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啊!七海海!狗狗雄!”
鬼哭狼嚎的少女背后,如海啸般起伏的走廊聚起锋利的牙齿紧追不舍。
腾挪转身间,余光中的物件化作色块光带。
佑里已经不在乎自己落脚点是哪里了,总之能借力跳起来就行啊!
有好几次已经被咒灵追上含在嘴里,每每最紧要关头爆发出的白光替她挡住咬下的利齿。
腥臭有腐蚀性的口水流了一身,顺着体表的光膜在跑动中被甩下去。
右手小臂上纵贯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惯用的直刃不知所踪。
一只手受伤让她无法结印。
左手掏东西慢激发符箓后也扔不准。
“人都去哪里了?救命啊!”
“躲开!”
“七海海!”
佑里原地一滚避开咒灵虎扑的范围。
迸溅的紫血之后,一身狼狈的金发少年握刀大口喘息着:
“你......就不能......别走那么快!”
“我错了,谁能想到就那么一步他就冲出来把我叼了啊。
还正好是我拿刀的手。”
少女坐在地上给自己上药:
“疼疼疼疼疼!”
改良版的药物成功了,据众人反应刺激性远小于原版。
对此,佑里表示:你们是不是痛觉神经有些奇怪?
好吧,也可能是她体质已经被成长环境同化了,和别人不一样。
为了不浪费好东西,现在佑里自己也尽量不用之前的库存。
那东西关键时刻能保命,虽然能再要,但长辈的爱护不是自己贪得无厌的理由。
一点痛而已,哭着哭着就习惯了......吧?
几个呼吸后,痛劲下去,清凉感明显起来,血也止住了。
“我说你啊,是不是有什么没告诉我们。每次咒灵都盯着你追。”
“啊,我的体质问题,不流血还好,流血咒灵会觉得很香。”
七海建人:这么重要的事你不早说?
少女摊摊手:
“所以我走前面比较好啦。
走后面你俩直接当前菜被一口闷。
话说灰原呢?”
少年叹一口气:
“在另一边,有几个小的。”
“这次的咒灵有二级了吧?七海你好厉害!”
“它已经被你消耗掉很多了。”
“被夸奖了开心的接受就好啦。正确判断形势也是实力的一种。啊,灰原!”
佑里断开话题,朝跑过来的另一个同学挥挥手:
“这边这边。今天让店主准备烤鱼和天妇罗怎么样?我要吃好的补补血!”
七海建人:恢复得真快。
在终点站下车,三人徒步返回住宿的地方。
这次的任务地点有些偏僻,住宿的地方很少导致大段的路都需要步行。
两个男生很自觉地让受伤的同学走中间。
渐渐暗下的朴素街景,在路灯亮起来后别有味道。
几人租住的旅馆是一片有三百年历史的老宅。
它被一片茂密的竹林包围着,中间斜穿一条天然河流,人工改建后形成了很棒的湖景。
房屋一直在一家手中传下,据说最开始发家是饲养马匹。
当时的养马者将马匹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会和它们同吃同住。
所以房间走廊都很高大宽阔,门窗打开后特别凉爽。
天气越热生意越好,旺季时一屋难求。现在还没到最适合度假的时候,略显清净。
托竹林和溪水的福,这家特色的笋干、盐烤鱼、河虾、蔬菜天妇罗都特别鲜美。
能在咒灵即将爆发的时候被派到这里执行任务,佑里觉得同伴都应该感谢自己
——这种好运气必然是被自己影响了!
