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鬼哭岭,两人一路往东北方向而去,再度回到了夷州地界。两人在一座镇子前停下脚步后,叶乔试着感应了一会,疑惑地挠了挠头:“声音似乎就在这附近,但我分不清是哪个方向。”
这镇子城墙上方刻着墨河镇几个字,沈怀慈道:“先进去问问人再说吧。”
刚一入内便听到吹吹打打、锣鼓齐鸣的喧闹之声,原来是有人家娶亲,迎亲的队伍慢慢地经过主道,叶乔站在街边正想看看新郎新娘什么模样,忽有路人在一旁道:“不容易啊,文家的那个小女儿总算嫁出去了,都快二十了吧?”
“谁让他家出了那么一桩事,本来他家同李家的这门亲事早就定下了的,被他家老大一搅,差点搅黄。”
“别提别提,都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少说几句。”其中一名路人道。
刚刚闲聊的两人一听这话,立即住口,叶乔同沈怀慈挤出人群道:“师尊,你刚刚听见了么?”
“听见了,你觉得有问题?”
“有没有问题不知道,不过既然现在没有头绪,不妨打听打听?”
沈怀慈止步,“那就打听吧。”
叶乔看着面前这座大门斑驳,招牌陈旧的客栈,叹道:“这家店的年纪只怕比我还大吧?”
“客人说的什么话,我们这客栈虽然开得久,但里面房间可是宽敞明亮,饭菜也不比周边的店子差,”一边打扫的小二热情地上来招呼,沈怀慈面色平静地走到柜台。
“两间相邻的客房?不好意思啊客官,没有。”
“那不相邻的也可。”
“也没有。”
“......那有什么?”沈怀慈微微眯起眼。
掌柜伸出一个指头,“一间,小店目前只有一间了。”他昏花的老眼在两人身上转溜了两圈,“要不您二位挤挤吧。”
叶乔先是挑眉而后微笑,沈怀慈的脸倒是耷拉下来了,一边的小二说:“客官,最近不太平,这镇子不大,客栈也就我们一家,您要留宿的话还是将就将就吧。”
“不太平?哪里不太平?”抓到了此行的关键点,两人同时看向小二。
“去去去,哪有什么不太平,你少胡说八道!”掌柜喝道。
“别,我们住。”叶乔朝沈怀慈伸出手,拿到钱后她放在桌上,“这个是房钱,这个嘛,是茶水钱。我俩第一次来这里,人生地不熟,想请这位大哥陪我们聊聊,看看这里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去处。”说完,她一把勾住小二的肩膀。
掌柜验了验桌上的银子,当即换上一副笑脸:“行行行,你带着二位去房间吧,可别乱说话。”
进了房间沈怀慈往椅子上一座,气度凌然、神色端严,令人不敢直视。他这样子不像闲聊,倒像是审问。叶乔将门关上后,小二被这架势吓得一哆嗦,左看右看,道:“二位想知道什么?”
“自然是你刚刚提到的不太平了。”
“哦那个啊,其实我也是听来的。听说最近我们这里有什么魔族出没,上面的仙门都派人来捉了呢。”
叶乔打开窗户后给他倒了杯茶水,“仙门?哪家仙门?”
“哪家我可不知道,穿的一身黑色,腰间都佩着长剑,”小二比划起来,“看起来挺气派的。”
听起来像是聆剑阁的弟子,叶乔道:“那你们见到了么,或者你们这里最近发生过什么怪事?”
“魔族?这东西见到了哪还有命在,也就是有人告诉我们入夜以后别在外乱走,至于怪事,可真没有。”
“也不是要怪事,或者有没有什么人突然消失?突然去世?死法离奇?或者天生异象之类的?”
小二翻着眼想了想:“去世自然是有的,但都是七老八十的老人家,死法离奇可没听说过,至于突然消失,最近没有。按您这说法,最近能在这儿算得上大事的,也就之前山上的一场大火了。”
“大火?”
“不过山上起火也不奇怪,最近天干了嘛,那场火烧了没多久就下了场大雨,也就熄了,没听说山里有人受伤的。”
“山里有人?”
“有啊,不过人不多,是个小村落,而且挺偏的,里面的人不常下山,偶尔出来卖点山上的东西,不过自从那场火灾后就再没见过他们的人下来过了啊。”小二看向她:“这算奇怪么?”
“村子在哪里?”沈怀慈突然道。
“就从镇子的南门出去,翻过东面那座山,过了桥,对面山就是了。”
“距离这么远,你们怎么知道山火之后没人受伤的?”叶乔道。
“我们镇子上有猎户之前去过呗,那么一场大火,可是里面的房子、人、还有畜生,都好好的,一个没少一个没伤,说是有山神庇佑呢,真奇了。”他这话说完,叶乔立刻看向沈怀慈,后者微不可察地轻点了一下头,她话锋一转,“那刚刚提到的,最近没有突然消失,是什么意思?”
“哦,那个啊,就是文家那位大小姐呗,她就是突然消失的。”小二笑道:“那文家的老爷子还非说那大小姐是突然染了重病去世的,装的有模有样,其实大家早就传开啦,说那大小姐实际上跟情郎私奔。”
“你们看到了?她那情郎?”
