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在石壁上的人猛然睁眼,昏黄的烛光拉回游离的思绪。
梦……吗?
李须韫定定看着地上属于自己的影子,僵硬地扭头,视线落在地上四仰八叉的李文,以及蹲在暗河边的初八上。
许是察觉李须韫醒来,他转身对上她说不清的目光,“可有不适?”
轻轻摇了摇头,李须韫扶着石壁站起问:“眼下什么情况?”
“我也说不清,只知道走着走着你和文哥没了踪影,过一会儿又出现。文哥没事,只是受惊晕了。”他步子有些怪异走上前,伸手把那把银白剑递给她。
李须韫这才看见攥在手心的暗红弯刀,心中一堆疑惑,“这又是什么情况?”
“就是你抢了过去的情况。”他砸吧砸吧眼睛,距离近了李须韫看清他脸上泛红的巴掌印。
“谁打你——”说话间伸手停在初八脸庞,细细比对了番,不确定道:“我打的?”
“正是!”初八深吸一口气,按照往常他早就要作怪阴阳她,可现在一脸愁苦让人猜不透。
“对不住。”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那巴掌印的确是她扇的。
没什么兴致地应了声,自觉背起李文询问接下来的去向。
暗红刀在手里转着,收回望向他的复杂视线,她指着前方幽黑的道路,“先走着。”顺手抄起地上的火把——火把?哪来的?
满腹疑惑盯着初八,而初八明显不想说,疲惫的叹气,“不想说,别问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李须韫也不是硬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便静静走着。这场无声直到面前出现一座村庄后,才逐渐消散。
俯视底下地坑里巨大的村庄,灯火通明的街上行人各异。有低头匆匆忙忙走的,有身穿短打手持兵器的,还有一身玄衣抱着书册的。
此景与地上普通村庄一样,没什么特别的。可这是地下,平常反而是最为稀奇。
“要潜在其中寻找陈兄?”初八问。
视线飞速扫过街上的人、屋,李须韫摇头,“我们三人太突兀,一进去定会被发现。”她看着脚下与村庄相反的长路,“或许我们不暴露,舟晚反而会安全些。继续走吧!”
看着抿唇大步向前的人,初八最后望了眼地坑才动身。
又是在迷宫般的洞穴里绕来绕去,绕到李文清醒都没发现出路。
“若是还寻不到,那便休整一会再走。”饿极了的初八舔了舔唇,看着两人捂着肚子。
李文倒是想给他几颗果子,可初八说饿死都不会再吃一口这活受罪的。
见两人眉宇藏着倦色,李须韫就算再怎么担忧陈舟晚,也不会让他们不吃不喝陪着她找人。
她说,“歇歇吧,看附近有没有暗河,碰碰运气看能否捉到鱼。”
话音刚落,李文忽地抓住李须韫的衣袖,眼睛看向藏在墨色里的尽头,“有人在喊站住。”
屁股才挨着地的初八,“……”
他才坐下,就不能好好让他休息一会儿再出情况吗!
似乎是他的怨气多到溢出,李文和李须韫感受到他的不情愿。她试探问,“要不你老人家在这休息,我先去打探?”
初八:“行。”
李文:“我陪你去。”
两人同时说出声,前者闻言没好气地瞪着李文,背过身子不去看他们。后者解下布袋放到初八身边,与李须韫走了。
等到听不见两人的脚步声,初八闷闷地戳着布袋子,语气哀怨,“多问一下也不是不行啊!”
早已走远的两人没听见初八的嘀咕,他们来到一处石廊。目光所及之处,石壁外被人凿成带有栏杆状的走廊,不断螺旋,或向上或向下盘旋着。石廊上,数不清的石门杂乱无章的排列,看得人头晕目眩。
“进去吗?”李文看着捏着下巴玩的李须韫。
“想进去,你呢?”
她眯着眼思索,李文体力不支,若是要他先回去他铁定不愿。可......看着充满神秘魅力的万千石门,她不想就这么离开。
最终两人商定只看这一层那八道石门,看完不管发现什么都回去与初八汇合。
走入第一道石门,李须韫就愣住了。眼前一排排垒着书卷的架子,让她恍惚间回到那座布满机关的山,她记得那里也有一处摆放如此多书卷的地方。
“此处与机关山有些相似,莫不也是织楼的?”
李文来到书架旁,抽出一卷书翻看,“冶炼术?”又看了几卷,都是有关冶炼之术的书。
门口起贯穿里外的隧道右侧,是一间间被石墙隔开的石室。没从第一间石室找到消息,他们就去第二间查看。
第二间屋子同样摆满了柜子,不同第一间的是陈列精美玉雕的博物柜。两人认真查看每件玉雕,还是一无所获。
第三间是摆满兵器的武器库,第四间存放诸多美酒,第五间是……陆陆续续看完所有石室还是没有所得。
无奈走出第一道石门,李须韫前脚踏入第二石门后方传来几道急促的脚步声。
什么情况?这么巧碰到人了?
