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落咬着牙离开,他站在医院楼下,凌晨根本打不到车,于是他独自走了回去。
大年初二,他走在寂静的大街上,赶上了T市的第一场雪。雪子轻轻飘在他鼻尖、眼角,却怎么也融入不了他的内心。
他抱着胳膊走到不营业猫咖正对的巷子口,看着墙上枯萎冻死的薰衣草残枝,心里怎么都不好受。
就这么被赶走了,还是下雪的凌晨。
路上是燃放烟花后留下的残渣,夙落走几步就能踩到。
“夙落?”
他抬头,看着路灯后黑暗里的人,他听声音认出来了,是他们组的元明清。
“你怎么在这?”
“唐宋临时发烧,猫咖里的药过期了,我去给他买药。”元明清走近了,“你不是在医院吗?”
夙落垂眼,“回来了。”
“这么晚……你快去休息,需要什么我去帮你买?”
“不用,谢了。”
元明清点点头,他绕过夙落往外走。直到巷子口,他回头看了一眼在路灯下站着不动的夙落,给颜楠发了消息。
【清%:夙落回来了。】
他还拍了张照片发过去。
凌晨三点三十一分,夙落才开了猫咖的门,院子里很安静,也很黑暗。
失明了一般。
夙落是个很奇怪的人,他不喜欢在阳光下,因为要低头;又讨厌在黑暗里,因为很无助。
他来到七楼,发现壁灯还开着。
特意留的灯吗?
夙落冷着脸关了灯,自己顺着月光往阳台走。他脱下大衣坐下来,再把大衣盖在自己身上。
“你这么怕冷,为什么还要吹风。”
“就像你明明知道会让沈愿难过,却还要去做那种事。”
他自言自语着:“今天可没有沈愿来给你披外套了,夙落。”
【N%:怎么这么晚?】
【L%:没注意时间。】
夙落把手机往地上一丢,撑着下巴看窗外。玻璃面同镜子一样,映着他的脸。
新年愿望,在第一天就破碎了。
“苏林,你能不能离开啊。”
大年初三,夙落偷偷去医院看沈愿,他走出电梯,在询问处碰到了张化夷,对方似乎是没有看见他,于是他便站在人多的地方躲着。
看着张化夷进了沈愿在的病房。
他跟了过去,在门口,通过小窗看里面。
张化夷手里有捧花,不是医院常见的百合,而是一束本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季节的落新妇。
晚上医院还是比较安静的,他后退一步,还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这是我送你的第五束花,也是最后一束,沈组长,早日康复……”
沈愿没有看花,“谢谢,但我依旧不会收。”
“你不问别的?”
“比如?”
张化夷说:“比如我为什么在T市。”
“你们局里安排过来干扰我们完成任务。”
“你们安排了眼线。”
沈愿笑了一下,“你们没有吗?”
张化夷愣了一秒,实话实说道:“有,但似乎并没有什么用。”
“劝你们早点走,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怎么说?”
“预言家对我的预言,是在初九前会不断有接近致命的伤害。”
张化夷抱着胳膊,“所以?是你不是别人。”
“这次就是火灾,只伤到我?”
夙落没有再听,转身离开。
大年初七,他们就要跟T市的人一起去解决异能者恶意伤人的事了。
T市最乱的地方,从夙落出生开始就没有变过——厦西门。
这个地方相对整改过的市中心,就像个废弃的街。街头混混,地下赌场数不胜数,同时也是很多偷窃者的归属。
夙落领着沈海云和元明清下车,靠着夙落的“探查”异能找到了颜楠所预言的废弃铁路。他们路过的小道有不少睡在街边的乞丐,光看数量都觉得离奇。
他们都是无家可归的人。
T市的发展确实没有其他城市那么好,但是夙落怎么都不信这一片会变成这样。
“待会行动避开这一片。”
沈海云看了他一眼,“昂。”
元明清跟在他们后面,夜晚气温骤降,他们都是抱着胳膊搓手臂。
“夙落,撑得住吗?”
“嗯。”夙落怕冷,但是任务关乎人命,他得撑住。
他们蹲在铁路边的荒木后,背后有一栋老房子,屋檐下一片黑暗,没有光是看不清的。
“女巫组已到达。”
厦西门夜里是最危险的,但对不法分子,这就是最安全的避难所和作案地点。在混乱不堪的这里,任何劫窃抢杀都是再寻常不过的。
元明清拍了拍夙落的肩,“你别蹲这么外面,容易被发现。”
“这里暂时只有我们。”
他“探查”异能没有结束,沈海云却眯着眼睛说:“我怎么有种不详的预感?”
夙落偏了偏头思考,这人预感一向准,于是往里面挪了挪。“一会如果没法控制,你们就跑出去报警。”
“为什么?”他们齐齐问道。
“我们都死这了,谁来报仇?”
