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虽说的是问句,却没真指望谁出来回应。
未曾想,距离他们没多远的地方,有人接上了话,“此处便是‘出口贸易周’的捡漏地云雾集市,云烟雾绕,就如同那往事,皆是过眼云烟,视线不过五米,买卖全凭缘分。”
循声看去,在他们三米左右的距离,有两个小摊位悄然出现,左边的摊位琳琅满目,是个眼睛弯弯笑得亲切的摊主,手上是一把合着的骨扇,右边的男子双手环胸连眼睛都不曾睁开,一身布衣,冷着个脸,摊位上是零零散散几株草药。
说话的正是左边的摊主,“二位,有缘相遇,来这是要买?”他展示了下摊位前奇形怪状的物品后,将视线探向刃应欢肩上包裹得严实疑似剑形的武器,“还是要卖啊?”
好在刃应欢还记得阿缇交代的事,“我们是要去灵隐拍卖堂卖东西,该往哪儿走?”
他见刃应欢方才用词是我们,想来剑是不卖的,于是问道,“不知二位是要卖什么,不如给小的开开眼?若是珍稀之物,我这定是能给你们一个公道价。”
刃应欢没有反应,他也不恼,自顾自的往下说,“灵隐拍卖堂啊,那可有些距离了,若是靠走的,先不说中途是否能找准路,就算直奔过去,也要走上两日,灵隐拍卖堂今明两日听锤定买卖,等你走过去,我估摸人家那块,都结束咯。”
刃应欢皱了皱眉。
见有戏,他趁热打铁继续说道,“而且,那灵隐拍卖堂流程也很复杂,进场交个入场灵石,若交的少,则安排靠后,要是运气不好,碰上人多,都未必轮得上你们,成交后,还得给他们按比例交纳灵石,算下来未必划算,那上拍卖堂是卖,在这云雾集市也是卖,是与不是?”
刃应欢摸摸下巴,一副纠结的模样。
他最懂这样的客人了,必是觉得他言之有理,已经开始动摇,此时只需再让他对另一边产生怀疑,这生意基本也就稳了。
他压低声线,像在说什么不可外传的秘密,“前不久,那边还出了个事,说是有人控了场,以低价把好东西全都拍走了,后来卖家就闹啊,那灵隐拍卖堂就只丢来一句,一锤定买卖,买卖已结,勿要再叨扰。”
刃应欢捂住了嘴,面露惊慌。
他拍了拍刃应欢的肩膀以表达安抚,又像掏心窝子在说肺腑之言,“唉,主要是我在这云雾集市摆摊这么多年,也是鲜少见到你这般气质的俊才,相貌堂堂翩翩少年郎,却处事不惊从容不迫,一看就不是一般人,令人很想结交一番,未来必是大有作为的。”
刃应欢也不知是对哪个说辞感到满意,连连点头,脑袋一歪,对着将天绛眨眨眼,“他说的,有几分道理啊。”
将天绛笃定他就是爱听夸赞之言罢了。
对此,她表示不屑,要知道,大道不可动摇,坚定不移,这刃应欢若是个修道,便是道心不稳,易焦易燥的错误范例。
刃应欢当然还记得这白龙珠的主人可是将天绛,朝她问道,“你怎么看?”
将天绛自然感知得到摊主之前探向她的目光,对于他将她当成可买卖的物件这件事正恼着呢,想着高低得让这摊主见见世面,搞清楚她跟刃应欢之间,谁才是他该奉承的那位,于是在那发号施令,“太闷了,解开点。”
将天绛想的很好,刃应欢可以把她剑柄露出来,这样光是看做工就该清楚她并非凡品。
哪成想刃应欢解的剑尖,解开后立刻又扛到肩上,一晃而过。
将天绛:“……”
谁知,摊主眼睛一转,又道,“虽然仅是露了个剑锋,这云雾之间看的也不真切,但恍的那一下,真真是恍得我头脑清明,想来只有神兵利刃才有这等光辉!是我走眼了,失敬失敬。”
这下轮到将天绛飘飘然然,“他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
见他俩都给予认同,摊主又打起感情牌,“我们这云雾集市虽然没有灵隐拍卖堂那般正规,但保不齐就能遇到比那上了拍卖还要好的东西,而且这儿的东西南北四个口,摊主乘云雾毯,这笼罩集市的云雾自会带我们到有缘人面前。”
“无论能否做这笔交易,我们都是缘分呐。”
接下来,从摊主口中,他们得知这云雾集市比起灵隐拍卖堂,要更接地气一些,买卖的东西种类繁多,也时不时有些连灵隐拍卖堂都难得一见的好东西。
毕竟在这世道总有撞大运的普通人,他们想卖东西就不好去拍卖堂,一个不小心就被盯上,杀人劫货那都是常事。
可在云雾集市就不同,这里买卖自由,达成交易或是买卖任意一方不愿继续交易,集市会自动将人笼入云雾之中,再想找到对方,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连番说辞之下,一人一剑都被他说动。
这灵隐拍卖堂有什么好的?