“附近的咒灵处理的差不多了,明天就要回去了吧?还真舍不得。”
灰原配着米饭消灭掉好大一条烤鱼,摸摸肚子叹息道:
“环境舒适,料理又好吃。任务条件要都这么好就好了。”
回忆起在城市中执行任务时忙完就要赶车回学校的紧张感,现在简直是天堂。
夏油前辈和五条前辈做任务倒悠闲。但那是基于两人强大的实力。
别人组团一天都不一定能结束的任务,两人能秒结。
还都有可以飞行的术式,不用赶车也不用等辅助监督。
灰原咬着吸管畅享:
“好羡慕啊,什么时候我也能像夏油前辈他们那么强就好了。
任务都能轻松搞定,超酷。”
“嘛,不用那么强,二级咒术师也可以了。”
佑里额外要了份笋干小菜当零食,叼棒棒糖一样咬在嘴里品味道:
“经验足够丰富,哪怕只能做低等级的任务,工作可以处理得游刃有余幸福感也会很高哦。
那两个人再成长下去,绝对有一天会被使唤得团团转!”
灰原被逗得一笑:
“宇佐美的想法......有点阴暗。”
“有能力的人理所应当要承担更重的社会责任。宇佐美桑你太懒散了。”
一直没说话的七海建人皱了皱眉,正色反驳自己的同期。
“哇,最崇拜夏油学长的不是灰原嘛?怎么七海和他说一样的话。”
“这是事实。”
“好正经~”
灰原雄冷汗:
“嘛嘛,好啦好啦,你们两个,不用这么认真啦。今天任务辛苦了,早点休息吧。呐?”
“好呦~我要回去洗头发。长发打理起来很麻烦呢~晚安~”
“晚安宇佐美。走啦,走啦七海。”
笑眯眯目送被拉走的七海建人,佑里端着自己的零食回房间。
其实她蛮欣赏有“能力越大,责任越重”这种理念的人。
但是她的成长经验告诉她,同时也要清楚自己的斤两。
过刚易折,反而给别人造成麻烦。
“有分寸的成熟大人才最帅!”
洗完澡的女孩跑到湖边赏月台上晾头发。
三十多度的天,哪怕有空调热风机吹干也很难受。
院子里种了很多区蚊虫的植物,不仅不怕叮咬还有一股苦苦的药香。
木台悬于池塘上方。活水水质清澈,几条红纹白肚锦鲤慢慢在其中游荡着。
佑里湿润的长发搭在栏杆上,滴落的水滴骗得鱼儿以为有喂食,来回追。
她看得好玩,偶尔换个位置逗弄着。
玩着玩着,突然发现湖面倒影中,有几尊神龛。
顺着位置看过去,是几个“畜生灵塔”、“马头观音”之类的东西。
精致些的,有的还刻了几个小小的小女孩的形象,大概是叫“提马”的虻?
大大小小的还夹杂着像狗又像狐狸的雕像,白藏主还是稻荷神?
大概是为了招财?
看来说这家是养马起家的传言是真的。
思绪渐渐涣散,穿过竹林略过水面的风凉爽又夹杂着药香,催得人越来越困。
“嗯,我就睡一会会儿。这么热的天,不会着凉的......”
没想完,女孩就趴着栏杆睡着了,长长的头发好悬没掉到水里。
影子不再晃动,游鱼没了目标渐渐散开。
有一条金色的藏在影中没有离去,还偷偷地眨了下眼。
“狐仙大人,狐仙大人,请告诉我......
狐仙大人,狐仙大人,我好像知道......
狐仙大人,狐仙大人,我用自己的血肉供给你......”
痛苦嘶哑的男声在黑暗中传来。
滴答滴答的水声响在耳边。
“狐仙大人,狐仙大人,请告诉我......
狐仙大人,狐仙大人,请你帮帮我......”
