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李希言没有再去让谢荣帮忙查找死者身份。
而是自己亲自悄悄去一趟储放县衙名册的地方。
没有苗青在,这种事情确实不太方便。
夜色已沉,四周静悄悄地,只听得见蝉鸣蛙叫。
李希言换上夜行服,踏出卧房。
然而刚一出门,容朗就神出鬼没似的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他倚靠在木柱上,穿着一身黑乎乎的夜行衣,侧过脸冲着她讨好一笑。
“带上我吧。”
李希言无奈:“王爷,您还是不要以身犯险。”
容朗站直,使劲绷起肌肉。
效果确实很好,透薄的夜行衣意外地让他的浑身肌肉的线条显露无疑。
“我身手不错的!”
李希言惊得眼皮一跳,耳朵一红,急忙移开视线。
有用!果然姐姐喜欢这样的!
容朗又走近几步,魁梧的身躯看着有吓人,但是他脸上却是可怜巴巴的样子。
他双手合十:“不可以吗?“
李希言灵活地往左前方行了一步,侧身躲开他面前的范围。
她埋头走在最前面,几乎是冲出去的。
“走吧。”
储放名册的地方还是在谢荣的书房。
李希言动作比苗青更大胆些,径直进了书房,那淡定的模样像是来找人算账的,而不是来“偷偷摸摸”。
跟在后面的容朗视线一直胶黏在她的身上,她的背影在夜色中时而隐没。
这让他不禁想起从前。
原来饿着了去偷贡品的时候,她也是这样,旁若无人地往大殿里冲。看上去那样莽撞,可是一次都没有被抓到过。
推开书房的门,李希言直奔书架而去。
名册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就直接放在书架上。
她取下名册,放在书桌上,拉开椅子坐好。
这熟门熟路的,就跟在自己家书房似的。
容朗伸手按住名册:“李少使,你不会连笔墨都要用他的吧?”
这也太明显了!
李希言翻了一个白眼,摸出早就准备好的纸笔,又把账册推到他的面前。
“你念,我写。”
今晚的月光明亮,透过窗户都能看见。
容朗拿起账册,借着白亮的月光翻看。
“五年前……有余绍,高修……”
李希言笔走如飞。
不过半个时辰不到的功夫,二人就誊抄完了名册。
李希言提起纸张,把墨吹干。
“东曲县的人倒是不多。”容朗摸了一把紫檀木制成的椅子,“比哥哥的椅子还好呢。”
李希言起身:“希望你说的不是龙椅。”
容朗摸了摸鼻子,把快要到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
我说的就是龙椅啊。
二人将东西归位,离开书房,跃上院墙。
一个身影忽然在余光中窜过。
是高修?
李希言不由想起之前苗青所言。
“你轻功怎么样?”
容朗毫不谦虚:“优秀。”
李希言面色僵硬了一瞬,随即指向高修的背影。
“去看看?”
二人一左一右跟上了高修。
不知为何,今日高修倒是没那么谨慎,竟然没有发现被人跟踪。
他径直走向院子的大门,伸手将门推开。
李希言又向前了几步,掩身于假山后。
“你来了?”
是谢荣的声音。
李希言朝着对面的容朗招了招手。
容朗立即闪身过来。
他刚刚并未听清楚,只猜测道:“是谢荣?”
“嗯。”
二人屏息敛声,竖起耳朵听着二人的动静。
谢荣:“那个姓关的已经把账册还回来了,想必他们也没找出什么纰漏。”
“不可大意。李希言看着直来直往,心思可多着呢。”
”我知道。那尸体的事情怎么办?”
“不是余绍不就行了?”
“高修!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尸骨不是余绍但是被伪装成余绍,现场还找出了余绍那么多随身物件。你说这个凶手会不会和余绍有关系?”谢荣小声吼道,“我就怕那个活阎王拔出萝卜带出泥!”
“她已经准备对曹老大动手了。”
“不过是拿这事儿威胁我们罢了。”谢荣声音恨恨的,“早知道就不理韦家人,惹来这么大的麻烦!”
“谁知道呢?那个韦鸢竟然真能叫来绣衣司的人。”
“不守妇道的贱骨头,得亏不是我女儿,不然我得被气死!”
高修没有接话。
谢荣吩咐道:“为保万全,你还是找个机会去给曹老三送个信。”
“谢县令……”高修很是无奈,“就怕我的信前脚出了县衙的大门,后面就跟着绣衣司的尾巴。到时候,反而还给他们指明了路。”
正有此打算的李希言:……
此子断不可留!
“那就先不管他们。你这几日好好物色几个适合的人选,这案子……该了结了。”
“属下倒是有个人选。”
“谁?”
“刘聪。”
“你有病吧?”谢荣气得声音都在发抖,“你让本官把自己小舅子送进去?”
“县令,您先听下官解释啊。夫人的兄弟里刘聪最不成材,没了也无所谓。让他去抵罪,反而会打消他们对您的怀疑。”
谢荣果然态度松动了不少:“话虽这样说,可是怎么能把事情推到他头上?”
