他远一点便远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