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则承别开眼,不应声。
金盛:“其实你不是专门来探我的班的……”
孟则承的心一阵阵收紧。他怕,怕自己藏着的小心思,被金盛给点明。他这个道德败坏的、企图招惹别人女朋友的人,就无处遁形了。
金盛:“你替卫总来游说映书的吧!”
孟则承一愣。
金盛:“我可听说了,亮晶晶一直想签下映书。”
孟则承恍然大悟,随声附和着:“啊,对。”松一口气。
金盛:“我也是希望映书能签入亮晶晶的,她是个很棒的对手演员,我挺希望多有机会与她合作的……诶,则承,你和映书先前的小剧场反响不俗啊,有没有想过再搭?”
孟则承笑一笑,“看她。”
金盛看向打着灯光之处,见姚映书身边那位饰演白苗情人的男演员已经第三次补妆了,皱着的眉头显现出一丝烦躁。
那是旭日东升推荐来的,与李新燃同为新人,彼此算是对方的“竞品”。
比起他的游刃有余,李新燃似乎有点犯难。
剧本写着,傻子狗蛋目睹未婚妻白苗与会吹口风琴的青年在山坡私会,气得一头扎进白苗的怀里……
李新燃拿着剧本的手在颤抖。
傻子可真难演啊。
姚映书比划着与他商量动作,“一会儿,你先叫嚷惊动我,我起身,你就冲过来,头往我肚子上顶,像小孩子一样。”
李新燃瞥一眼一旁观戏的金盛与孟则承,顿时汗流浃背。他好像在汇演舞台上被评委盯着。盛哥看他的眼神倒还算温和,孟哥怎么好像要吃了他?他演得真有那么差吗?
作为影视学院的优秀毕业生,李新燃忽然有点不自信了,开拍时,说好的一头扎进白苗怀里,他却扎得犹犹豫豫的。
老梁不满意,“傻子是不会有顾虑的!重来!”
李新燃深吸一口气,他也不想有顾虑啊……
姚映书察觉他紧张的根源,扭头看向孟则承,嫌他像尊大佛似的坐在那里,碍事!
孟则承冲她笑一笑,态度温和且有礼貌,不给她赶人的理由。姚映书抿抿嘴,收回视线,小声安慰李新燃,“放轻松。”
李新燃点头。
再来一次,仍旧犹豫。
导演不满意。
李新燃情绪有些低落。
姚映书拍拍他的肩膀,安慰着:“没事,再来一遍,记着,狗蛋心智和小孩子一样,你要抱的莽撞些。”
李新燃点头,咬一咬牙,再来一次,一头扎向姚映书,力气不小,把姚映书顶得倒退一步。
孟则承心一紧,欠身。
导演:“好些了啊,保一条。”
李新燃欲哭无泪。
姚映书:“新燃,狗蛋对白苗的感情,并非单纯的男女之情,所以,你这一抱,不只要表现莽撞、占有,最好还带一些恐慌和委屈。”
李新燃不解:“恐慌和委屈?”
被“抓奸”的是白苗,狗蛋为什么要恐慌,委屈就更谈不上了。
孟则承走近,替姚映书解释:“狗蛋眼里的白苗,不只是未婚妻,还是他的新母,狗蛋的亲娘病重,与狗蛋说过,往后他媳妇会照顾他。在狗蛋眼里,白苗是即将替代他生母照顾他的那个人,发现白苗的恋情,他害怕白苗离去后没人照顾他,所以他恐慌,也感觉是被‘母亲’抛弃,理所当然会委屈。”
孟则承细致讲戏。
李新燃起初还有些忐忑,听着听着认真了,便忘了孟则承的身份,听他说完,顿时恍然大悟,看向姚映书,用眼神求证她是否要的就是像孟则承说的这种感觉。
姚映书瞥一眼孟则承。
没想到他才观戏半日,就已经将狗蛋这个人物揣摩着这么深,难怪没什么敬业精神,也能拍出勉强能看的戏,全靠脑子灵光些。
想着,姚映书撇撇嘴,虽然不太想承认,让孟则承得意,但仍旧点了点头。
李新燃酝酿片刻。
再次开拍——
“白苗!”
狗蛋红着眼,像头小牛一般,一下子扎进白苗怀里,搂着她的腰不撒手。
导演的特写镜头给到李新燃。
愤怒、惊慌、委屈交织的情感在李新燃的脸上显现。
不愧是影视学院的优秀学生,虽然缺乏拍摄经验,但演技还挺自然。
老梁抬起手:“OK,这条过了。准备一下,拍下一场。”
一直拍到中午,白苗的戏份暂时告一段路,其他演员上阵。
孟则承听说村子后面不远处,有条小溪,水里有鱼,兴致来了,就要去看。姚映书三两步追上他,质问:“你到底来干什么的?”
孟则承摊开手,看一看周围:“唔,来风景优美的地方散散心咯。”
姚映书抱着手,眯眼审视他,不信。
她总觉得,他似乎藏着一个莫大的阴谋!
孟则承指了指不远处的小溪,笑着邀请,“要一起去看看吗?”
姚映书下巴一抬,“不去。”
谁知道他是要谋财还是害命!
说完,她擦着他的肩经过,要走,没走两步,忽然定住,整个人仿佛石化。
脚底下软乎乎的东西……是什么鬼!