容易被打劫,还要给吃个中间商费,而且还有可能被控场低价拍走东西。
两一商量,就把白龙珠给掏了出来。
“这是,”笑眼摊主一改方才的妙语连珠,瞪大了眼,连话都说得磕磕绊绊,“…在、在下眼拙,这莫不是,白…龙珠?”
听他这话,右边冷脸的摊主睁开了眼,目光如炬。
察觉到他的目光,笑眼摊主微微侧身,隔了他一些视线。
将天绛没在意这些细节,满心自豪,“正是白龙珠。”
摊主掏出一个奇怪的长板灵器,往白龙珠那上面一扫。
长板上红绿的光闪闪烁烁最终停在了绿色上。
摊主舔了舔唇,语气不自觉放低,“虽这云雾集市的规矩是买卖不问来路,但这白龙珠一个好歹就是牵涉龙族的大事,我确有担忧,敢问这来路…”
说起这个将天绛可来劲了,她的丰功伟绩,那些被她镇压的标志性大人物她是倒背如流,“来路放心好了,此乃五千万年前,我亲自镇压的恶龙身上所得。”
摊主沉思片刻,隐晦的瞥了一眼将天绛,给他们比划了个七的手势,“这白龙珠,我可给你出到这个价。”
“嗤。”一旁的冷脸摊主冷笑一声,随后张嘴说话竟是出人意料的少年音,声音悦耳清脆,“龙族,从来都把龙珠护得严实,白龙一族更是,这东西即便是放到了灵隐拍卖堂也是有市无价,你就出这个数?”
笑眼摊主虽然回的隔壁摊主的话,眼睛却还是笑意盈盈对着刃应欢他们的,“说是这么说,有市无价,那若要卖,该是何价?说来说去,这买卖不就得有个价钱嘛,那灵隐拍卖堂抽两分利,即便是卖到了九这个价,抽成到手也就差不多这个数了。”
“这样吧,今天第一单开张,我这摊位上的东西随你挑上三个,可好?”
冷脸摊主扫了他摊位上的东西一眼,“破铜烂铁。”
“那你能出什么价,我们比比价也是可以的。”
笑眼摊主嘴上这么说,心里跟明镜似的,隔壁这摊位的人也来了许久,每天固定就是那几株草药,卖完就走,下次来还是这些东西,在他们小圈子里也算穷的有名,想必就是种些小灵植度日的农户,没什么钱。
刃应欢对这事并不熟悉,以前他们三刹域就是哑巴弟弟掌家,管理这些采买,将天绛就更是一问三不知的主,她跟随「华彩天宫」祁月剑尊,根本就不需要操心钱财之事,两人也看不出个好歹,都顺着笑眼摊主的说法将视线投向冷脸摊主。
“…我手上没钱。”他抿了抿嘴,面露难色,看了眼白龙珠,提了口气才又争取,“但我师出桑山派,若给我时间找我师祖必能给到两位满意的价位。”
“桑山派,大门大户啊,只是听闻桑山派的人皆有特制的桑山木牌……”
对方话止于此,冷脸摊主捏紧了拳头,“我没有。”
“两位怎么看?”他又挂上招牌笑容,这种时候点到即可,。
刃应欢却没头没脑接了一句,“这集市有什么吃东西的地方吗?”
是感激我顺便请我吃个饭?
笑眼摊主以为稳了,心情大好,指着半空的灯给他们介绍,“抬头可见四盏明灯,云雾集市是个十字形的通街,悬挂之处正是云雾集市东西南北四个方向,这要论吃,自然得去西街,瞧见没,就是那盏明黄。”
本以为十拿九稳,谁知刃应欢却扭头看向冷脸摊主,“反正你还要找人,没那么快,先请我吃点儿?”
这是做了决定。
两个摊主谁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笑眼摊主声音都有些不稳,“他这一无法证明身份,二没法立马给你灵石啊!”说着说着,他也来了信心,“再考虑考虑?”
“不考虑啦。”刃应欢拍了拍笑眼摊主的肩膀,转头对冷脸摊主挑了挑眉,“我们走?”
“当、当然。”手足无措的样子终于有了几分符合他音色的少年味道。
他大步流星向前走,“天绛有什么想吃的嘛?”
“我怎么吃?”将天绛没好气。
“我吃给你看啊。”
“刃!应!欢!”
刃应欢一副被吼也很舒服的表情,“在呢。”
冷脸摊主面上已没了之前冰冷的姿态,慌慌张张把摊位一卷,抱在怀里赶着快步跟上刃应欢,云雾渐渐吞了他们的身影,笑眼摊主眼中早就没了笑意,对着摊上震个没完的石头面露不耐,拍了一下,空中浮现出一虎背熊腰粗旷大汉。
大汉声音浑厚,话里带着讥讽,“关洛筠,你这都没拿下?”
关洛筠白眼一翻,“猪仔往西街去了,扛着把剑,一身破烂,跟着个卖草的,很好认。若我没记错,五千万年前,镇压恶龙,应当就是盘龙山那位,祁月剑尊亲临镇压,那把剑,恐怕就是天将剑。”
“白龙珠跟天将剑都得拿到手,至于猪仔跟卖草的,”他唇角再次提起一笑,却没了之前的亲切,眼神渐渐虚无,显得笑容诡异,“每年都有无数人迷失在此,他们运气看来也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