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断一个人是真醒了还是在装睡,斯内普教授有独特的技巧。
在邓布利多缴纳治疗费离开后,斯内普和玛丽说了一声,就给无名氏小姐安排到了一间单人病房。
还没等斯内普把凳子坐热乎,属于教师的敏锐直觉就捕捉到了床上人乱了一瞬的呼吸。
斯内普靠在椅背上,环胸挑眉:“无名氏小姐,虽然治疗师建议你静养,但我想你回答我的问题还是可以的。”
床上的女人闭着眼睛,但朝他的方向微微侧头:“西塔·莫斯海尔,叫我西塔吧。”
“所以,那把刀是你的?真是别开生面的初见,凭借这个,你似乎永远在我的记忆里留下了一席之地,西塔小姐。”斯内普似笑非笑。
西塔睁开眼睛,空茫茫的视线紧盯他的眼睛:“真的吗?太好了。”
斯内普忍住直接用摄魂取念的想法:“请放心,这间病房我亲自用了保护咒,没人能窃听到哪怕一丝一毫的讯息。现在,我有几个问……”
“能防阿尼马格斯吗?”西塔突然问,“韦斯莱家在不在附近?活点地图呢?阴影衣?”
她越说越激动,瞳孔缩成针尖般的大小,伴随着四肢不自觉的抽搐:“活点地图应该还在费尔奇那里,好的,阴影衣在邓布利多手上,让他收好。韦斯莱,韦斯莱……我要杀了那只老鼠……”
斯内普不得不用紧箍咒束缚住她的四肢,却听到她低声咆哮出一个名字:“彼得·佩迪鲁!我必须,杀掉他!”
斯内普皱眉:“他已经死了,被西里斯·布莱克炸死,已经过去十年了。”
“没有,他没死,”西塔喃喃着,脸上是会让所有有同情心的人心碎的空洞,“他在韦斯莱家,他的阿尼马格斯缺了一根手指。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
斯内普眉心的刻痕更深了。
对得上,爆炸现场只发现彼得·佩迪鲁的一根手指。
西塔突然说:“别皱眉,会有半永久眉心纹。”
斯内普诧异地看向她。
没想到西塔很认真,一副要挣脱束缚咒下床给他拉平眉头的蠢样,并且已经用超乎常人的意志力和肢体控制力坐了起来。
“你,坐好别动。”斯内普手腕一抖,魔杖落入手中,抵在西塔的肩上,“如果你不想被我石化后摄魂取念,最好乖乖听医嘱。”
西塔眨眨眼睛,不动了。
“让我们一个个来。”
斯内普扯了一下唇角:“年龄。”
西塔:“十二万四千一百二十九岁。”
斯内普缓缓移动魔杖:“?”
西塔从善如流:“那就二十九。”
斯内普认为她刚刚是在说什么活跃气氛的蠢话:“你是哑炮?”
西塔点头:“对,魔力暴动造成的哑炮。”
“你怎么知道魂器的?”
“我见过,”她平静地看向斯内普的口袋,“我的箱子里有很多我销毁的汤姆·里德尔的魂器。”
斯内普疑惑:“你怎么知道他原来的名字?”
西塔:“我不仅知道,我还挖过他爸的坟,很多次。”
她说这话的时候甚至有些沾沾自喜:“我很擅长挖坟,我擅长一切金属工具,包括各种各样的铲子和刀。”
斯内普有点想结束对话,但还是坚持住了:“那么,你为什么要自.杀?”
西塔毫不犹豫地说道:“因为我遇见你,已经幸福到没有遗憾。而且重要的信息也告诉你了,在这个时间点我什么都做不了,不如早点死。”
她咂咂嘴:“你不应该救我……我记住了,下次我会挑一个你看不见的地方死。”
斯内普差点折断了自己的魔杖。
“什么叫……见到我就没有遗憾?什么叫什么都做不了?”他的声音又轻又柔滑,但只要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已经处在暴怒的边缘。
“因为我爱你,就像你爱莉莉·伊万斯一样,如果付出我微不足道的生命能换来你的幸福结局,我会尽我一切的努力达成所有前置条件。”
西塔平静一笑:“今天出现了一个意外。你本来应该在今天直接回到霍格沃茨,什么都不用知道。而我会直接找到邓布利多,告诉他魂器的事,也许会协助他毁掉已知的魂器,然后离开,找个安静的地方待着,直到1998年5月2日凌晨,迎接死亡。”
“但我遇见你了。只要我看见你,我就会在七天后死去。”
做了很多年双面间谍的斯内普甚至没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
西塔安静地等他消化,眼中那些癫狂全部化作贪婪的温柔。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斯内普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看你是失血过多伤到脑子了,什么你…我,不知所云!”
