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答应了林长青以后，眠云多了一点儿小烦恼。

首先，眠云自己虽然不爱说话，但她并不讨厌热情话多的人，或者说对于这样的人，她是有几分偏爱的，只是……林长青最近的热情是不是有点儿过头了？

“姐姐在想什么？”林长青兴致勃勃的凑到眠云身边，眼神中隐隐有些委屈“姐姐是不是觉得我麻烦，讨厌我了？”

“不是，”看着明明比她还要高上不少的林长青硬生生将头枕在她肩膀上，做着小儿撒娇一般的动作，眠云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只是……不太习惯。”

她真的不太习惯有人离她这么近，甚至离她的皮肤只隔着一层衣物，这千年来别说近到这种地步了，就连敢靠近眠云三步以内的生物都很少。

“是这样啊，”林长青神色不变，好像没听懂眠云的话一般，不仅没离开，反而更向眠云身上贴近了些“那姐姐要早点习惯啊。”

“……你是故意的。”眠云扶了扶额，语气笃定，她只是不懂感情，又不是傻子。

“被姐姐看出来了，”林长青嘴上依旧很乖“我只是想帮姐姐而已，姐姐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现在的眠云还不懂绿茶是什么意思，但她却深切感受到了茶言茶语的作用，虽然有心说些什么拒绝，但总觉得正常拒绝的话对林长青好像是一种伤害。

“没有，”眠云摇头“我没生气，这件事是我先提出来的，我自然不会生气。”

“谢谢姐姐，”林长青稍微退开了一些，他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眠云，又笑了笑说道“姐姐喜欢我带来的东西吗？”

林长青知道寻常女儿家喜欢的珠宝首饰，绫罗绸缎之类的东西对眠云来说没什么意义，所以他费心淘换了些有意思的小东西带给眠云当做礼物。

“还挺有趣的，”见林长青可算放开她了，眠云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开始无师自通的转移话题“这本杂记中写了江南美景，不知江南是否如书中所说的那样，美的如诗如画？”

“这个啊，”林长青随手翻了两页书，他过目不忘，看书的速度又快，不过几分钟就翻完了整本书“作者应当是去过江南，写的还算真实。”

“你也去过江南？”眠云顺口问了一句，毕竟若是没去过，又怎能知道作者写的真不真？

“姐姐，”林长青颇为无奈的放下书“姐姐是不是忘了，我就是江南人士。”

“啊……”眠云眼神有些游移，随后又落到林长青身上“那……书上说的确实有道理。”

这本杂记上写了江南多美人，如林长青这般眉眼俊秀，身材修长，皮肤白皙的少年，确实算得上美人了。

“我见过柳树，也见过河堤旁的柳树，却无法想象青砖白瓦，绿柳新叶，小巷人家的场面。”眠云又向后翻了几页书，看得出来作者很喜欢这种江南人家的生活“这样的场景，真的很美吗？”

“很美，”林长青意识到了什么，他轻声说道“我自小在江南长大，那里的时光好像过的很慢，很悠闲，每个人都不急着做什么，只待到春光明媚，柳树发芽时，才知晓新一年的春天又来了。”

“我也不急着做什么，毕竟在大多数时候我都很闲。”眠云看着自己的双手，神色不明“可悠闲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难道说不需要做什么就会让人类感到高兴吗？”

林长青被噎了一下，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好在眠云也不太在意他能不能答上来，只是接着说道。

“林长青，你觉得我让岐山拥有四季轮回怎么样？”眠云抬头看向山中青翠的树木，岐山永远是最适宜的温度，所有的花木都生长的很好，但这样的好总让人觉得缺了点儿什么。

缺了一种……变化！

对就是变化，岐山的一切好像和神族一样，有着亘古不变的气质，无论千年万年，始终屹立，这种永恒虽美，却也沉重。

“每个季节都有其独特的地方，”林长青笑着从旁边的草丛中摘下一朵花别在眠云鬓边“春天百花盛开，，夏天枝肥叶厚，秋天果熟蒂落，冬天万物凋零，虽都算不上最好，却也是极为难得的风景了。”

“那就决定了，”眠云听出了林长青的赞同，她点头说道“既然有了春夏秋冬，那日升月落也加上吧，毕竟人类不也讲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吗？”