“那自然没有,说实话,我们这些人连这位大小姐的面都没见过。文家老爷子可把这位嫡亲的女儿看得可严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听说这位大小姐也不是个文静贤淑的性子,想必是被她父亲逼得太死,才干出这么伤风败俗的事情吧。”小二搓搓手道:“客官,还有什么想问的么?”。
叶乔看向沈怀慈,而后道:“没了,你下去忙吧。”
“师尊,我们什么时候上山?”等小二离开,叶乔转着茶碗道。
沈怀慈起身捋捋衣袖,淡然道:“现在。”
依言翻过东边的山,一道细长峡谷出现在面前,站在这里眺望远处,云雾缭绕翠屏掩映,看不出半分人烟的迹象。沈怀慈话不多说,直接抓着叶乔的衣领,轻轻一跃,飞身上剑,转瞬之间便到达了另一侧山腰上。
入内后雾气更加浓重,这点倒是与雾狩林极其相似。两人行走在这被枯黄树干包围、毫无道路的山间,都警戒起来,昭明亮起璨璨金光,渡我被她紧握掌中,走了一段路后,茅草泥瓦铺的房子真的在浓雾中显出了身影。
雾气渐渐消散,整个村子的原貌在眼前呈现。如同小二所说,这里住的人的确不算多,从衣衫服饰来看,这个村子的人可算得上贫穷,可从他们却并没有叶乔之前在街头或者破庙所见的那些无家可归、四处流浪的乞丐一般,脸上无精打采,犹如行尸走肉。反而人人面带笑容,小孩子在路边嬉笑打闹,大人们一边干农活一边闲聊,一副悠闲宁静的乡野生活。
提剑的不速之客俩陡然出现,村民们又惊又吓,一边干活的母亲把孩子往自己身后拉,一家门前的黄狗察觉到生人顿时开始狂吠,一个弯着腰的老人家颤颤巍巍地走了过来道:“你们是谁啊?”
“......老人家,我们在这里迷路了,想找个地方喝杯水,不知可否方便?”沈怀慈收剑行礼,目光中却犹带警惕。
“水?有,有......跟我来。”老人引着他们进了其中一间房,得知这两人迷路误闯入的后,村民们又恢复之前的样子,小孩们嘻嘻哈哈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过来。
这间屋子又暗又破,但打扫的还算干净,老人入内便喊:“秋辛,倒水来,有客人了。”
“爹,哪有秋辛这个人啊,你别喊了。”有个中年人从里面出来,见他们一愣,老人道:“客人要喝水,你去打了来。”
“不必客气。”叶乔夺过中年人手中的碗道:“我们自己来吧,在哪儿打?”
“那边。”中年人指着院子门口的水井道。
叶乔朝沈怀慈使了个眼色,两人围在水井前佯装打水,确定这两人听不见了,她小声道:“他的手很冰。”
“和阿晃一样?”
叶乔点头。
“那碎片应该就在这里......你干嘛?”
叶乔冲他晃了晃颜色发黄的井水,“你能喝得下去啊?”她趁着那两人不注意,把水倒了回去。
“想个借口留下来,趁入夜后看情况。”沈怀慈道,他又把眼神丢给了叶乔,示意她快想借口。
这时,那老人走到他们旁边道:“怎么好蹲着呢,起来,快起来,我让人给你们倒进壶里。”
“老人家,我们想在这里借宿一晚,方不方便啊?”叶乔开门见山道。
一直以来都热情的老人此时却摇摇头,“不行啊,不行啊,我们不留人的啊,你们喝了水趁着天色还早,快离开吧。”
“我们,我们可以付钱的。”叶乔灵光一闪,假装自己崴到了脚想在这里休息一晚再下山,可是不论她如何说辞,老人都执意不肯,正在僵持之间,忽然听得村口又有声音传来:“又被她给跑了,墨师兄,我们怎么办啊?”
“莫急,你手臂的伤要紧......这位大娘,可否借我一些清水?”这声音极其清朗明亮,叶乔望声音传来出看去,待看清了村口那两人衣着上的龙纹后一瘸一拐地走到沈怀慈旁边悄声道:“聆剑阁?”
聆剑阁辉煌之时曾跃为仙门第二,但这些年却渐渐没落,被曾经踩在脚下的云浮天居压在头上,想来也不太服气。为首那个被称作墨师兄的弟子身量颇高,眉清目秀,神情淡然疏离,倒是有点像沈怀慈不发脾气时候的样子。
他旁边那个弟子捂着手臂,脸上皱成一团,显然是受了伤。村民见他这样,立马奉上一大桶清水,那位师兄低声道谢后挽起受伤者的衣袖,挤出伤口中的毒血后以大量清水清洗伤口,那弟子痛骂道:“那魔女下手也太狠了,啊啊啊,痛死我了,抓住她非得杀了她不可!”
话音刚落,村民们的议论、小孩子的吵闹、母鸡的鸣叫和黄狗的汪汪声都停止了,整个村子霎时间安静下来,所有村民将目光转移到这个受伤弟子的身上。
身后劲风袭来,沈怀慈一转头,那老人和那个中年已面目狰狞地朝他们两人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