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博远都没打开包装看看任随伍送给他的手表长什么样,就把孟弃递到他手心里的小方盒子丢到床尾,然后拉过被子重新盖到下巴处,闭着眼睛闷声闷气地说,“没戴手表的习惯,我不要。”
孟弃愣了愣,才想起来王博远确实没有戴过手表,祁运倒是整天手表不离身。
他把两个手表的包装盒子摞在一起,转身放到书桌上,又快速转回来对王博远说,“那我也不要了,我也不习惯戴手表。”
王博远没吱声。
孟弃坐在床边静静地陪王博远待了一会儿,见王博远呼吸平稳了,他才站起来,边伸懒腰边琢磨着要不要去厨房找古老爷子寻摸点儿东西吃,此时他的胃里已经空出来一大半,咕咕噜噜的,挺不舒服。
但他的懒腰还没伸到一半,他就被剧烈的肚子疼给干翻在地了。
那是一种他从来都没体会过的痛感。
像是凭空出现一只大手掏空了他的肚子般,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前后也就一眨眼的功夫,他全身的力气就被这骤然出现的痛感给逼走了,以至于他都来不及慢慢往下蹲,力气一散,双腿一软,就着双手举在半空中的姿势,啪一声响过后,他整个人就已经横在地上了。
紧接着,豆大的汗珠子就爬了他一头一脸。
不如就这样死了吧,他一分钟都坚持不下去了,躺在冰冷的地面上,被疼痛支配全身的孟弃绝望地这样想。
听到响声的王博远连人带被子一起摔下床,然后挣扎着把绊脚的被子踢开,膝行到孟弃跟前,边喊孟弃的名字边小心翼翼地把孟弃上半身抱在怀里,待看到孟弃苍白如纸的脸色和被汗水浇湿的额发后,他紧张得灵魂都要出窍了,一时间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紧着嗓子问孟弃,“哪里不舒服啊?能听见我说话吗?”
“哥,我……我肚子疼,很疼,谁在我肚皮上拉了一刀啊……”
孟弃的手死死抓住王博远的胳膊,疼得脸都扭曲了,说话时嘴唇都跟着哆嗦,刚回答完王博远的问题就泻了力,软绵绵地扎进王博远怀里抽搐起来。
王博远被孟弃这反应吓得脸色煞白,但好在理智还没被吓跑,他用一只手紧紧搂住孟弃,另一只手按在孟弃的肚子上轻轻地揉着,然后用他这辈子最大的声音朝院子里喊,“李清江!李清江!孟弃肚子疼!你快来看看他!”
比李清江先一步进来的是任随一。
为防止把感冒病毒过给孟弃,他还把一块毛巾草草地系在脸上,暂时充当起了简陋版口罩,进门见孟弃在地上蜷缩着,他的眉头立马就拧成了川字,弯腰就要把孟弃从地上抱起来,放到床上去。
王博远伸手挡住他,恶狠狠地质问他,“你是医生吗?你知不知道随意搬动病人会给病人造成二次伤害?!”
任随一停住动作,急切地问,“他伤哪儿了?为什么会受伤?”
但王博远拒绝回答。
任随一沉住气,继续问,“总不能一直让他在地上躺着吧?他很痛苦。”
“你是傻逼吗?不然呢?换你躺地上去?” 王博远猛抬头怒视任随一,脸上的嫌恶之色都快溢出来了,“他的痛苦是谁造成的?你他……”
“哥!”孟弃喊出声,手上用力,死死拽住王博远的领口,阻止他继续往下说。
王博远理智回笼,恨恨地瞪了任随一一眼,之后没再说话。
任随一也住了声,他不再去追问孟弃受伤的原因,而是把大手覆在孟弃后脑勺上,一下一下轻柔地拍着,帮孟弃缓解痛感。
李清江终于来了。
其实速度也不算慢,他之所以比任随一晚到,主要是因为王博远喊他的时候,他和曲亮他们几个人正合力抬着抽水马桶去东墙根那边,听到喊声就往这边跑,也是一秒钟都没耽误的,奈何距离远,比不上任随一就在隔壁,快跑两步就能过来。
他们几个人跑到孟弃跟前的时候,虽然没用几分钟,却都在喘粗气。
李清江刚一踏进王博远的房间,就耸着鼻子闻了闻,在任随一让出来的位置蹲下后,一边捞起孟弃的手腕给他诊脉,一边问王博远,“你喷香水了?”
