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薇思分別後,子繻向着左邊的道路低飛而行,在兩個赭日微斜之時已進入尚族的區域。
尚族的山水風貌還是那麼的親切熟悉,而城郭卻有了新的變化,開闢了好些新道路,建了好些簇新時尚的樓房,目之所及,所經之處感覺十分高尚,使人不敢隨便亂入,恍惚已過了十數年光景,而子繻知道,自己只是離開了短短幾個月,何以變化如此之大?
打從洞中出來,子繻和薇思不斷向各個部族的族民打聽星球近況,同時發現二人進入淚滴峰藏寶洞已超過五個月的時間。洞內自有晨昏,如有另一套曆法,而在洞內的記憶變得零零碎碎,兩人只記得曾做過某些事,卻記不起前因後果,甚至會懷疑記起的事情先後次序也是混亂的。
子繻此時一路低飛,環顧四周的景物,想起之前經過列疆與魅界時,感覺地貌依然,而此時在尚域,卻有如此奇怪的感覺,難道又是時間與記憶出現了問題?子繻又再懷疑自己了。不過不要緊,眼見的變化乍看之下是越變越好的,更加瑰麗宏大,魔族和魅界也有所不及,這不就是尚主一直要追求的進步嗎?尚族人或許正從這變化中獲到更大的自豪感,並且為自己身為尚族人而感到驕傲呢。
正胡思亂想,忽見前面一片混亂,路人驚慌四散,見路即奔,甚或跨進圍起的園囿之中,踩壞了裏面的花草,推倒了美輪美奐的擺設,而旁邊的店舖也著急地關門,人聲呼喝,眾人似被猛獸追趕,亂作一團。
子繻逆着眾人走上前,見前面有十數人手持棍棒,把街上的物件全打到地上,放一把火焚燒,然後又去砸毀商家的大門,一些走避不及的路人也被他們打着了。那幫人都穿着尚族崇尚的黑色衣袍,看樣子並不像地痞流氓,更像是各學館的弟子。
『住手!你們為什麼要搞破壞?』子繻攔在他們前面,厲言疾色喝道。
『走開!關你什麼事!別妨礙我們行天道!』那幫人目露怪異凶光,逼視着子繻,繼而又揮動手中武器向子繻打來。
子繻見各人神情古怪,五官表情並不一致,兇惡、氣惱、惘然、狂喪分佈在臉上不同的區域,似是中了什麼妖邪之術。
子繻看他們的精神狀況,估計跟他們是無道理可講的,於是他退後兩步,三簇光針發射出去,分別射向他們的上中下三路。那幫人原本見子繻退後,以為是怕了他們,正待上前追打,猛地見光針射來,稍一滯步,舉起武器隨意隔擋了幾下,又再衝上前。光針雖不致命,但被射中皮膚會感到灼痛,然而那幫人卻是毫不在意,好像身體並不是他們的,竟迎着光針向子繻衝去。
子繻見他們並沒有知難而退,反而攻上來,便想把他們引到人少的地方再做處置,以免誤傷無辜。
子繻從地上撿起一枝被批下來的樹幹,從下向上一挑,又從左至右,向着衝過來的人橫掃過去,打中了兩個。他收回樹幹,轉身向着不遠處的一片空地跑去。那幫人跟在他身後猛追,一邊追還一邊叫嚷着:『打!不要放過他!追上去!打!打!』
追逐間,旁邊支路上又連飛帶跑的衝出十數人。子繻抬眼視之,見來人以護罩遮蓋臉面,並穿着束腰的炭黑闊腳長袍,看裝束應是尚虎衛。尚虎衛是尚族的衛兵,由尚主親自統領。
尚虎衛的幾個人眨眼已攔在子繻身後,舉起杯口粗的圓筒,一齊將噴嘴對準那幫狂人,一陣雨霧噴射,霎時間,雨霧聚成一團團如枕頭般大小的雲朵,籠罩着那幫人的頭臉,圍繞着不散去。那幫人的視線被阻擋,如墜大霧中,個個腳步踉蹌,只懂伸手到處亂摸,手持棍棒者則亂打亂掃。隔了一會兒,各人行動受限,掙脫不得,才稍微靜了下來,尚虎衛的人一擁而上將他們制服。
