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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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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还真!”

伴随着一声懊恼而惶急的呼唤,紧闭的房门洞开,房内原本就妖力羸弱的结界,在弹指间烟消云散。

“崎路人!你发的什么疯?”素还真愤怒的声音从房内传出。

崎路人没理他,径直走到桌前,双手扶定桌沿,身体前倾,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青花大瓷碗中几乎把自己蜷成个花苞的大莲花,眼瞳中泛着血丝,神情严肃得吓人。

“素还真,把你的花瓣打开!”极为严厉的、命令的口气。

“耶?你让我开花我就开?凭什么啊?我不!”意料中的回绝,素来温柔和软的声音,此刻却带着少有的固执和倔强。

“打开!让我看看你!”要求遭到拒绝,崎路人极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

“就不!”

得,花瓣不但没松开,反而还朝里蜷了蜷,抱得更紧了些。

“乖,听话,打开!”崎路人深吸一口气,努力强压下内心的烦躁不安,尽量放软了语气。

“偏不!”

崎路人的脸沉了下来。

“老规矩,我数到三。”

“如果你还不肯自己打开,我就亲自动手帮你开花!”

“一!”

“二!”

“三!”

卧槽!竟然是……连着数的?!

“三”字出口,余音未落,崎路人已经直接向桌上的大莲花伸出了魔爪,一手攀住花茎,一手揪起花苞最外层的一片花瓣,用力向外掰开。

“啊!!!”

被崎路人牢牢抓在手中的素还真发出一声极其凄厉的惨叫。

房中有漫天水雾冲天而起。

水雾散尽。

青花水碗中,已然没了大莲花的踪影。

崎路人屈膝跌坐在地上,已然恢复人形的大莲花湿漉漉地扑倒在他的怀中,赤裸的躯体微微颤栗着,还在不断地往下滴水,一头被水浸得透湿的雪色长发凌乱地披在身上,有滴滴水珠顺着发丝滑落,和他身上流下的那些水一起,在地面上聚成薄薄的一滩。

崎路人惊恐地发现,那些从他身体上不断滑落的水珠,有些……竟然是淡淡的浅粉色?

穿过那一头雪发扶在他腰间的手似乎接触到了什么不同于水的液体,黏黏糊糊的,湿滑一片。

满室清浅的莲花香中,夹杂着一缕淡淡的血腥气。

不!不是!一定是自己想多了!一定不是!

在心里不停地祈祷着,崎路人小心翼翼地抽回右手,放到眼前。

指掌间,一片殷红。

一颗七上八下的心终于直沉谷底,崎路人几乎是颤抖着手,拨开了乱糟糟覆盖在素还真身体上的、已经完全失去了光泽的雪色长发。

即便是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在看到素还真身体的一瞬间,崎路人还是觉得,自己的整个神魂,都被生生地撕成了碎片。

心痛到,无法呼吸。

就在昨夜,他还亲眼看到过这具身体,迹近透明的玉色肌肤,在肩背、腰腹和手足腕处,如鳞片一般,层层叠叠地覆盖着大片大片的、晶莹剔透的雪白莲瓣,在皎洁的月华下熠熠生辉,美好得……令人目眩神迷。

可是,现在呢?

曾经铺满花瓣的肌肤伤痕累累,血肉模糊,凋残的莲瓣间隙,裸露出大片狰狞可怖的创口,因为一直泡在水中,伤口呈现出枯败的灰白色,皮肉无比凄惨地翻卷着,血珠一点一滴,不断从翻卷的伤口渗出、汇聚,又随着他身体的颤栗,与他身上的水珠一并滑落。

惨不忍睹,触目惊心。

“那些花瓣,那些用来制药的花瓣,都是你从自己身上,一片片拔下来的?”崎路人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在发飘。

没有回答,怀中人漩眉紧皱、双目紧闭、牙关紧咬,双手指尖死死地掐住自己的背脊,身体犹在不停的打颤。

紧紧搂着怀中的身体,崎路人觉得自己的灵魂都随着这具身体在一同颤抖。

很难想象,素还真是怎样咬着牙,忍着多么剧烈的痛楚,生生把那些花瓣,从自己的身体上,一瓣一瓣地撕扯下来的。

他是莲花妖,那些未能化形的花瓣,每一瓣,都相当于是他的本体,与他的血脉精气,寸寸相连。

割肉啖血,凌迟剜心,莫过于此。

“素还真,我是个傻子!”

