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没什么不方便的。我一个人在办公室。办公室文化?适当的示弱呗!哪有?别人不了解我,你还不了解我?刚开始也是摸石头过河……我跟你说,刚参加工作,我也想当个佛系老师,遇到不遵守课堂纪律的学生,用一记眼刀杀过去,后来发现一点用都没有。班上有三个男生,像三个‘客服’,话痨。你不知道,有多耗精气神。后来,慢慢琢磨,也学了其他老师的一些实战经验……嗯,用了扩音器。嗯,不是一天两天,对!现在总算彼此适应了。这个学期结束,我就有两年教龄了,羡慕我吧?……’’
班主任在办公室里面打电话,曹宁莎站在门外,不知道是敲门进去好还是不进去好。班主任口中的三个男生,一定是班上的‘‘三大变态’’,班主任罚他们背过名人名言,抄过课文,都是五的倍数罚,还罚过跑操场,五圈五圈地跑……
‘‘曹宁莎!’’
背后突然传来一个夹子音,回头,是孙子毅。
‘‘孙子毅,你来了!’’
孙子毅眼睛大而尖锐,一眼就看出曹宁莎的不对:
‘‘你昨晚没睡好?’’
曹宁莎昨晚确实是没有睡好,右上眼皮向下耷拉得更明显了。没睡好的主要原因,是昨天在上校外英语课时,听写,破天荒,错了三个单词,被英语老师狠狠地批了一通后,还要她回去写一份深刻的检讨,下周日带来。并吓唬她,不深刻,就不要来上课了。结果,昨晚一个晚上,脑袋里尽想‘‘检讨书’’的事了,而且还在想,哪些文字是‘‘深刻’’的、能过关的。曹宁莎从小就是别人嘴里的‘‘优秀孩子’’,同龄人学习的榜样,哪里写过这‘‘检讨’’?从来都是自信满满的,感觉自己强得可怕,这回可把她愁坏了。从晚饭后,到夜里十一点,一直在想怎么写,怎么才写得深刻。她一会儿,拿起笔;过一会儿,又放下,憋了半天才写出三个字——‘‘检讨书’’。大姐早上起来,看到一张白纸上只有三个字,还因此嘲笑曹宁莎:
‘‘看你这难受样,说明老师这一步走对了!’’
气得曹宁莎就想跟大姐干一仗。
大姐结婚三天后,基本上都是住回娘家的。她的新房比娘家大。但卧室小,客厅大。大姐夫是学化学的,上有两个哥哥,一个在南方卖洗发水,一个在北方卖酱油,所以经常有事要出差。让大姐一个人在家面对公公婆婆,出来进去的,就觉得别别扭扭。所以大姐就花心思想了个上班近、住娘家方便的理由,顺理成章地又住回了娘家。
于是,曹宁莎和大姐的关系,又恢复到以前大姐没结婚时那样。见面就爱相互戳戳,戳完,两人又兴奋好一阵子。这次曹宁莎也毫不留情地反击道:
‘‘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谁让你回来管娘家事了?’’
大姐瞬间黑脸,虽然知道这是姐妹间的小戳戳,但这回真的让她很生气:
‘‘你个小三,还管起老大来了!’’
曹宁莎愣怔了一会儿,紧接着,就没好气地回怼道:
‘‘小三怎么哒?小三怎么哒?就管你,就管你!在这个家,我是主人,你是个客人!’’
说完,脸上就露出一张苦瓜脸。别看她嘴上说得痛快了,但脸上却没有一丝兴奋的样,心中还莫名升起一股烦躁的情绪,又哀求道:
‘‘我求求你了,大姐!你就不要在我身边幸灾乐祸哒!一大早,让你弄得,心情糟糕透了!’’
于是,大姐也不再笑话妹妹了,开始正儿八经地帮她分析起来:
‘‘听写不过关,你不找找自身的原因?’’
曹宁莎想了想,说:
‘‘就三个单词。一个是没听清,一个是漏了一个字母,还有一个,是老师说连笔写得不清楚。’’
曹宁莎妈妈在一边听了,插嘴道:
‘‘我可听英语老师说了,这次听写有三个满分。这说明什么?说明是你自己听写不专心!要怪,只能怪你自己!’’
大姐听了,又笑道:
‘‘这就对了!把这些原因写出来,检讨不就深刻了?’’
曹宁莎听后,心底划过一丝暖流,还有些惊讶,说:
‘‘就这样写哒?会不会太简单了?’’
因为纠结了一个晚上,早上起来脸色就不好看,眼皮也耷拉下来了。好在孙子毅听后,能深切地感受到她的心情,还共情道:
‘‘第一次写检讨,心里很难受吧?’’
