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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流星(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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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娆目光凶悍,双唇发乌,似乎中了剧毒,她显然已是强弩之末,重伤之下勉力维持人形。

看她伤势应该是不久前新添的,这山中无其他人,谁能伤她?视线下移,沈怀慈注意到她脖子上有一圈乌青痕迹,为了看仔细些,他持着火折子半蹲了下来,胡娆一惊,拱起腰身,作防备之姿,一串铁链声响起。

他这才发现她四肢像是牢狱中的凡人一般戴着铁链,行动之间啷啷作响,沈怀慈瞳色浅淡的眸子与她对视,胡娆目光中闪过一丝疑惑,但还是维持着进攻的姿势,目光紧紧盯住了他的一举一动。

他指尖刚欲触上铁链,胡娆便嘶吼着朝他扑来,五爪尖利犹如刀锋,顷刻间便逼近了沈怀慈的面门,眼见就要血肉横飞,他冷冷抬眼,指尖一弹一点,连消带打,指尖已经按上了她的眉心。

胡娆被牢牢制住,刚要发出锐利的嘶鸣,似是发不出声,沈怀慈指尖劲力一吐,她便立刻晕了过去。他喂了两颗解毒药,再按上脉搏,虚浮无力,体内灵力空空如也,神情癫狂如疯魔,似是中了血竭散,不能发声,恐怕也是服用了哑药。

这妖女出现的莫名其妙,全身都是被囚禁后的伤痕,谨慎起见,沈怀慈并未将她带回去,而是拎着她找了个山洞等她苏醒,简单替处理了伤口后还以结界封住了洞口,以防她逃走。

接下来几日,沐紫沅的药材送到后,沈怀慈悄悄留了几味研制血竭散的解药,自然,这件事他有意避开了灵华,而说来也奇怪,随着时间推移,灵华的脸色也愈发苍白起来,整日与沈怀慈打照面的次数并不多。与之相对的,叶乔的面色倒是一天天红润了,她体内鬼气发作频率次数越来越少,而睡眠的时间却越来越长。

有时即便醒了,也只会愣愣望着床顶出神,然后再度睡死过去。

沈怀慈看她这样,总是觉得不安,但每次按她脉搏,这逐步缩小的血痕与越发沉稳有力的跳动证明她的身体的确在好转,与她相比,反而灵华更像一个病人。有时沈怀慈闻见她身上淡淡的脂粉香气,才意识到这位活了千百年的上仙,竟然也如同凡间女子一般,在以脂粉掩饰自己的憔悴。

为了叶乔,累得灵华出了问题是沈怀慈极不愿意看见的,可每次询问,灵华总是微笑着以疲惫作为理由,一来对方是前辈,二来男女授受不亲,他也不好强拉着她的手把脉,三来沈怀慈一人孤高了这么久,要他世故圆滑是做不到的,讨女孩子欢心更是想都不用想的,只能木讷地劝她注意休息。

至于胡娆那边,随着解药一日日服用,她那癫狂之症在逐步减轻,见到他的时候也不如第一次那般戒备,只是话还是说不利索,只会揣着双手趴在地上,瞪着双狐狸眼好奇地在他身上滴溜溜转,那股在凌云城见面时轻佻放荡的气韵是荡然无存,活脱脱就像只村头田间的大黄狗。

平生第一次,沈怀慈乍然觉得自己不爱说话是个好习惯,这山上全是女人也就罢了,一个不说话、一个几句话来回说、一个不会说人话,若是沐紫沅或颜雪寒在这里,非得活活憋死不可。

再瞧胡娆趴在地上用舌头舔药的样子,沈怀慈转过身,觉得这场面实在有些不忍直视。

他站在洞外,寒夜寂静,偶尔传来几声寒鸦长鸣,忽然一声异响,有什么黑影从不远处的指头坠落,沈怀慈踏着满地枯叶走近后才发现是一只麻雀。

麻雀僵直地仰面躺在杂草丛中,双翅还保持着张开之姿,像是在飞行时突然坠落。他伸手摸了摸麻雀的肚子,还带着温热。

难不成是没看清路,一头撞上了树?沈怀慈拿起这只麻雀,转身看了看周围,刚一踏步,边觉得脚底似乎踩中了什么,低头一看,又是一只麻雀。

只是这只雀鸟身体冰冷,已然死去多时,翅膀微收,似乎是同一种死法。

是附近有什么陷阱还是毒物?细看地上这只鸟雀的尸体时,他又注意到这些草有些不对劲。

现在已是立春时分,万物复苏,先前来时还可见枯黄林中绽出了嫩绿青翠,交相辉映,生机盎然,可此刻这里的绿草却有枯萎泛黄之态,实在不该是这种草长莺飞之季应有的样子。

在往林中深入,不少树枝干光秃秃的,落叶满地堆积,飞鸟尸体到处都有,其中不少还呈现着飞翔之姿,它们都死于瞬间。

就好像穿过这座山林时,瞬间便被夺去了性命。

沈怀慈眉心不自觉蹙起,这山仿佛会吃人一般,其中正寄居着一个怪胎,在一点点吸食这座山上的生命力。他回想起灵华那座小院附近,草木抽枝发芽,梨花热烈盛开,绝非此处死气沉沉的样子。

而这些异变,似乎就在这几天内发生。

身为此山之主的那位上仙,知不知道这些异样?