崎路人的声音很轻,与其说他是在和素还真说话,倒不如说是他失神状态下的喃喃自语。

“我早该想到的!”

“秦假仙说过,他第一次见到你,从你那里拿到药,是在两个月前。”

“他还告诉过我,那片荷塘开始枯萎,也是从两个月前开始的。”

“他说,两个月前,他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穿着白色的衣裳,就像是天上的仙人。”

“可是我昨天见到你的时候,你身上,什么都没有穿。”

“你还跟我说,你的妖力不够,没有办法化出衣物,要我借一套衣服给你。”

“我知道,那些装药的琉璃瓶,其实都是你用莲叶化成的。”

“可是今天早上,你在准备制药前,竟然跟我要从前用过的旧瓶子。”

“第一次把药给我后,你让我三个时辰后再来拿药。”

“可是你给我药的时间,比你自己约定的,足足晚了半个时辰!”

“你每制一次药,花费的时间,都比上一次要长上许多!”

“可是我竟然毫无察觉……”

“你的花瓣越来越少,你的妖力越来越弱,而我,一直在你身边的我,对此竟然一无所觉!”

“身为捉妖师的我,明明知道那些药是用梵莲的花瓣制成的,明明知道这天下莲花虽多,可真正的梵莲,却只有你这一朵……”

“素还真,你说我,到底有多蠢!”

泪流满面。

“素还真,我傻,其实你比我更傻!”

“天蝶盟有近百只蝴蝶,它们每天可以祸害多少人?”

“你有多少花瓣可以拔?”

“你是打算把你自己,拔得只剩个莲蓬头吗?”

“我才不傻呢!”

纤长的睫羽微微颤动了一下,匍匐在怀中的人似乎很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却没有抬起眼皮的力气。

素还真闭着眼睛,放松身体,任由自己软软地依偎在崎路人的怀里。

“花瓣没有了,可以再长出来。”

“那些女孩子如果得不到及时救治,会死!”

“那些女孩子会不会死,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傻莲花,你怎么能这么心软?”

“你知道吗?世人愚钝,每每忘恩负义。”

“那些被救的女孩子,还有她们的家人,压根儿就不知道你的存在,更不会知道你为救她们,付出了什么!”

“这些人,不但不会感念你的恩德,如果他们知道你的存在,发现你是花妖,他们甚至会对你动手……”

“我知道啊!”

“世人畏惧厌憎妖物,天经地义嘛!”

“可是,那有什么关系呢!”

“前辈曾经说过,做事但凭本心,不可计较得失回报!”

“更何况,那些蝶妖真正想抓的是我,那些女孩子受到伤害,也有我的一份责任。如果她们因此失去性命,我会永远都没有办法原谅我自己!”

“前辈?”

“就是那个给你取名,渡你化形,又在你身体里设下禁制,禁锢住你全部妖力的人么?”

“……”

“好吧,我们现在不谈那个人。”

“可是人各有命,就算那些女孩子因为得不到救治而死去,也是她们自己福缘浅薄,命中合该有此劫数。你怎么能说她们的死,都是你的责任?”

“众生皆苦。”

“素还真,你是要把天下所有的痛苦,所有的责任,都背负在自己的身上吗?”

“你背负得起吗?”

“世道险恶,人心莫测!”

“傻莲花,你这么心软,会被人欺负的啦!”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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