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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灵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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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西楼,流光荡漾,灵山巅,清池畔,水色氤氲。远山如黛,群峦起伏,幽深静谧。山风轻抚,夹带山林之芬芳,润人心腹。

灵池之水如薄纱轻拂,妩媚了月色,倒映夜空。

水池中央,绫时与楚攸宁相向而坐,四掌想抵。阿时屏息凝神,听楚攸宁一字一句道:“气始丹田,上至百会,下注涌泉,循脉而行,疏通任督……”

随着楚攸宁的引导,绫时感到身体之中有一股暖流缓缓流动。这暖流既能抵御灵池水的刺骨寒意,还让他觉得静脉活络,呼吸顺畅。

“我能感到你的内息了,”楚攸宁腕上加力,抵住阿时的手掌,“把这股气聚在一起,别让它散了,听我的口诀,让它在你的奇经八脉间穿行。”

绫时应了一声,听他又道:“气聚于脐,分赴胸口,环绕腰腹,穿行肢节,贯通冲带……”

楚攸宁将自己的气通过手掌输入绫时体内,然后带动阿时的气在二人的经络之间游走。渐渐地,他明白为什么当年父亲只教他口诀,却不让他练习。他所习的遁影剑至阴至柔,需得有另一股力量加以调节中和,才不会反噬自身。而廖成欢的问题也就出在这里,他偷练的玄天剑至阳至刚,在没有内功心法调节气息的情况下,体内产生的气毫无约束横冲直撞,落得作茧自缚的下场。

两人面对面地在灵池水里泡了一个多时辰。起初阿时觉得水寒难耐,可随着胸中的气逐渐聚集凝结,好似池水也变得温热了。同样温热的还有楚攸宁的手掌,不知为何他的手掌很小很柔软。但指节和虎口都生了老茧,当是常年习剑所致。阿时不由得好奇,为了能在紫宸殿上与公孙道裕对峙,楚攸宁究竟付出了多少心血汗水。

“别分心!”

楚攸宁低喝一声,将绫时涣散的气重新引回正道。

“还没完呢!跟着我走,把内息往下压。气下三焦,自足跟起,沿腿内外,上抵腹腔,流通阴阳跷……”

阿时赶忙集中精神,重新将暖流聚集,然后跟随楚攸宁继续修行。他慢慢开始感受到二人的不同,他的腹中好似有一团火苗,即便坐浴寒池,依然额角冒汗。而楚攸宁的气更像涓涓细流,如清风拂面,沁人心脾。他全神贯注,不知日月变化,不知斗转星移。但他很喜欢这种专心至极的感觉,只需将全部的精力放在楚攸宁身上,心无旁骛。

“很好,还有最后一句……”

楚攸宁长眉蹙起,阿时的气愈发厚重刚毅,如同引导一团烈火,让他有些力不从心。“气绕腰脊,自腋下出,抱围四肢,回旋胸前,畅达阴阳维。”

绫时也感觉到了,索性依照口诀,推着楚攸宁的气走。楚攸宁一下觉得轻松了很多,脸色也逐渐红润了起来。他感到一阵温暖将全身笼罩,好似已走出夜幕,站在日光下。

“好了……”

楚攸宁收回气息,撤下双掌。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感觉自己好似由内及外焕然一新,连白日苦练剑招的疲惫都被一并驱除了。

“喂!等一下!还没好呢!不许动!”

绫时的动作僵在了原地。踏入池水之前,楚攸宁给绫时眼睛上蒙了布条,阿时觉得他们练完了,故而想把布条摘下来,但没想到被喝止了。

“你在这待着别动!等我说好了再起来!”

“哦……”阿时不情愿地嘟囔一声,“说到底,为什么要把眼睛蒙上啊……”

楚攸宁一边往岸上走,一边答道:“为了让你专心啊!闭上眼睛,心如明镜,才能事半功倍!”

“那你怎么不用蒙……”

“我?啊,那个……哎呀,总得有个人要观察四周的情况嘛!万一来人了怎么办!”

绫时怎么听都觉得他在胡诌。而且两人面对面聊天的时候不觉得,阿时被蒙上眼,才发现楚攸宁说话的语气和音调,和师韵十分相像。尤其是他蛮不讲理颐指气使的时候。绫时努努嘴,心说自己大概就是个伺候人的命。

“阿嚏……”

“怎么了?”蒋文懿转过头看向师韵,“韵儿这是染了风寒了?”