西塔笑起来,是一个狡黠的笑:“不是哦,我真的爱了你很久。那把刀就是为了纪念我们第三次相爱,上面的字都是你刻的。”
意思是你用我们的纪念品自.杀?
不!不是!
“我们什么时候……”斯内普看起来恨不得把那个字眼吃了,“胡说八道!”
西塔收起笑容:“不信算了,反正6天就爱上我的人没资格说我胡说八道。”
斯内普脸上一片空白。
西塔又笑了:“骗你的啦,你从来没有喜欢过除了伊万斯以外的其他人。”
在斯内普用杀人般的眼神看过来之前,她补充一句:“但我真的真的,爱你很久,久到不是每一次我都能记得告诉你。这次告诉你,可不要再忘了。”
斯内普终于忍不住用了摄魂取念。
但他茫然地站在满是他的身影的海洋里,任由浓烈的爱沾湿精神的一角。
隔着一扇门,霍格沃茨车厢里的他,瘦瘦小小,在跟莉莉说话,莉莉递给他一颗糖果,他拨开吃掉,脸上鼓起一个小小的弧度。一朵小小的浪花炸开,飘散出清甜的葡萄香;
分院仪式上的他,失魂落魄地看着莉莉去了格兰芬多,酸涩的海浪扑到他长袍上;
和劫道者针锋相对的他,以一打四的他,和莉莉一起穿行过走廊的他,独自坐在斯莱特林长桌尾的他,在图书馆里头也不抬看书的他……
一颗酸甜多汁的葡萄,在岁月中酿成丰盈润滑的酒。
但那些影像在某一刻戛然而止。
只有浪花越涌越高,在他不注意的时候吞噬了他。
斯内普猛地抽离精神。
床上,西塔含笑看着他。
有那么一瞬,斯内普竟然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我已经冷静下来了,可以放开我吗?我想喝水。”
他挥挥魔杖,解除了西塔身上的束缚咒。
西塔指指他的口袋:“我的杯子在箱子里,麻烦把箱子还给我。”
斯内普沉默着把箱子拿出来,放大后给她。
西塔道了声谢,拨转锁扣,然后打开箱子。
里面是很简单的两套衣服,一个巴掌大的银壶,一份《泰晤日报》。
她把银壶拿出来,拧开盖子,咕嘟咕嘟喝了几大口,远远超出了那个银壶所能装载的水容量。
斯内普把翻涌的情绪压下去,魔杖点在她的银壶上:“炼金制品?”
西塔又喝了一口,才放下壶,长舒一口气:“对。只需要很少的魔力,所以哑炮也能用。”
她主动把银壶递给斯内普。
斯内普没接。
她就收回手,把箱子重新盖上。
“等等。”斯内普尽量不去看她箱子里的衣服,“你说,你的箱子里有被毁掉的魂器?”
西塔迷茫一瞬,又点头:“对。”
“‘很多’是什么意思?”斯内普毒蛇般眼神死死盯着她的眼睛,“既然你毁了,为什么还要说要帮邓布利多毁掉魂器?”
西塔并没有躲开他的凝视。
“嗯……我不想解释两次,所以我们现在就去找邓布利多?”她掀被子想要下床,却眼前一黑,差点滚到床底下。
斯内普抵在她身上的魔杖在那一刻成了唤醒她的唯一工具——魔杖尖戳肉很疼的。
斯内普轻嗤:“好好休息,别死在去找邓布利多之前。”
他起身:“明天早上十点,我希望能在圣芒戈门口看见你。”
西塔缩回被子里:“好的。”
离开前,斯内普意有所指地回头看她:“希望你明天能说真话。”
“我一直说的是真话,你可以给我喂吐真剂。”西塔朝他挥手,“一整瓶都可以。”
斯内普面皮抽搐着转身就走。
西塔看着他“哐当”一声……轻轻关上门,静了几秒,突然忍不住大笑起来。
“哎呀,怎么会这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