男声越发尖利痛苦,时有幼童的哭声混杂其中。
佑里一个机灵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躺在平滑的黑石地面上,薄薄一层水没过手背。
水不多,但自己如果再为了躲噪音往胳膊里埋头,就要呛了
——传说中洗脸被溺死在盆里。
痛苦的声音已随着她清醒而消失。
女孩环视四周,这里明显不是睡前的庭院。
【大概是被拉进某个神龛的结界里了?】
佑里暗中琢磨。
【深宅大院里就这点不好,真东西太多。
不过那几尊神想都没有怨念鬼气啊。
房主也是正直努力的人,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
事已至此也不必害怕,要害人也等不到自己清醒。
撑地站起身,水迹顺着身体流下没有浸湿衣衫头发,也没有长期不流动的水腥气。
睡前用的竹子味洗发水气息非常鲜明。
“嘛,看来不是恶神,那我也不要当恶客吧。”
拿定注意,黑暗中应声亮起团团蓝色火焰,焰心翻卷处偶现狐狸的面容。
抬脚走近,火团随着步伐向远处蔓延。
路途的终点,是一座高台。
台下树立着高大的朱红鸟居。
台上柔光晃动,几个高矮不一的身影分成几波,偶有哭声和争执声传下来。
拾阶而上,正对台阶的是高坐的神明石像,正是庭院中那座似犬似狐的。
它放大后显得精致了很多,还披有华丽的神袍。
神像左下方放置一个案台,一个戴着黑色描金狐狸面具的身影执笔坐在台后——一身眼熟的黑色校服打扮,脑后抓了个丸子头。
佑里往面具左边一看,嚯,红色流苏穗压着撮刘海。
往面具眼睛里一看,狭长的狐狸眼尴尬地回避了一下视线。
嗯,咋说呢,还没搞清楚状况就先碰见熟人了?
收回视线继续大象平台上的“人”,三拨互相离得远远的。
一个梳着温婉太太头的女子紧紧抱着八九岁的女孩站在一边。
女子穿一条剪裁合体的短袖连衣裙,表情愤怒,被打量到时下意识侧身将孩子抱得更紧了。
刚到女子腹部的小孩用大大的蝴蝶结绑了双马尾,穿着干净整洁的公主裙;手里拿着花哨的仙女棒;大大的眼睛眼尾红红的。
孩子使劲往女子怀里钻,一点也并没有被抱得不舒服的意思。
两人对面,是一个披头散发的瘦弱女人。
她苍白哀痛,泪水涟涟。
发青的五官和太太头女子有些相像,但凹陷的脸颊、青黑的眼眶减弱了相似感。
她不断向小女孩看去,神情哀痛又焦急。眼珠紧张到不停颤抖,每看一眼太太头女子就哆嗦一下,余光瞟到第三方时更是怕得明显。
至于里这两人距离最远的第三方,站在离佑里最近的位置。
之所以最后一个打量她,是因为这个身影一看就不像人呢。
它一身艳丽的和服像是最华贵的十二单,此时却大大咧咧的散开着。
不仅露出大面积的肩颈,从佑里的角度还能顺着衣襟看到更下面的白皙皮肤(就很好奇正面人能看到多少)。
这东西跪坐着,凌乱蜿蜒的长发漫过衣摆团在地上,发尾甚至在轻轻扭动。
白腻的小腿落在衣服外,粉白的脚光着却似没有脚趾。
再有人登上高台前它正努力向小女孩伸手,不过一次一次被两个女人阻止了,她们也离它越来越远。
看到头发扭动的佑里默默往旁边靠了靠。这个动作引得它微微回头
——平滑的头部没有五官,白嫩的皮肤下像是有活物不停鼓动着。
啊,就掉SAN。
“所以,叫我来有什么事呢?神明大人?”
话音一落,神像右侧又起一个座位,正对称夏油杰的。
佑里见状认命地过去坐下。
桌上摞着几份卷轴。打看一看,是人的生平记录——只有恶行那一半。
“哇,要判案嘛?神明大人你的神职是这个吗?这个卷宗你怎么拿到的哦?”
石质的神像面部莫名多了点:别问了,真烦——的意思。
看上去一股“这题超纲了但是不能不办,赶紧搞完下班”的怨念。
佑里噗嗤一笑瞄向台下:
“那么,在座各位,有何冤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