“没有没有,”师韵吸吸鼻子,“说不定是有人在说我坏话……所以那纸条上说的是阿时跟着廖成欢和楚攸宁去灵山了?”

蒋文懿点点头,暗道他们还是晚到了一步。三人察觉灵山的群英逐鹿或有异样,便急急忙忙赶回百花小院。可抵达之后不见人影,只见屋中桌案上,阿时留了字条一张,说是随廖楚二人回灵山修行。

“这下可麻烦……”蒋文懿愁眉不展,“灵山派由于备战群英逐鹿将山门封了,避不见客。非得等到开赛之日,外人才能上山……我们无法进去通知阿时……”

“要么还是我偷偷溜进去……”

“不行不行!”蒋文懿赶忙打断她,“灵山剑派高手云集,韵儿贸然进去若是被抓,连个能救你的人都没有!你可不能再冒险了!要让阿时知道我让你涉险,还不得气死……”

师韵小嘴一噘,叉着腰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就总是这么瞻前顾后的!也不知道那个廖成欢这种时候把阿时带上灵山安得什么心!他该不会就是骗阿时去自投罗网的吧?!”

青鸳晚一步进到堂屋,听得二人争吵,摆摆手道:“师娘子切莫急躁,蒋公子所言在理,你不可贸然上山。不过以我所见,那个廖成欢行事随性,但并非心机深重之辈。不管公孙道裕有何计划,此人应是不知情的。眼下真正棘手的是,如何才能查出灵山派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公孙道裕究竟要做些什么。”

“得去走访那些被除名的弟子。”

蒋文懿掐指盘算道:“还得打听公孙道裕近来的行踪。他武功再高也不可能飞天遁地,只要在世间行走,就必定留有踪迹。可我们时间不多了……”

“还有四天……”青鸳坐在高椅上,双手之间摆弄着什么,陷入沉思。

师韵眼尖,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问道:“先生手中拿的是什么?”

青鸳摊开双掌,二人见他手中握着一个弹丸大小的圆球。小球以油纸包着,探出一根信捻般的红绳。

“这是墨黎谷还在的时候,用在迎客亭的烟花弹……”青鸳的目光有些游离,显然又想起了陈年旧事。“引燃之后会直冲云霄,在夜空炸开一朵金花……”

蒋文懿眼前一亮,随后又心头一沉。

“看来蒋公子是猜到我的心思了……但十几年过去了,且不提这烟弹还能不能用,我若真的将它点燃,便是违背了谷主的命令……更何况,”青鸳眉头紧锁,幽幽道:“当年幽谷解散时没有半点说辞……我也不知他们是否满怀怪罪之意……”

蒋文懿来到青鸳面前,要过那只小球,轻轻掂了一掂,然后长眉一挑,“先生要不要,赌上一赌?”

五鹿城北十里处,种有一片梨花林。林外面向官道,是一小块杂草丛生的空地。若是上前近观,便可看出芒草之下是几块青石板,刚好拼成一块四四方方的地基。只是不知因何缘由,地基上面的建筑被移去了。

夜幕乍起,暑气渐收,晚风拂过,树动枝摇。远远便听马蹄声响,眨眼功夫三匹快马已来到梨花林。

“便是此处。”

青鸳翻身下马,看眼前断壁残垣的荒芜景象,不免唏嘘。

师韵跟着他两步一跨,跃上石阶。小娘子四下一望,好奇道:“这里就是原先设置迎客亭的地方?”

青鸳颔首道:“迎客亭的设计本就是易建易动易移除,因此从接到谷主的指令,到亭子消失,不过几个时辰的功夫。除此之外,亭内石板设有机关,叩动之后,便会将藏在尖顶中的烟花弹射出,用来召唤墨黎弟子。”

蒋文懿听完不仅咋舌道:“白梨幽谷果然能人辈出,这得是多么巧夺天工,才能造出这样的亭子……若有机会,真想亲自见上一见……”

“所以……”青鸳拿出怀中的烟弹,长叹一声,“当真要赌?”

“赌吧!”师韵将金扇取出,以防不测。“赌这小玩意过了这么多年,还亮不亮得了!也赌幽谷弟子的心,有没有散!”