两人顺势到第二石室里躲着,听着越来越多的脚步声,李须韫带着李文不断往隧道深处走。随着不断深入,石壁上的灯盏不断减少,直到被石墙阻拦无路可走。
“可有人进来?”她是听不见有动静了,可李文不一定。
李文没有立刻回话,脚步后退把李须韫护在墙壁与他后背之间,这下李须韫知晓事情不对了。
她贴着墙低头站立,手里握刀的力道却是极大。
“嘶——”
一道陌生的抽气声在狭窄的隧道里出现,遂又陷入无限寂静。双方僵持半晌,隧道突然外传来几道脚步声和问话。
“你们说这里可藏有人?”将才走入石门的巡逻兵问。
领头士兵不善盯着他,低声警告,“别打草惊蛇。”
这位巡逻兵是最近才从调到石楼当值的,还不熟悉石楼规矩。被领头训了一句,在其他几位巡逻兵冷漠的注视下,尴尬住嘴。
“轰轰——”
“什么声音!”发觉里边一阵响声,领头当即领着几人往前冲。
话说尽头那边紧张对峙,不该有这么大的动静。可靠着墙的李须韫听见门口巡逻兵间的交流,有些站不住。打算先把李文前边不吭声的两人处理了,然后对付进来的。
谁料手一抬起,手肘不知碰哪了。一股从后而来的力道顷刻间把她往下拍,脸上震惊神情一览无余。
“啧!”下巴磕到硬物生疼,李须韫动了动肩膀耳边传来猛烈的咳嗽声,就这么被喷了半张脸唾沫。
李须韫:“……”想杀人。
脸色黑沉,她咬牙切齿地对背上压着的人道:“能起开吗?你唾沫吐了我一脸。”
“……对不住。”那人顿了顿,漆黑一片之下无法看清那人脸上的神情。
只是当那人准备起身时,又被一股力道砸中,连带着扬起脸的李须韫再次磕到下巴。
李须韫:“啧!!!”
“抱歉。”另一道隐忍的嗓音在头顶响起,说话之人从人堆上下来,伸手拉起同伴。
后背沉重消失,她揉着下巴拍身下李文那结实的后背,“撞你脑袋了?”
脑袋肿两颗包的李文龇着牙,扶着地板坐好,一手摸着钝痛的后脑勺,一手擦去鼻尖的鲜血。
李文面色狰狞地吐字,“感觉被铁锹凿了两下。”感受到胳膊上的手,李文借着李须韫的力站好。
四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未知地方互相搀扶着同伴,再次恢复之前的无声对峙。
“咳咳!”
撕心裂肺的咳嗽打破安静,李须韫听见道淡漠的声音询问对方情况。
后面这道声有点耳熟,她还没来得及跟李文说,他就带着不可置信开了口,“可是五月兄在咳嗽?”
在同伴顺气下平缓呼吸的高记谭动作一凝,“……文弟?”
“果真是你!”李文激动一阵后逐渐冷静,张了张嘴没问出他怎么来这的话。
高记谭是没想到仅凭咳嗽李文就认出他,黑暗中不动声色地摁了摁易容的几处,一双锐利的眼眸闪过寒光。
他在的话,那身边之人应当是李小郎君。高记谭审视的目光搜寻着李须韫,他不解这位富商之子为何总在找死,不干正事。
机关山那次是,现在也是。难不成是受人所使?
能知道宁东村的秘密,身后之人无外乎是宫中那些。就是不知王侍郎是否知晓此事,回去得好好调查。
被高记谭记上的李须韫眼睛转了转,讶然高记谭出现在这鬼地方,也不解他怎么会跟张毕见认识,且结伴出行。
“好巧呀!你也被追杀啊?”李须韫对着张毕见欠欠的笑,“诶!你是如何结实这五月郎君的。”
早在李须韫骂人那刻就认出她来的张毕见皱着眉,这人是看不惯他?总用这欠打的语气激他。
心底对他的改观再次变成嚣张跋扈的纨绔,还是很能打的小纨绔。
张毕见冷哼,“无可奉告。”
李须韫耸耸肩,阴阳怪气地学他,“无~可~奉~告~”
“……”一旁的李文连忙东看看西看看,郎君这演的比刘二郎还招人记恨。
眼带探究的高记谭则是确定回去要彻查李须韫这件事。
不多时,几人古怪的气氛在颤抖的地面下溃散。扶稳张毕见,高记谭用剑探查四周找到墙壁,带着他站在墙边。
剧烈颤抖下,稳稳当当站着的李须韫和李文倒是分出精力去听外边的号角声。
“应当是警戒号,”李文面色凝重,“外边怕是人手汇聚,我们不好脱身。”
碍于外人在,李文不好直说,但李须韫知道他在说:情报没机会打探了,得撤退。
不管再李须韫怎么不甘心也得离开,他们几人可比不上这地下一座城的力量。
“走。”她对李文说。
听到李须韫二人动静,张毕见神色阴沉,低声提醒高记谭,“册子”。
下一刻,一道怪异的语调横在两人中间出现,“莫不是鱼跃案的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