或者这些异样,正是由她而起?

正当沈怀慈毫无头绪时,身后传来一声含糊、微弱的声音,他转身回入洞内,胡娆正茫茫然地回望,而后张开嘴巴,咿呀道:“是、是你?”

“你认出我了?”

“多、多谢仙师相救。”胡娆吃力道:“若不是仙师、援手,我只怕已经死、死了。”

“先不提这个,你先说说你怎么会在这里?打伤囚禁的是谁?”沈怀慈语速很快,为了不引起注意,他都是挑半夜出来,在外面不能呆太久。

“是、是山里那个、那个院子的,主人。”

“是不是一个容貌出众、孤身一人的女子?”

胡娆脸上流露出深深的恐惧,点头道:“但这人是、是个不男不女的,怪物。”

与此同时,小院之中,灵华如同幽灵一般飘然游荡到了房外,她随意瞥了眼沈怀慈的房间,而后推门而入。

房内点着一盏微弱的灯火,光线将她的身影一点点拉长,到最后,那高大的影子近乎笼罩了这间小屋,将床上那个还在睡梦中挣扎的人全部包裹在自己的影子之下。

叶乔发出几声呓语。

“做噩梦了么?”灵华伸手触及少女眉宇,温暖细嫩肌肤下是蓬勃鲜活的生命,和这种活力比起来,她就像是一具干瘪空洞、毫无生趣的尸体。

生命,真是一种让人厌恶作呕的东西。

那双清澄如秋水般的眸子中此刻满是怨毒与憎恨,像是清澈的水面底部陡然泛起漆黑的暗流,试图吞噬一切。像是感受了某种直白露骨的杀意,叶乔眼睫轻轻颤抖,双眼微睁,灵华动作轻柔地撩开她眼前发丝,直直望向她,轻声低语:“浮生叶的副作用就是贪睡多梦,难得你那位前世今生都极其讨人厌的师尊不在,来,告诉我,你梦到了什么?”

长睫之下,那双纯黑瞳孔一会儿清明一会儿茫然,如同沉溺在梦境中难以自拔,又像是两个意识在她体内争夺身体的主导权,微渺灯火中,叶乔的眼眶一点点湿润了,润泽水意下是绝望、不甘、畏惧、自怨等诸多负面情绪汇集而成的汪洋。

灵华站在岸上,冷眼看着面前这个少女在漆黑的漩涡中挣扎,她在水面上扑击翻腾,勉强露出水面,随之又被河里黑暗拽下,浮浮沉沉,只见那力量越来越微弱,翻涌的浪花也越来越小,水浪犹如巨龙咆哮,试将一切吞入水中。

眸子一点点黯淡下去,对视久了,灵华又陡然生出一种错觉,此刻在浮沉之间无力挣扎的似乎不是叶乔,而是自己胸腔底下那颗正缓慢跳动的心脏。

清冷的目光落在被侧探出的,微微颤抖,试着抠抓床沿的手指。

这手指并不美丽动人,相反,内侧满是薄茧与伤痕,虽然纤细尖长,但肌肤粗糙,手背上满是干纹。

她恍惚起来——

那年在蚊虫穿行、恶臭弥漫的贫民窟里,纤细的影子在这些病死的尸堆中穿行,一只肮脏细小的手掌颤抖着抬起,青色的衣摆从长满冻疮的手背拂过,只留下转瞬即逝的触感。

青色的华光即将消失,在小手重新落地,准备落回哪些正在冰冷发臭、蛆虫穿行的尸体时,却被一只温暖干净、纤细有力的手握住了。

“坚持一会儿,会没事的。”婉转动听的声音轻声安慰,白色的面巾之上是一双如春水般熠熠流光的眸子。

自此以后,这两只手再也没有分开,直至死亡来临。

灵华默默按上胸口,那颗早就应该死了的心脏兀自还挣扎跳动,一声一声。

唯有神魔之心能抵御鬼厉之气,纵使深入地狱后一时不慎遭鬼王赐福,鬼气遍行全身,只要这颗心在,他就能行动自如、灵识不灭,与常人无异。

只要神识尚存,她就要连同体内这颗心一起,看骨肉分离、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兄弟阋墙,看尽民不聊生的凄惨景象,再听咒骂、苦求、嘲讽、怨怼、哀嚎,听见尽这哀鸿遍野的绝望之声。

要让这颗心痛彻骨髓,让那个已经彻底消失的人后悔绝望。

越想心越痛,越痛越兴奋,最后灵华仰起头,对着屋顶无声地大笑,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将脂粉褪去,露出一张清朗俊秀的脸。

待天亮以后,就是第七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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