……
上午的四节课很快就结束,大家放学回家吃午饭。一切看上去都好像很正常。可曹宁莎回到家里后,很意外地看到了二姐曹宁德。高考只有两位数的时间了,她不在学校努力学习,回家来干嘛?吃午饭?
相对来说,曹宁莎更怵二姐。对大姐,她可以没大没小地嬉戏打闹;但二姐,她从来都是毕恭毕敬的。所以今天一见面,曹宁莎就小声地叫了一句:
‘‘二姐!’’
曹宁德闷闷地:‘‘嗯。’’
曹宁莎问:‘‘你怎么回来了?’’
二姐却没有再吭声,盯着电视机看乒乓球比赛。曹宁莎平时除了上课,其他时间不戴眼镜,所以她看不清二姐脸上的表情。只是冷冷地‘‘嗯’’了一声,也不好妄加揣测二姐的心情。反正就是觉得二姐哪里不对劲。于是去厨房问妈妈:
‘‘妈,二姐怎么回来了?’’
声音比先前更低沉了些。厨房的高压锅还在‘‘滋滋’’作响,往日一回来,就能洗手吃上午饭,现在却在厨房看到了还未炒的生菜。
曹宁莎妈妈边切菜,边说:‘‘你二姐出事了!’’
曹宁莎听后,吃了一惊:‘‘什么?’’
二姐曹宁德不好好地坐在客厅看电视吗?难道,是精神方面的?曹宁莎为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二姐高中三年,住校两年,高三说什么也不肯继续住校了,要走读。现在高考在即,又出什么幺蛾子了?老天,请保佑二姐高考顺利,金榜题名!二姐白头发都熬出来了。她太辛苦了!
这时,曹宁莎妈妈压低嗓音,说:‘‘这次联考,你二姐数学没上一百。’’
二姐的语数英三科的试卷分都是一百五,不同于小学的百分试卷。没上一百?也就是说,只在及格线上了,这跟二姐平时的数学成绩比,落差是有点大。
曹宁莎小声问:‘‘没考好,也叫出事了?’’
‘‘你还小,你什么都不懂!’’
说曹宁莎‘‘不懂’’,曹宁莎还不服气,说:
‘‘我怎么不懂?我也是学生!’’
曹宁莎妈妈忙着做饭,也不想往下说了:
‘‘等一会儿,我们坐在一起吃饭,你再慢慢问你二姐!’’
曹宁莎点点头,说:‘‘那你做快点!我都快饿晕了!’’
说完,离开厨房,陪二姐看电视。只是两姐妹的眼睛只盯屏幕,不看对方,也没有说话。
其实,曹宁德出事并不是很复杂。就是这次数学联考,因为前面的题耽误了一点时间,导致后面有两个大题没做,结果考出来的分数,让数学老师不是很满意。单独被叫到走廊,说了她几句。当然,数学老师的口气不是很委婉,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但没过多久,班主任又找到她,说她因为一门数学成绩的落后,排名从年级前三,退步到三十三;还说她学习没有持续性,高三了,老师不念紧箍咒,就开始疲沓了……曹宁德本来学习压力就大,从小学开始,那根学习的筋就绷得紧紧的,从未放松过。现在两个老师一前一后,不留情面地教育她,让她一时间接受不了啦,就想离开学校,就想不学习了。好在妈妈能理解她,一接到老师的电话,就把她接回了家。
中午一家三口围坐在一起吃饭。虽然只有三个人,但曹宁莎妈妈也弄了六个菜,一个汤。老二、老三吃得都很满意。快吃完了,曹宁德突然语气轻松地说了一句:
‘‘我好像缓过来了!’’
曹宁莎听了这话,也很高兴,停下嘴里的咀嚼,问:
‘‘二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呀?你要吓死我了!’’
曹宁德就把事情的来由,跟妈妈和妹妹说了一遍。
母女俩人听了,这才明白过来,曹宁德是一门功课没考好,两个老师都说了她。说来说去,老师不就是想靠学霸撑他们的面子吗,怕学生成绩不好影响他们的教学质量吗,怕影响班级的‘‘重本率’’,继而影响他们的年终奖……吗?
曹宁莎妈妈站起来,走到老二身边,抱着她的头,开导起来:‘‘妈妈相信你!这次没考好,不代表以后的高考成绩。我们争取下次考好就是了!’’
这边二姐还未回应,那边曹宁莎就先嘟起了小嘴巴,佯装生气地说:
‘‘妈妈双标!早上说我,就不是这样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