眠云身为岐山之灵，她的意志就是岐山的意志，于是林长青看到了岐山的第一个夜晚。

“原来这就是晚上啊！”眠云看了看周围，黑暗对她没有造成什么影响，不过她记得人类好像在黑夜中是看不见的，于是她抬手，无数绿色光点从山林间涌出，照亮了周围。

“的确还挺好看的，”眠云感觉颇为新奇，毕竟知道和看过是两码事“有种……朦胧的美感。”

无所不知不代表学富五车，从来没读过书的眠云文学造诣不怎么高，起码让她作诗写文章她是写不出来的。

“是很漂亮。”林长青伸出手去触碰那些光点，光点凝而不散，在他手心仿佛一盏小小的灯笼。

“姐姐，你知道吗？江南每年在七夕的时候都会燃起很多烟火，那一晚没有宵禁，只有热热闹闹的人群，到处吆喝的小贩，和各种各样的花灯。”林长青松开手，任由光点向天空飞去“我想和姐姐一起去看看。”

“我没办法出岐山啊，这你是知道的。”眠云也学着林长青的样子随手抓了一个光点“别说江南了，这个世界上除了岐山以外的任何一个地方，我都去不了。”

虽然没有真正看到过，但眠云在别人的记忆里见识过各种各样的风景，还有比人类灯节更梦幻的荧光海，如果有机会的话，她是不是可以带林长青去别的时空看看？

可惜了，她出不了岐山，虽然眠云一直知道这件事，但直到现在，她才生出几分可惜来。

“姐姐想去外面吗？”林长青看向眠云，认真的问道。

“想，”眠云想了一会儿，点点头“以前我没什么好奇心，可现在却有一点儿好奇外面会是什么样子的了。”

“那姐姐又为什么不能出去？”

“因为我与岐山的联系比较特殊，”眠云稍稍有些犹豫，可还是说道“我与岐山的灵脉相连，也就是我是岐山的一部分，岐山也是我的一部分，带着一座山，我总不能进入旁的位面吧？”

“因为这个？”林长青上前撩起眠云与岐山相连的的头发，神情有些若有所思“姐姐，其实头发这种东西，也不是不能剪断的。”

“不行啊，”眠云无奈的摇摇头“我的头发不仅是头发，它是一种天地规则束缚，连我也不知道应该如何解开。”

“也就是说，姐姐其实是可以截断头发离开岐山的，只是不知道方法？”林长青非常敏锐的发现了眠云言语中隐藏的含义。

“应该吧，”眠云含糊不清的答道“其实这世间除了我还有很多神，也不乏有山神，那些山神一开始都是留在自己的山那里，后来也满世界乱跑了，至于他们是如何做到的，我不太清楚。”

况且其他山神的方法对她来说不一定有用，毕竟道不同。

“我……”林长青想说些什么，只是话还没说完，岐山就来了一对客人，他只好闭上嘴，先按下不提。

两人同时来到岐山的情况不多，再加上眠云现在心情不错，哪怕这一对小情侣一副赌气不愿说话的样子，眠云也主动开口问了他们的愿望。

“你什么愿望都能实现？”

情侣中的女孩名叫杨青，她显然不太相信眠云，只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她，后又对自己的男朋友说道“我看这人是个骗子，我们走吧？”

“抱歉，”杨青的男朋友王廉对眠云笑了笑说道“我们的确没什么愿望可许，天色已晚，就不多打扰了。”

说罢，王廉拉着杨青转身离开，眠云并未阻止，只是看着两人的背影没有说话。

“姐姐？”林长青微微皱眉，他看了一眼两人道“这两个人有什么问题吗？”

岐山是一个空间，没有眠云的允许，这两个人一辈子都走不出去，眠云刚刚虽然没说话，却也没直接把他们送出空间，显然是有些缘故。

“唔，算是？”眠云思考了片刻“他们不是不想许愿，而是不希望对方知道自己想许愿。”

眠云这话绕了些，但林长青还是听懂了，这倒也正常，毕竟至亲至疏是夫妻，愿望这种事，如果有第三个人知道，很容易被人拿住把柄的。

果然如眠云所说的那样，不过一会儿，杨青从树后探头探脑的向这边看，见到眠云还在，她松了一口气，又左右看看，发现没有其他人以后才走到眠云面前。

“眠云小姐，”杨青有些别扭的开口“你真的能实现我的愿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