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渺昏昏沉沉地醒过来,只觉得浑身都疼。
他没有贸然站起来,等意识完全清醒,宋渺感知着身上的伤,裸.露的皮肤上尽是擦伤。
宋渺想撑着石壁站起来却牵动胳膊和脚踝上的伤。
倒是不至于断手断脚,应该是脱臼和扭伤。
宋渺用还能动的手从怀里掏出火折子,有了火折子的微光,宋渺略略看清楚自己掉下来的地洞。
窄的只能让一个人通过,周围石壁上尽是挖洞时留下的粗糙凸起。
放眼看去黑洞洞得一眼看不到头。
他半个肩膀蹭着石壁坐起来,尽量让自己坐的舒服点。
掉下地洞的时候,最开始他还有点意识,想着借力腾跃起来。
可是上方地洞的机关关闭的速度和开的速度一样让人猝不及防。
除了这一点,另外一个原因就是洞实在是太窄了。
他有多用力踩石壁去借力,就会在石壁上撞多狠。
最后一下应该是撞到了脑袋,这才晕死过去。
现在想来,这个地洞并不是看上去那样是一个普普通通地狭窄石洞而已。
里面每一个能够借力的突出点,都是经过精心设计的。
让你无论从那个方向借力,最后不仅不能腾跃起来,更是会被力反弹,撞击在石壁上。
宋渺有些庆幸,如果不是昏过去,他可能要继续尝试几次,再受点伤才能想到这其中关窍。
那时候一定伤的更重。
宋渺捏着脱臼的胳膊,只听“咔吧”一声,关节复位。
他活动几下肩膀,紧跟着就感觉脖子上有热乎乎液体淌下来。
伸手一摸就是一手的血,后脑勺这才后知后觉的疼了起来。
幸好身上带着酒葫芦,也幸好最近他痴迷喝烈酒。
宋渺用牙咬开酒葫芦的塞子,一手剥开疼痛地方的头发。
烈酒火辣辣地灼烧着伤口,又掺着鲜血顺着脖子留下来。
他又摸出止血散来,反正也看不到,只能凭着感觉在火辣辣的地方撒下粉末。
最后又倒了半口在嘴里,和着烈酒咽了下去,苦涩中又掺杂着烈酒的辛辣,宋渺又知道自己酒量不好,不能多喝,只能放任这种味道残留在口腔里。
脚踝已经肿起来老高,宋渺只能用烈酒和了去血化淤的药搓洗一番,又撕了衣摆凑合着包扎包扎。
做完这一切,宋渺忍不住觉得好笑,自己这脑瓜子上是要止血的,脚上又要活血化瘀,到底也不知道先治哪个好了。
撑着石壁站起来,前路虽然黑洞洞的,但好歹不是要困死人的机关。
也不知道留在上面的三个人这会儿怎么样了。
宋渺抽出鹤翎剑,带着内力用剑柄在石壁上按照一定的规则敲了几下。
这是披白山庄的惯用暗号,宋渺本不抱希望能得到什么回应。
但是总是要试一下,万一叶湫能听到,也能让他们知道自己平安。
宋渺耳朵贴在石壁上,第一次敲击没有得到回应,宋渺又敲了第二遍。
这次,很快就得到了回应。
宋渺耳尖轻动敏锐地捕捉到了暗号,心中略略安定,他又敲了一遍,又得到回应后才听的清楚。
双方都得知对方平安,叶湫和青茶决定留下,让鸣钰先行离开。
他们下来几乎没有带上口粮,现在宋渺落入地洞,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离开。
只好让鸣钰先出去,后再回来,顺便送下来的吃的。
再者,宋渺不一定能通过这个地洞再回到墓室,说不得还会从其他的地方出来。
还需要安排人出去,各处找找。
宋渺不知道上面人的安排,抬头看看上方的黑暗,直接否定了一掌把洞口轰开的想法。
且不说设计地洞的人思虑周全,早就把落入陷进的人可能是轻功极好的情况考虑进去了。
就是说这么窄的地洞,他别没一掌把洞门轰开,却把洞轰塌,自己砸死了自己那可就太不值当了。
宋渺收回鹤翎剑,凭着火折子那点微弱的光,扶着石壁一瘸一拐走向深处。
不知道走了多久,宋渺只觉得昏昏沉沉的,大概是失血太多,在加上前几日上伤重造成的亏空还没有补回来。
如果不是离开客栈的时候吃下的那枚药丸,提气醒神,他很可能都撑不到这里。
只是那药丸再怎么有用,药效减退,也抵不住失血太多。
前方尚有路可走,这是人为设计的地道,如果单纯是为了困死人,实在不必多费功夫挖这么长的地道。
有路可走,就不会被困死。
宋渺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就是爬,他也要爬出去!
还有好不容易向他求救一次的酆竟遥,总要把人救出来才是。
通道很快就到了尽头,这里是一个巨大的石室,除了一汪冰泉,其他什么都没有。
宋渺强撑精神沿着石室走了一整圈,确定再无其他通路和机关密室,终于脱力,顺着石壁瘫坐在地上。
难不成真的是他想错了,设计这么个地洞的人就是为了困死中机关的人。
地洞下有通路,就是为了给陷入绝境的人希望,最后到达这个密室,让希望再度变成绝望吗?
