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洛筠走后,几人也原地开起小会。
被其他长老抓到,必然会开战,莫知遥只是个普通人,郭九久自知战五渣,殷落弦状态不稳定,称得上战力的也就将天绛跟刃应欢,他们大概率会被抓。
可若要躲避,到处跑似乎不如躲在一处,唯一知晓他们在此处的关洛筠短时间内也不会再来吧?即便真的再来了,他说给三次机会,那也还来得及再做打算。
几人想通其间道理,便决定留在秋娘成衣铺里,不知郭九久是不是私下又给了秋娘不知什么好处,他们找到秋娘跟她说这事的时候,秋娘异常热情。
她甚至想了个好主意,她在月末可以申请带人出去拿布料回来,到时候再把他们五个混在里面,于是你们决定在这里待到月末。
晚些,成衣铺几个跟着秋娘从「人间胜境」过来的绣娘回来了。
今天店本来就是歇业,所以她们也都相伴出去玩了,回来却发现店里多了两男三女,秋娘给他们介绍,说是她的朋友,近日会借住在店里。
介绍完正好楼下来了生意,秋娘就先下去了,这些姑娘平日里就负责在店里编制新的服饰花样,空了才会出去找找乐子,这一下子店里来了五个俊男美女,不由都看直了眼。
殷落弦被看得毛毛的,索性拽上将天绛丢了句有点事便开溜,郭九久哪里看不出姑娘们炙热的眼神,他主要瞪了几眼把目光集中在殷落弦身上的几人,随后便跟着她们离开。
留下的刃应欢跟莫知遥面面相觑。
莫知遥还是那副端庄的女性打扮,相比起刃应欢那副懒洋洋的模样,莫知遥自然成为了姑娘们的第一询问选择。
“这位姑娘,方才那两位修士——你们看上去关系不错?”
“知遥与那两位修士并不熟悉。”莫知遥挂起一个疏离的笑,指了指一旁的刃应欢,“应欢跟她们更熟。”
另一个大胆的姑娘暧昧的眨了眨眼,“那两位修士看上去可真是俊朗,你们三个姑娘同他们一起,怎么会不熟悉呢。”
“是熟,也是不熟。”刃应欢坐了下来,托着腮一副愁苦的模样。
几位姑娘也有些阅历,顿时起了兴致,“说来给姐姐听听?”
“刚才那个英姿飒爽的,有印象吗?”
“有有有!”
刃应欢张嘴就来,“我自小与他有婚契,我们都是正经人家,在未到年纪时不可相见,我左等右等,好不容易,等到了今年。可我去找他的时候,发现他家不知遭遇了什么,变得贫苦的很,没什么钱,家里人也都不见了,我不愿放弃,便一直寻他。”
刃应欢适时垂下眼睑,“终于,我找到了他。他穷困潦倒病重落难,可我有仁有义,决定继续履行婚契,为了求医,我一个弱女子,硬生生扛着他去到云雾集市,几经波折,终于将他医治好了,可他却……”
几个姑娘都听入神了,这冷不丁一 停顿,不由着急追问,“却?”
他摇了摇头,似乎并不愿意讲详细的事情,“总之,他到现在还未给我任何承诺,若是各位姐姐与他有缘,我也……放手罢。”
莫知遥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这哥们不跟他去写话本子真是浪费。
谁知刃应欢抬起他那挂着几滴泪珠的眼望了他一眼,莫知遥心道不好,果然,刃应欢话里带着几分委屈,“毕竟,已经有人看上了阿将,还一直跟着我们。”
我就知道!