说完没多久,就有人从铁路一头走来。
是个小孩子,他好像不害怕黑暗与孤身一人,嘴里唱着曲。
“我爷爷小的时候,
常在这里玩耍,
高高的前门,
仿佛挨着我的家……”
夙落问:“不对劲,你们谁知道他唱得是什么吗?”
元明清顿了一会才回答:“是京剧,《门前情思大碗茶》。”
小孩唱完“吃一串冰糖葫芦就算过节。”就闭嘴了,蹦蹦跳跳走到远处一块空地,手里突然出现燃着火的火把。
可能是边走的时候点燃拿出来的。
“他干什么?”夙落已经开始有不适反应了,经过春节那场大火,他就对火有了很大的不安与厌恶。
“狼人组已到达。”
“T女巫组已到达。”
那小孩跟卡点似的,直接把火丢在草堆里,然后……
自己跳了进去。
元明清按住夙落,小声道:“那不是真的小孩,应该是异能。”
“什么异能,跟简遗的这么像?”
他们都没说话,但心里都有想过一个可能——对方可以复制别人的异能。
好在,他们都没有怀疑。
多年的感情,还是很坚固的。
被大火包围的地方,野草一点一点燃尽,他们可以看见小孩跳进的地方升起点点星火,反常地飞向大火中突然出现的坟墓。
最后火光消失,尘落也只能改战术。
文旅和沈愿先去坟墓那里看情况,其他人不动。
一狼人一女巫是尘落惯有的搭配,和沈愿搭的女巫,也在高中从沈海云变成了夙落。
这是沈愿第一次和别人搭,夙落还是比较担心。
坟墓上的照片是全黑的,墓中传声:“你们尘落这么喜欢多管闲事,那我们就来玩玩吧——”
文旅一不留神,就被什么东西拉住脚,一直扯进坟墓。
“一个小时时间,我们来玩玩。”
沈愿伸手抓文旅,但是止不住,文旅还在往坟中陷。
“抽牌吧,沈愿。”
夙落他们所有人都是一愣。
在场每个人身边都升起鬼火,他们所有人,都被迫加入了这场“游戏”。
全员暴露位置,沈愿只能抽牌。
“启用事件卡——惩罚。”
这是狼人杀游戏中的事件卡,夙落再熟悉不过。
“为了让他付出失踪的代价,最后一个被害者指定一个玩家。这个玩家(沈愿)将被处决,除非至少有两个人能证明他的清白。”
沈愿的身边写满了“即将处决”。
“证人们将亲吻他的脸颊。”
随之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前几日大火中,那个被沈愿救出来的小孩子的脸。
沈海云皱眉,“什么意思?这个小孩是什么身份?”
小孩子板着脸,头顶慢慢显示文字——被害者。
“不对。”夙落摇了摇头。
沈海云和元明清看向夙落,异口同声问:“什么?”
“事件卡惩罚还有一句话。”夙落说:“如果他们迟迟没有出现,被指控的人可以恳求得到亲吻。”
元明清说:“所以如果没有两个人能证明他的清白,他也不能恳求亲吻来避免处决?”
夙落说:“很明显,他处决不了沈愿,但是可以让文旅死在这里。”
元明清问:“我觉得有问题。”
“说。”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这点完全没有暴露。”元明清指了指那个小孩,你不觉得这个小孩眼熟吗?
夙落说:“我知道,沈愿救下的那个孩子。”
“不是。”
沈海云尝试起十字架,但是并没有暂停异能。
“夙落,这场游戏应该是无法暂停的,很大可能组合性异能。”
组合性异能,类似于沈海云和凌九两个人异能结合使用时的情况。
“我知道了,还有……元明清你说完,不是什么?”
“我觉得我们在这场游戏里面,可能都有身份。”
夙落问:“比如?”
“你怎么证明沈愿清白?”
“我的异能,看到的。”
元明清猜测:“有没有可能,你在这场游戏里,可能是预言家,‘验到’沈愿的好人身份?”
“不知道,你们呢?”
“我?平民?”
夙落:“那沈海云呢?”
沈海云想了想:“如果元明清这个思路是对的,那我在游戏中扮演的可能是女巫,因为我和凌九异能组合保护了沈愿。”
“对,凌九没来。在狼人杀中,你就是开药救人的女巫。”
元明清说:“那么那场火的发起者,就是狼人。”
坟墓又传了声音:“已经有人猜到游戏内容喽,偷偷告诉你们,狼人……有三个哦。”
夙落皱了皱眉,“讲个笑话,三个放火的?”
“那可能性不大,除非现场还有人。”
夙落笑了笑:“说对了,还有两个人在楼顶。”
“谁?”
“游戏规则吧,我异能在游戏开始就被打断了。”
夙落走上前,朝沈愿大步走去。
“我证明,在大火时,我使用异能看到沈愿保护小孩离开火场。”
夙落看了一眼沈愿,扶着他的肩膀,迅速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没有多说一句话。
“证明有效。”
沈愿看着夙落离开。
他也猜到夙落在游戏里的身份可能是预言家,但这更令人不安。
尘落第一任队长苏林……就是预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