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落看不清四周，但闻到了呛人的烟味。消防已经到了，处理火情很及时。
但楼上……
沈海云和凌九两个人站在天台中间，边上还有几个心理医生。
要跳楼的病人极度害怕火，之前被火灾困在房子里几个小时，脸上烧得难看，昏迷再醒来，怎么也不肯接受自己，于是疯了。
“碎琳，请你冷静下来，已经没有了，它灭了，不会再伤害你了。”沈海云靠近一步。
病人叫岑碎琳，她坐在天台边缘。“姐姐，它是人类文明的起源，是可以燎原的常见物。我克服不了，我很清楚。”
这个小姑娘只有十五岁。
“碎琳，我们先下来，你要相信你自己可以战胜它。”
岑碎琳站起来，她“呵呵”冷笑了几声，“欸，姐姐，你玩过狼人杀吗？”
“我玩过。”沈海云尽量拖时间，医院这栋楼最高七楼，如果下面消防措施做好，她掉下去有活的希望。“凌九，把保护范围放在她本人身上，确保她掉下去伤害减少。”
凌九没有参加沈海云正在进行的“狼人杀”游戏，所以他的一起行动都不被限制，也不会造成什么游戏后果。
岑碎琳说：“有人问过我一个问题，我现在想问你，你可以回答我吗？”
“你说。”
楼下抬头看天的夙落直觉不好，他内心的不安之感越来越强。“沈愿，你上去吧，我现在总觉着不安。”
“人多容易让那个姑娘紧张。”沈愿也想上去，他的对友和他的妹妹都在上面，他怎么会放心。
夙落深呼吸了几秒，“这个预言家，真的只是查验身份吗？”
“你觉得有问题？”
“不只是身份，我还在想……这个游戏的发动者到底想做什么？参与者一半以上都是‘尘落’的，还有，也仅有两个，到底是谁？”夙落眼睛突然可以看清一些，他顿了一下，说道：“那个姑娘，是真人吗？”
沈愿皱眉，边上的救援人员前前后后忙里忙外，他实在没法抓一个问一下，毕竟知道的人……都在天台了吧。
“夙落，假设那两个人在‘尘落’，你觉得他们都目的是什么？”
夙落思考了一小会，他说：“报复。”
报复？
他说出来后自己都愣了，报复什么？他跟谁结了仇？他自己都不清楚，却直直说出了这两个字。
沈愿低头看他，“夙落，你刚才看清了火是吗？”
“嗯。”
“你知道那是火吗？”
夙落仔细思考，最终回答道：“我知道它是火，但可能把它当成了光。”
沈愿又抬头看楼顶，“宋砚……是被烧死的吧？”
“……嗯。”
“你不怕？”
没头没尾的三个字，夙落想了很久，直到沈愿扭头联系沈海云，他才得出结论：他不怕，苏林怕。
有些人经常身在暗处，他对光的渴望度远远超乎自己都想象。但苏林不一样，他有阴影，他对火太过恐惧了。
以至于影响了夙落。
他本不该惧怕火。
要是……要是没有苏林就好了。
夙落心里一震，他抬手猛地扇了自己一巴掌，打得生疼。
沈愿回过头，抓住了他愈有动作的手。“夙落？做什么？”
夙落深呼吸着。
怎么会有这样想法……
“要是没有苏林就好了”、“为什么他要在我这”、“凭什么是我”……太多太多负面情绪压下来，他自己都不清楚的不满，抗拒一点，一点打压他。
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
凭什么是你啊夙落？
夙落半低着头，他已经听不见沈愿说话了，明明已经灭了火，但他又听见了爆炸声，火在他耳边撕拉的声音太大了。
“宋砚！”
歇斯底里地喊声。
“回来啊——”
太绝望了。
夙落闭上眼，他放弃了，他拒绝接收这些记忆。他不再发抖，他镇定下来。
抬头，睁眼。
沈愿看着他，松了手。“……苏林。”
苏林欲言又止。
“沈愿？沈愿？”凌九在电话里喊了他几遍，沈愿没功夫处理苏林这事，又扭头接了电话。
“我在，怎么了？”
凌九：“你让他们下面把消防搞好，这姑娘不对劲。”
楼上。
“怎么说？劝得下来吗？”沈海云和凌九一人一只狼牙耳机，她也能听见沈愿的声音。
岑碎琳问：“如果这场游戏，女巫必须在夜晚使用毒药，你会毒谁？”
沈海云看向她，她笑了，“哥，放心吧，没有我沈海云劝不下来的人。”
凌九一刻不敢收手，岑碎琳没有动摇的样子，这姑娘随时可能跳下去。
沈海云看向这姑娘，“谁告诉你我是女巫的？”
“这你没必要知道，先回答我的问题吧，毕竟……你已经没有解药来救我了。”岑碎琳也回了一个笑容，“那么毒药，你会毒谁？”
沈海云说：“我连玩家都不知道是谁？这也太不公平了吧小姑娘。”