她僵着脖子低下头,看到一坨踩扁的狗屎。
孟则承回头看她,发现状况,不禁笑出声来。
姚映书猛然回头,小狼似的瞪着他。
孟则承仍旧笑,一点不收敛。
实在气不过,姚映书折回他跟前,将鞋上沾上的狗屎,踩在他的鞋面上。
孟则承大叫一声,脸色骤变,像被狗屎封印住了,定在原地不能动弹。
不理会他的大呼小叫,姚映书一路跑远,回头嘲笑:“去!看你的风景吧!”
看着姚映书潇洒的背影,孟则承气着气着,笑了。
他一直在看啊……
金盛走来,好奇他为什么事高兴。
孟则承抿着嘴,摇头,眼眸却带着笑。
金盛皱着眉头,嗅了嗅鼻子,“什么味道?臭臭的……”
孟则承低头看一眼鞋面上沾的狗屎,想到姚映书跑远时俏皮的模样,心里有种别样的欢喜,全然遮掩了他对狗屎的嫌弃与憎恶,他忍不住笑了。
金盛皱着鼻子,仰身躲远,“咦~”见孟则承在笑,顿时诧异,“怎么踩着狗屎还高兴?”
孟则承自顾自地笑着,没解释。
“孟哥!”
一声激动的高呼传来。
孟则承与金盛一同看去,见任原拖着行礼,风尘仆仆地奔来,短短两天没见,他像是遭受了风霜的洗礼,整个人狼狈得有够可以的。
他张开双臂,想与孟则承拥抱。
孟则承躲开了。
金盛掩住鼻子,笑着揶揄:“你几天没洗澡?都有味儿了。”
任原委屈,他一下飞机,就被当肥羊逮上黑车,斗智斗勇才守住自己的小钱包,一番折腾,没工夫休息……
真的很臭吗?
任原抬起胳膊,在自己身上嗅了嗅,好像真的有股屎味……两天不洗澡,不至于吧?
他不确信地又嗅了嗅,不经意间,发现臭味的根源。
“孟哥,你的鞋!”
孟则承笑一笑,一点不嫌弃,“没事,一点狗屎而已。”
任原愣在原地,看着孟则承走远,脸上表情愈来愈伤感,“盛哥,孟哥他……他……连狗屎都不嫌弃,但嫌弃我,是吗?”
金盛抱一抱他,安慰:“则承只是不想你也沾上狗屎。”
任原恍然大悟,扭头看向孟则承远去的方向,心里感动。
孟哥~
世界上最好的孟哥!
金盛:“不过,你也真该洗洗了。”
任原惊慌,再次嗅着自己,真的很臭吗?
金盛:“也没有很大味儿,比狗屎是比不过的。”
午休时间,场务忙着分发盒饭。
“……谢谢,珍姐。”
小演员领到盒饭,走开。
陈妙珍扭头看向片场外,孟则承走过,任原拖着行李箱追着。美丽的眼眸中掠过几许复杂的情绪。
“小陈?愣着做什么?”
陈妙珍猛然回神,笑着将盒饭递给年长些的工作人员。等到没人再来,她拿两盒饭,走出片场,朝供孟则承休息的房车走去。
任原刚在板房借着浴室冲了个凉,穿着背心、短裤,夹着拖鞋、搭着毛巾走回来,见着陈妙珍时,窘迫得想躲,不为别的,实在是陈妙珍长得漂亮。
“那、那个……你找孟哥啊?”
他猜想陈妙珍是想来与孟则承套近乎的演员,毕竟,圈里传闻孟则承手上资源无数,想捧红谁都轻而易举。
陈妙珍笑着将盒饭递过去,柔柔地说:“给。”
任原一愣,这才看到她胸前挂着的工作牌。他先前只顾着看脸了。
原来是场务啊……
任原将毛巾夹在膝盖间,接住沉甸甸的两大盒饭,胡乱摸出手机,将陈妙珍的工牌当做收款码扫,想要付款……一举一动像大脑程序错乱生成的,有点滑稽。
等他发觉不对时,脸色顿时胀红,“不、不好意思。”
陈妙珍笑一笑,四下张望,脸上带一点疑惑。
任原见状,连忙说:“哦!孟哥……去了映书姐那儿,我待会儿就给送去,你先忙你的去吧。”
陈妙珍脸上的表情一僵,说了声谢谢,离开。任原松一口气,提着盒饭钻进房车里,披上件卡其色衬衫,再出来时就自信多了。
板房里,姚映书吃着专业营养师现做的午餐,孟则承这个不速之客,突然走进来,一点不客气地坐到她对面。
姚映书叉着一朵西蓝花,皱眉看着他,“什么意思?”
孟则承:“剧组的盒饭没了。”
姚映书:“饿着。”
说完,自顾自地继续吃着。
孟则承抱着手,转过脸去,侧对着她,像是在赌气,“好,我饿着。反正要拍戏的人不是我,我饿晕了就晕吧,没关系的。”
姚映书闭上眼睛,忍了忍,请营养师帮他也做一份午餐。营养师微笑点头。孟则承一瞬间阴雨转晴,手肘支在桌上,侧着身给营养师备注自己的口味:“乌冬面煮三分钟,汤里少盐,不放胡椒,不要胡萝卜,谢……”
姚映书攥紧拳头,不等他说完,插起自己盘子里的一块胡萝卜塞进他嘴里。
“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