“好一句有没有散!”青鸳勾唇一笑,深吸一口气。他将烟弹放在台基正中的凹槽里,以火石点燃。

小火星点着了红色的信捻,微弱的光呲呲作响。

青鸳凝神望着,心中暗道:没想到我终是有违背谷主心意的一天……剪秋若是知道了,还不定要如何怪罪于我……罢了,这么久了,这小东西定是炸不了了……

他这念头刚刚闪过,突然听到彭地一声,接着就看烟弹腾空而起,直冲云霄。三人赶忙抬头望去,只见墨色浸染的夜空,新月初升,繁星黯淡。却有一朵金花在空中炸开,这喷薄而出又转瞬即逝的绚烂,令人热泪盈眶,历久弥新。

“成……成了?!”

师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它……它在旧址里躺了那么久……竟然……竟然真的亮了?!”

“不……还没有……”

烟花腾空之后,除了几只惊起的飞鸟,身后的城池,远处的山林,没有一丝声响。三人屏息凝神地等待着,时光好似流逝地格外缓慢。师韵左看右看,只见无边夜色逐渐弥漫,将身周的景致慢慢遮盖,吞噬。

金花绽放如石沉大海,什么都没有拨动,什么都没有唤醒。

师韵回头望向蒋文懿,文懿也垂下了眼眸。十五年,太久了,时间的洪流足以冲散一切。

“走吧……”

青鸳弯下腰,拾起烟弹的残骸。“我们……回去再想办法。”

“等一下!”

忽地,梨花林里传来异响,蒋文懿立马惊觉起来。师韵也发觉了,连忙上前一步,和文懿并肩而站,将青鸳挡在身后。

不会儿功夫,自幽暗深处,冒出一个人影。

很快地,接二连三,有更多的人影冒出来。

人影越聚越多,十个?二十个?不……或许更多……!

那些人不发一言,只是迅速聚集。来者不知是敌是友,师韵紧紧攥着金扇,手心全是冷汗。这么多人她定是应付不来的!师韵稍稍后退半步,将金扇展开掩住口鼻,轻声道:“文懿!若情况不对,你便带先生先走!我来殿后!”

蒋文懿稍稍点头,但心里盘算着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犹疑之际,一黑影自夜幕中走出,一步一步地向他们走来。

来了!

师韵压低重心,月眉紧蹙,不仅要紧盯来者,还要同时观察其他人影的动向。

眼看那人走到他们面前了,青鸳忽然伸出手按在了师韵的肩头。他将师韵和蒋文懿稍稍分开,自二人之间穿过,大步向前。文懿一侧头才发现,青鸳眼眶湿润,似是有泪。

“浅夏……”

“舵主……”

走上前来的娘子与剪秋同龄,着一身黑衣,发髻低挽,未施粉黛。她嘴唇微颤,双目噙泪。双手一搭,单膝跪在了青鸳面前。

“舵主……浅夏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再看到金花绽空,不会再见到你了……你……还好吗……”

青鸳躬身将她扶起来,重重点了点头,“好……好……我只是没想到……你们真的会来……”

“我们一直在等啊!”浅夏颤抖着声音,“我们一直在等新的消息!等你!等谷主再召集我们的一天!”

青鸳垂下眼,顿了一顿才道:“可我……没有带来什么好消息……谷主他老人家,在十五年前就已仙逝……这颗金花烟弹也属我私自点燃……我身为墨黎弟子,却违背了谷主的命令……”

浅夏思量一番,问道:“那么舵主你为何要冒这个险?”

青鸳看了看蒋文懿和师韵,叹息道:“我查到五日之后,灵山恐有大乱……但仅凭我一人之力不足以厘清来龙去脉……因此……”

“舵主不必多言,”浅夏扬起嘴角,抱拳道:“我等生是幽谷之人,死是幽谷之鬼!墨黎震舵三号弟子浅夏,谨遵舵主号令,单凭舵主发落!墨守信诺,行以致远!”

“墨守信诺,行以致远!”

此八字如石子落涟漪,惊起千层浪。在梨花林里层层传诵,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师韵扭头看向蒋文懿,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文懿也抿嘴笑着点了点头,总有一些被称为信念之物,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逝,反而愈发浓厚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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