宋渺眼前是一汪清亮的泉水,他只觉得渴,想去掬起一捧水来喝,等消了渴,歇息片刻,他就有精神继续找出路。
大不了再原路返回,一定有法子离开这里!
他绝对不能死在这里,绝对不能!
水面倒影里只有两个巴掌大小的火光,勉强把宋渺苍白的脸填上几分暖色。
宋渺趴在水边,手指入水感受到的是刺骨的寒凉。
寒冷忽然唤醒宋渺的半分理智。
水!如果要困死一个人,就该连水都不给!
水能大大增加人在这种困境下的生存机会。
除非是恨到了极致,让来人在不断的希望中绝望,不然怎么会留下一汪泉水!
这水之下,不是滔天的恨意,就是残留下的生机!
宋渺从怀中摸出一颗夜明珠,强撑着坐起来。
夜明珠噗通一声落尽水里,光虽然微弱,但是照亮的方寸之地足以让宋渺对自己的猜想多几分底气。
夜明珠落了许久才到底部,最后顺着水流滚到一边,彻底消失在视野里。
宋渺为了保持自己理智,不至于被淹死在水潭里,他再吃下一颗药丸。
打坐调息过后,觉得身上有力气了,手中又攥着一颗夜明珠照明。
没有任何犹豫,宋渺翻身一跃进入水中。
寒冷瞬间把宋渺裹得密不透风,寒气针一般刺进皮.肉、钻进骨髓。
宋渺咬牙往下沉,夜明珠的光终于照到谭底,一股强烈的吸力猝不及防袭来。
宋渺身体因为寒冷而变得迟钝,被吸力裹挟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拉扯再次撞击在石壁上。
此刻的宋渺就像一颗被卷进漩涡的红樱桃,只能随水而去,无奈他又比樱桃强壮许多,卷进漩涡后就在石壁内左冲右撞。
不知道撞到第几下,宋渺在水中昏死过去。
虽然这一劫起源于酆竟遥,但是到现在这个地步也不能全怪罪在酆竟遥的头上,但是宋渺在昏死前还是要把这笔账算在酆竟遥的身上。
于是,酆竟遥!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宋某人在心中这样呐喊。
“宋渺——”
喊他的声音像是从水里传过来的,忽远忽近,又沉闷得紧。
“宋渺——”
这次听清楚了点,声音不是从水里传过来的,似乎是说话的人身体太过虚弱了。
宋渺眉心微动,口中呼出一口气,紧接着就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呛咳——惊天动地四个字只是针对宋渺个人而言的,剧烈咳嗽牵动全身各处伤痛,疼得他不知道如何是好。
但是对于别人——例如此刻正被五花大绑在水牢里的酆竟遥来说,看起来就像是一条被钓上岸缺水蹦跶的鱼。
见宋渺终于不咳了,酆竟遥才又喊一声:“宋渺!”
宋渺也不知此刻身在何处,但是终于认出来这个熟悉的声音:“酆二遥,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酆竟遥看他还能说笑,松了一口气,说:“我就知道你一定能看懂我的暗号,也一定会来救我的。”
宋渺:“你想多了,小爷是被暗算下来的。”
酆竟遥毫不留情拆穿他:“嘴硬心软。”
随后又疑问道:“不过你怎么直接从水牢里进来了?我还指望着你从正门进来带我出去了,这下咱俩都在里面,谁救我们出去?”
宋渺脑子还是昏昏沉沉的,一时之间也没明白酆竟遥的一大串话,但是听到了关键的两个字——水牢。
宋渺想撑着地面坐起来,可是胳膊实在是用不上力。
只能勉强撑起脑袋略略看一看周围。
这是个和他跳下来的水潭大小差不多的水池。
不一样的是那边的水池边上干干净净的,而此刻他趴着的岸边,早就已经□□涸的血迹浸透了。
鼻腔里全是血腥味,宋渺一时分不清是自己身上的,还是这个地牢里的。
酆竟遥看到宋渺抬起来的头,也看到了已经再次被血染红的脖颈。
酆竟遥:“你受伤了?”
宋渺:“听声音你也没好到哪里去……”
酆竟遥泛起一股子无名火来:“你前几日受的伤还没好!”
宋渺:“你今天废话真多!”
宋渺趴在地上,回头看向酆竟遥,看清楚酆竟遥的现状,发现这人比他也没好到哪里去,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酆竟遥是又气又悔:“你还有心思笑我?”
宋渺只看到了他被铁锁锁起来的脖颈、手臂还有腰,反问:“你居然能被这些链子困住吗?这些铁链看起来也很稀松平常啊!”
酆竟遥抬头挺胸,露出来隐藏在破碎衣物下的铁链。
两条沾满血渍的玄铁链,从前到后刺穿了他的锁骨。
宋渺冷下语气:“谁干的?”
酆竟遥深深呼出一口气,似是嘲讽,也似乎无奈地说:“我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