莫知遥原本的笑僵在脸上。
这几位姑娘看他的眼神里顿时多了几分嫌恶与不屑,他甚至听到有人明晃晃在那说:看着像个名门正派怎么搞这种……
刃应欢安抚了几人,顺带叹了口气,“唉,这大概就是,人不可貌相吧。”
莫知遥感觉自己拳头都硬了,“确实,人、不、可、貌、相。”
几位姑娘与刃应欢很快打成一片,莫知遥一开始听他们在那胡乱的聊,后面刃应欢时不时抛出一些古怪的问题,不知是不是因为同情,她们对刃应欢没什么防备,轻易就让他们得到了不少信息。
诸如秋娘在「人间胜境」拥有最大的成衣连锁铺子,她与「魔川暗流」似乎有些交易,每年春秋换季,秋娘就会带上人进来这里开上一阵子,供魔族采买衣物。
秋娘其实不需要来,但是每年她都会随大家一起进来「魔川暗流」。
魔族虽然被称为族,且圈画了地盘,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追捧魔尊的,除了几位长老跟其门下弟子,其他普通魔族,只是生活在这里。
她们的话题总离不开情爱,很快几位姑娘就建议刃应欢在魔族找个模样俊朗的让将天绛吃吃醋,刃应欢好像真的在考虑,寻思了半天含羞点头说自己会试试的。
拜刃应欢所赐,他们五个算是融入了店里。
很快就与姑娘们姐妹相称,摆出一副可怜笨蛋美人姿态的刃应欢。
虽然总被姑娘们围着,但她们总摆出一副惋惜眼神搞的人摸不清头脑的将天绛。
不明所以但是有些害怕姑娘们热情眼神的殷落弦,跟叽叽喳喳随时随地挡在殷落弦面前把人赶走的郭九久,还有被明里暗里排挤的莫知遥。
这家店只是秋娘每年临时来几回的小分店,很多东西都不齐全,几人呆着也是呆着,没过几天就帮她一起打理起来。
莫知遥似乎有着本能般的算数天赋,他轻易码出一套计算方式,清点账目,将天绛劈柴的速度比灵器还快,令一众人目瞪口呆,几个绣娘可以说是围着她转。
殷落弦出人意料会介绍服饰,帮进店来的姑娘做搭配,明明冷着一张脸却是轻柔的语气,忍不住被她吸引,连郭九久都找到了事情做——当殷落弦介绍衣服时的衣架子。
平时这些活都是秋娘自己干,一整天这里忙一下那里忙一下,像个小陀螺,如今她从后院巡到前院,满意的看着几人点点头。
这帮人是真不错。
有脑子的,有体力的。
说话说进人心里的,别别扭扭却格外招女孩子喜欢的。
嗯……
嗯?
秋娘又看了一圈,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一时之间还真想不明白,但既然楼下不需要自己忙了,秋娘也乐得偷闲,打算去二楼的露台坐坐。
她可以躺在躺椅里,轻轻的摇晃,二楼的风是舒适的,微风拂面,这个时辰的阳光也是正好,不晒,徒留暖度,躺椅旁边放些吃食,嗯,她记得楼上放了一些糕点,那些就够了,还要拿一些茶水,玫瑰花茶是她的最爱。
于是秋娘泡好一壶玫瑰花茶,就往二楼露台走去。
二楼露台确实如她所想,一切都是舒服的模样,如果忽略现在躺在那的家伙。
秋娘走到他身旁,笑得很是勉强,“刃修士,你干嘛呢?”
刃应欢闭着眼,椅子一摇一摇,“享受。”
“他们都在楼下忙呢,你不去看看?”
“我相信大家一定帮到你忙了。”
这话说出来,秋娘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赶人走。
秋娘正寻思着办法,就听刃应欢又道,“真羡慕你啊秋娘。”
“嗯?”她没反应过来刃应欢是什么意思。
“有人给钱上门干活。”刃应欢睁开一只眼,眼里流转着调侃,“真羡慕。”
秋娘眼睛眨的挺快,显然是在思考着对策,刃应欢瞧见她手上端着的东西,站起身,“这是给我泡的?”
“这是……”
没等秋娘说完,刃应欢已经把玫瑰花茶接了过去,放到了糕点旁边,感动的话语却没什么起伏,显得有几分敷衍,“谢谢,你真是个好人。”
话到这,秋娘也没了办法,只能吃下这个闷亏,“…那我先下去了。”
秋娘往下走,越想越气,似乎但凡换个人在那她都没那么生气,甚至会好吃好喝供着,毕竟他们确实没必要替她做什么,可偏是刃应欢,他似乎天生有种招人烦的气质,让人恨得牙痒痒。
美好的计划被打乱,这让秋娘很是不悦,她在前院晃了晃,见实在没事,就打算在后院找绣娘们讲讲话,可到了后院,姑娘们叽叽喳喳围在将天绛身旁,将天绛每劈一块柴,就能换来她们一阵尖叫。
这也不出奇,灵器的诞生让修道一路有了捷径,大家不再注重体能上的修炼,而是依赖于灵器,像将天绛这般的力量,在年轻姑娘眼里近乎等同于男人味三字。
不过,等这帮姑娘知道这也是个小姑娘的时候该是什么表情?