“下官有此提议绝非无的放矢。刘聪曾经常打死奴仆,又常去慈光寺。更巧合的是,他打死的奴仆中有一个和死者的年纪很是相符。”
“真的?”
“下官怎敢欺瞒您呢?您再想一想。打死奴仆可判不了死罪,等人走了,您稍微操作一番,刘聪也不过赔钱了事。”
谢荣沉默了许久终究还是点了头。
“你说的确实有理。只能先委屈他了。真是……”他长出一口气,语气里满是遗憾,“怎么死的就不是余绍呢!”
“不是他更好些吧?当时我可是亲眼看见他掉下悬崖的,事后也在悬崖发现了尸体……”
躲在假山后的李希言暗自惊心。
那个余绍竟然已经死了?还是跳崖死的?
谢荣声音不稳:“你去好好查查认识余绍的人,我总觉得心里不大安宁。”
“是。”
细密的雨落下,二人的谈话声逐渐消失。
高修已经原路返回。
躲在假山后的李希言随手拽住容朗,扯着他扭身一躲。
二人一起缩在假山背面的凹陷处。
月光正照在二人头上,身影融入假山的阴影中。
高修左看右看,愣是没有发现。
眼见他走远,李希言才松开手。
然而下一刻,容朗却忽然“砸”到了她的身上。
二人本就靠得极近。
李希言躲无可躲,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少见的惊恐。
这大体格子压下来她得骨折!
幸好容朗倒下的趋势戛然而止。
他双手死死撑在假山上,脸憋得通红。
“对不住,李少使,我腿有些麻,没站稳……”
李希言趁机钻了出去,扶住了他。
容朗借力,靠着假山站好。
他擦了擦汗,心虚得不敢和眼中暗含关切的她对视。
本来只是想着假装崴脚让姐姐心疼一下他,没想到弄巧成拙差点压到人!
“没事儿?”
容朗忍住痛,绷着脸:“没事。”
李希言抿了抿嘴唇,忍住笑意。
“真的没事?”
容朗回答的得斩钉截铁:“没……嗷!”
李希言收回罪恶的戳向他的腿侧的手。
“哦,没事。”
容朗泪汪汪的。
“疼死了!”
他要撒泼,他再也不要做成熟的男子了!
李希言摊开右手,示意他可以借力。
容朗这次一点也不客气地把胳膊放了上去。
“回去让张内侍给你上药。”
“张锦不在。”
“他不在?”
“他……他去打点船只了。”容朗一脸虚弱,“可以麻烦李少使吗?”
“你发烧了。”
“啊?”
“在说胡话。”
“哼!”
“让你侄子来。”
容朗大惊失色:“李少使,我错了……”
“看来是退热了,脑子也清醒了,那就让卫川来。”
“好吧……”
卫川拿着药看着一脸防备的容朗,十分无语。
大哥……阿不……表舅你老人家是要闹哪样!
“少使让我来的……”
容朗嘴角忍不住翘起。
姐姐关心他!
他清了清嗓子,一脸温和的笑意:“放在这儿吧,多谢。”
卫川依言放下,偷偷打量了一眼此时连头发丝都写着欢喜二字的容朗。
原来也不这样啊。
他摇了摇头:“下官告退。”
容朗欢快地摆摆手:“去吧去吧!”
受伤还这么开心?
卫川一边走一边腹诽。
皇子们果然都不太正常,这个可能随爹,更不正常。
“嘀咕什么?”李希言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站在屋檐下看着他。
卫川被吓了一大跳,差点一屁股坐地上,他捂着狂跳的心脏。
“少使!人是会被吓死的!”
“我叫你第三声了。”
卫川尴尬地摇了摇扇子,走了过去:“您找属下什么事?”
李希言把今晚找到的名单一股脑塞给他。
“把东西给方淳,让他查一查,这上面的人有哪些失踪或者去世的。”
卫川看了一眼就把名单揣了起来:“余绍?那案子啊?我知道了。还有什么事吗?”
李希言想到了今晚偷听到的谈话,继续吩咐:“顺便让方淳……”
一个人影忽然撞入眼帘,李希言停住了话头。
人影朝着二人走来。
“少使?”
李希言挑眉:“方淳?”
“是我。”
卫川捏了捏方淳脸上的人皮面具:“有意思,你这脸和之前的不一样。”
方淳拍开他的手:“面具很贵的,你别乱摸。”
“你才进去不到一日,怎么就跑来了?”
方淳挠了挠头:“反正也没事儿干,我来汇报啊。”
李希言看了一眼四周,带着二人进屋。
“进去说。”
“好。”
一进门,方淳就滔滔不绝的说起了谢荣的事情。
“根据属下初步估算,谢荣那个会唱戏的小妾那里的家具加起来都值个几千两白银。”
李希言讽刺一笑:“真是难为他了,东曲这样不富庶的地界也能搜刮出这么多民脂民膏。”
“是啊!而且他后院斗得也可有意思了!每日都是妻妾大战啊!尤其是那个会唱戏的小妾,厉害得很,把他夫人都压制得死死的。”
“刘夫人?”李希言听到这话,一脸似笑非笑。
“是啊!”
“你想个办法,把谢荣准备让刘聪背锅的事情告诉她。”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