子繻認得那根杯口粗的圓筒,是為尚虎衛配置的神器,可以對付小眾狂徒,近距離發射,形成雲團,罩着目標人物的頭臉,如白布蒙頭,很快便能廢掉他們的行動力。
『三哥!』
『三師兄!』
尚虎衛中有兩個人欣喜地叫喚着,且向子繻小跑過來。子繻仔細一看,因來人以罩遮臉,只能從身形聲音辨認。
『六弟,十六弟,是你們!』子繻也認出了他們。
六子和十六走到子繻面前,脫了面罩。久別重逢,六弟子縑上前一把抱住子繻,又怨又笑,『三哥,終於見到你了!你去哪了?我們都在找你,可把我們急死了!』
『你們可好?師父師母可好?』子繻也笑呵呵地抱住子縑。
『大家都好!就擔心你!師父還派了人出去找你,你跑哪去了也不說一聲!』子縑埋怨道。
這時,其他尚虎衛已將那幫狂人收拾妥當,一人向他們走過來。
『我們要帶犯人回去了,你們兩個呢?』那人問道。
子縑放開了子繻,回頭對那人道:『跟兄長久別重逢,我先帶兄長回鍾陽侯府,不跟你們回去了,可以吧?』
那人聽說是鍾陽侯府的人,估計也屬同僚,便向子繻拱了拱手,子繻回禮。
那人說道:『既然如此,你們去吧,那幾個犯人我們辦妥了。』
子縑和十六子繕謝過同僚,大家便分道而行。
一路上,子縑和子繕一人一邊,把子繻夾在中間,三人有說有笑的一起走回鍾陽侯府。
『三哥,你到底去哪了?無聲無息地去了好幾個月。』兩師弟既是關心又是好奇。
『我有些事情要處理,耽誤了些時間,回去再跟你們細談。師父有沒說什麼?』在外面不想多談自己的行蹤,子繻轉移了話題,另外他也想知道師父對他消失了幾個月會有什麼想法,先做好心理準備,等會兒見到師父才好應對。
『師父又擔心又生氣,他派人到處去找你,探子有消息傳回來說你去了魔族,還說看見你在籟音出現過,之後就沒有了你的消息。』子縑說道。
子繻心裏『咯噔』一跳,沒想到師父已經知道他去過魔族,師父和他都是尚主議事堂上的人,在沒有任務之下前去魔族,肯定會令人猜疑。為免有人懷疑自己對尚主以及尚族的忠心,他要想好一套說法。
『你們倆怎麼都進了尚虎衛?我出去一趟,變化挺大的。』子繻又問起他們的近況。
『三哥有所不知,最近尚虎衛需要用人,我們被調了過去,由尚主直接領導,職位自然也跟著提升了。』子繕笑嘻嘻地答道。
『尚虎衛需要擴充嗎?治安不好還是什麼原因?』子繻覺得奇怪,若不是有特別狀況,尚虎衛理應維持原有的規模。
『是,治安上出了些問題,尚主認為在族民裏面出現了一些暗湧,需要防患於未然,需要加大力度阻止不好的情況發生。』子縑壓低了嗓音。
『譬如呢?』子繻也低聲問道。
『譬如你剛才遇到的那幫狂徒。你不要以為他們是市井流氓,他們可是一些有名學館的弟子。最近多了這些人出來鬧事,這些人不好對付,手段硬了不行,軟了也不行。尚主要我們既要壓制,又要注意影響,畢竟他們都是些學館弟子。』子縑解釋說。
『他們?我看他們的精神不大正常啊!』子繻更覺奇怪。
『對啊,他們的精神是出了點毛病,不知練的什麼功,練得都走火入魔了。還不是一家學堂出現這樣的事,已經有好幾家出事了。』子縑道。
『我走之前好像沒聽說有這樣的事,怎麼突然就出現了?』子繻喃喃自語。
『練功不得法,課程功譜有問題,魔族人的滲透,想破壞我們部族的發展,一切都有可能。』子縑聳了聳肩說。
三個人邊走邊說,但步速飛快,已經來到侯府門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