岑碎琳呵呵笑着：“如果我说，都是‘尘落’的呢？”
沈海云心跳停了一拍，“谢谢小姑娘，真不好意思，我好像知道那两个人是谁了。”
“快选啊，我可迫不及待要有下一步动作了，姐姐。”
沈海云缓了一下呼吸，“我选……自毒。”
岑碎琳表情僵着，好一会，她才黑着脸小声道：“该死的……不愧是预言家，居然真的被她赌对了。”
于是岑碎琳更靠近了边沿。
“碎琳！”
“抱歉哦姐姐，因为你，我赌输了。所以不好意思，我要用命还债喽。”
十五岁的姑娘后退一步，脚底踩空。
“哥！”
岑碎琳愣住了，她悬在半空了，忽视了重力一样，躺在空气上。
什么东西在推她？
凌九手机对着岑碎琳，大屏幕是岑碎琳，小窗是沈愿。
控制。
只要看得见，质量小于使用者，就可以控制对方。
沈海云上前拉着岑碎琳的手，强势一拖，拉了回来。
“小姑娘，别老跟自己都命过不去。”
“姐姐，我不能违背赌约。”岑碎琳眼神里的轻蔑消失了，剩下的……是一种恐慌。
沈海云蹲下来，“你在害怕什么？”
岑碎琳盯着她，“我赌输了，今天必须死，姐姐，必须有人跳下去。”
“谁在威胁你是吗？那个人在这里是吗？你看得到还是……那人看得到你？”沈海云握着她的手，她手里印了十字架，这小姑娘有异能也被屏蔽了用不了。
岑碎琳说：“他们在看我，你放开我！我要下去，让我去死！我……我要保护霏霏。”
她慌了，她开始什么都说了。
“碎琳，你冷静下来。”
“霏霏会死的，求你了姐姐，你放开我，不然我们都会死的。”岑碎琳立马就哭了出来。
沈海云皱眉，“欸，我跳。”
岑碎琳看着她，“你说什么？”
“我说，我跳下去。这也算有人跳吧？”
周围的人叽叽喳喳：“她在说什么？”
“怎么变成她跳了？”
沈海云说：“我和你做交易吧，我跳下去，你安全的走下去，把你知道的，告诉……告诉一个叫沈愿的人。”
岑碎琳沉默了一会，“我不相信你，刚刚我没跳下去，你也不可能下去。”
“这样吧，你下去看我跳？”
沈海云哼笑，“算了，你不相信我没关系，我相信你了，小姑娘。”
五步脚步声，沈海云背对边缘，脚往后踩，向后一倒，就向下摔。
岑碎琳看着这一瞬间，眼角的泪水终于落在了衣服上。凌九赶忙跑到边缘，这一小会，沈海云倒在了气垫上。
沈愿看见了，他尝试接的时候已经快落到气垫上了，控制用得及时，沈海云没有受伤，安全落在气垫。凌九长输了一口气，转身拦腰把岑碎琳扛起来，配合消防带下了楼，几位心理医生围着岑碎琳，全方面检查。
沈海云没怎么缓过来，她看向岑碎琳，这个小姑娘朝她诡异地笑了一下。
沈愿几乎没再理会苏林。
“沈海云。”
“啊？”
“没有领导者的指令私自行动，严重违反‘尘落’的规定。”沈愿刚才再慢一秒，沈海云都有可能因为重力，受伤。
沈海云笑了一下，“哦，我的领导者是女巫组组长，你又不是。”
还轮不到你来收拾我。
沈愿脸色并不好，沈海云再怎么说也是他妹妹，这么危险的不要命的事，换谁都气燥。
“当另组领导者没有能力发指令的时候，权力自动转让最近组领导者。”沈愿从口袋里拿出了什么东西，“伸手。”
沈海云下意识接了。
她手上多了一个“尘落”标志，手中的十字架消失的瞬间她就明白了一切。
“沈愿！”
“我现在，以狼人组组长的身份，剥夺你两个月执行任务的权利。”沈愿收回了印章，“我以你哥哥的身份，请你惜命，沈海云，我确实不止你一个妹妹，但我们是同胎诞生的，在亲情方面，她们绝对比不得你。”
沈海云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哥，恨死你了。”
“休息吧，我妹妹……女巫组沈海云也该歇一歇了。”
沈海云沉默着，她看向苏林。
苏林全身心想着怎么把身体还给夙落，直到沈海云走过来，拍他的肩膀。
“组长。”
“嗯？”
沈海云说：“第一晚是我救你，遗言没有结束，狼人不能开刀，预言家不能预言，我剩下一瓶毒药，假如沈愿是守卫的话，他可以救你。”
苏林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帮你转告夙落。
“如果这场游戏是‘尘落’内部人员参与，你是女巫，必须用毒药，你会毒谁？”沈海云问。
苏林愣了一下：“给我点时间，我会回答你。”
“好。”
夙落会怎么选？苏林不清楚，他们是最熟悉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