王博远摇头,“没有,我都没买过香水。”
李清江疑惑地偏头看他,“那你的房间里怎么会有一股很浓的麝香味?因为其中还混杂着其他果香以及酒精和甘油的香甜味,所以除了香水之外,我想不到别的什么东西还能散发出这种复杂的味道。”
王博远一时无话,他确实不知道怎么回答李清江,因为他的房间里别说整瓶的香水了,就是空掉的香水瓶子也没有。他对这些东西不感冒,给他钱,他也不会用来买香水。
任随一像是想到什么,抬头看向刚站到门口的任随伍。
虽然来的比其他人晚了一步,但任随伍应该是把李清江的问话听清楚了,所以他直截了当地回答,“昨天晚上冲完澡之后我喷过香水,但只喷了一点点,应该不浓吧?留香时间也不应该这么长,顶多十二个小时就散干净了。”任随伍说着越过任随一,走到另一侧的床头柜旁边,打开抽屉,拿出一瓶巴掌大的香水递给李清江看,“就是这瓶。”
李清江伸手接过去,翻到配料表那面研究起来。
原来问题出在任随伍身上!王博远气坏了,冷声质问任随伍,“你一个大男人喷什么香水?!”
任随伍的表情里有委屈,也有失落,“是你说的这款香水的味道很轻柔,它能带给你力量,之前你不是每天都喷吗……”
“之前是之前,现在我是王博远!不要再在我面前提以前的事情!你如果还想在这里继续呆着,就把你脑子里和祁运有关的记忆以及你这瓶破香水有多远就丢多远,还有,你最好祈祷孟弃没事,不然你完了!”王博远咬牙切齿地对着任随伍一顿输出。
任随伍的表情变了又变,最后恢复成一惯的吊儿郎当,当着所有人的面儿回了王博远一句,“行,没问题。”
这时李清江刚好检查完那瓶香水。
他把香水重新递给任随伍,叮嘱他,“等离开这里之后再喷吧,里面确实含有……不适合让孟弃闻的东西,他体质弱,你多担待一些。”
任随伍郑重点头,“等会儿就找个地方埋了它。”
李清江低下头,不再搭理任何人,专心给孟弃切脉,切完后整个人就轻松了不少,然后抬起头对王博远说,“你轻轻地把他抱到我房间去,我去给他配药,时间紧急,咱们分头行动。”
王博远一秒都不敢耽误,从孟弃肚子上撤回左手,又从孟弃的膝盖下面穿过去,打算把孟弃公主抱起来。
但他跪在地上的时间太长了,又加上身体一直处于紧绷状态,所以他的腿早就已经麻了,试第一次的时候都没能起来。
任随一见状赶紧接手,顾不上王博远朝他喷火的眸子,抱着孟弃就往李清江的房间冲。
虽然速度很快,但胜在经常健身,下盘够稳,奔跑的过程中孟弃并没有表现出不舒服的样子。
也或许已经疼得没有力气表现了。
把他放到李清江的床上后,任随一贴在他耳边,轻轻地喊他的名字,他都像没听见似的,紧紧闭着眼睛,眉头深锁,呼吸几不可闻。
瘸着腿的王博远被任随伍扶着进来,看见他这个样子更站不住了,被任随伍半推半抱到懒人沙发上坐着休息。
等李清江拿着配好的草药进来,任随一赶在第一时间问李清江,“他这是怎么了?是对香水过敏吗?”
李清江怔了怔,不过很快就顺着任随一点头,“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
“好治吗?多快能好?”任随一追问。
李清江示意任随一把孟弃的上半身抬起来,他要给孟弃喂药,任随一依言照做。
直到把半碗汤药喂进孟弃嘴里,李清江才回答任随一,“我也是第一次遇见他这种情况,只能尽力去治,但最后结果怎么样,我说不准,也不敢保证。”
“你觉得首都医院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治好他吗?有的话,我立马安排直升机,送他回京城。”
李清江抬手拦住已经拿出手机准备联系别人的任随一,“任先生,你忘了吗?孟弃他并不想让更多人知道他的行踪,其次,我算是他一直以来的主治医生,对他的情况最为熟悉,而且我自认为我的医术也值得信任,所以你先别着急,我会尽全力医治他,实在不行,我还可以请教我师父,他老人家姓董名三微,在京城里头也颇有些名气,你应该听说过他吧?”
任随一放下手机,认真地上下打量了李清江几眼,眼底的焦虑之色散去不少,“你是董老的徒弟?”
李清江从口袋里拿出董氏传承信物递给任随一,并自傲地回答他,“如假包换。”
任随一思量片刻,又低头看了看不知道是在熟睡还是疼得陷入昏迷的孟弃,不放心地追问李清江,“有董老坐镇,是不是就能有百分之百的希望?”
李清江说,“那当然,你知道我师父的含金量,起死人肉白骨……”
曲亮在床尾“嚯”了一声,小声嘀咕道,“这么厉害?我以为只有武侠小说里才有这种神医。”
李清江顿了顿,继续面不改色地往下说,“起死人肉白骨虽说做不到,但是从阎王爷手里抢个人还是可以试一试的。”
“既然如此,”任随一拍板,“你跟董老说一声吧,让他尽快过来一趟,我来安排直升机,在这之前你应该没少和董老联系,让他过来,不算让‘更多人’知道。”
李清江愣了两秒钟,显然被任随一的雷厉风行给震惊到了,不过他可能真的对孟弃这突如其来的病症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怔愣过后,很快就做好决定,“我现在就和我师父联系,问问他近两天的行程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