大概会是震惊加心碎吧。
秋娘不由笑出声。
她这声笑,让该干活的这群人反应过来,急忙回到各自岗位,秋娘也不打算揭穿她们,而是自顾自走到将天绛身边,用着不大不小的声量说道,“刃姑娘说他在楼上露台等你呢。”
将天绛不解,“哈?等我干嘛?”
这话一出,顿时姑娘们从热络的注视转为窃窃私语,时不时传出来的渣男评价更是让将天绛一头雾水。
几人推搡着,硬生生把将天绛挤去楼梯口,面对几人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将天绛没来由有些心虚,她在众人的目光中缓缓上楼。
将天绛上去后,秋娘挑挑眉,她平日里就跟姑娘们关系不错,有话也就直接问,“你们这是?”
几人顿时你一言我一语说了起来。
“听说他们从小立下的婚契!”
“太可惜了——这么好看又厉害的修士却是个不负责任的。”
“虽然渣男,但是从头到尾都没用灵器,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
“就是啊,现在那些男修搬点东西都哼哼唧唧。”
“哎呀,不是可以用灵器搬嘛。”
“可是还是会喜欢纯力量啊——”
“就是就是。”
秋娘不知道刃应欢是怎么跟这帮姑娘说的,显然刃应欢编造了一段跟将天绛的无良小故事,秋娘宛然一笑,“那刃姑娘现在应该很开心。”
将天绛上到二楼露台,二楼除了各自休息的地方,公共的就一个露台,位置显而易见,刃应欢的惬意更是一览无遗。
刚上来的人怒火瞬间烧起,“好啊,我们在下面帮忙,你在这偷懒!”
刃应欢瞟了她一眼,嘟囔道,“真会告状。”
将天绛已经走到他旁边,她总是那般鲜活,任何安逸都会瞬间被她打破,就好像,生活本就该这般吵嚷。
她瞪着眼,眼睛圆滚滚的泛着水,让人忍不住想到她还是小黑狗的时候。
他给她倒了杯茶,“吃点糕点?”
将天绛像是被顺了毛,声音小了几分,昂了昂脑袋,“山楂糕都是我的。”
酸了吧唧的东西本来也不是刃应欢的口味,“行。”
将天绛瞧见他舒服的状态,又道,“我也要躺。”
可刃应欢丝毫没有挪动的打算,“你能挤进来就给你躺。”
将天绛刚要摆出凶狠表情,就想到了什么,面露得意。
刃应欢听没了动静,正想转头看一眼,就见一个黑毛小狗熟练的蹦到他脑袋顶。
“挺会找地方。”
黑毛小狗揣着不少心思,一来算作回击她确实上来躺椅了,二来也欺压一下刃应欢,让他明白谁才是老大,三来,她也想让刃应欢知道她是谁,虽然他一直没问,她也没说,但她还是觉得,应该告诉他。
但他没有一点惊讶的反应,她心里大概知道他有所猜测,但是完全不惊讶?这样一点也不好玩!
“你为什么都不惊讶?”
为什么不惊讶?刃应欢觉得这问题也问的太晚了吧?
她从剑体化作活体小狗,又从小狗化作人形,从头到尾就没认过她是谁。
可她总能蛮横插入他的生活,让他想不起来,自己在这个时代本质是孤独一人,让他没空去缅怀什么。
等他想了一圈,耀武扬威的祸斗已经闭着眼,安逸的陷入睡眠当中。
刃应欢动作放的很轻,把她从头顶抱下来,他甚至没来得及去看头顶那一堆杂乱的毛发,而是思考如何在怀里给她腾个舒服的窝。
片刻,原本盖在腿上的小毯子被折成环状,祸斗的小脑袋搭在刃应欢的胳膊上,四肢松懈在毛毯的温暖当中,刃应欢单手撑着脑袋,午后的光暖暖的打在他们身上,如鹅毛般的微风拂过发梢,连话都带的轻柔。
“因为,我总认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