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前默默地往小佐身边靠了靠,无声坚定地表明了他的态度。
他对亚久津没有丝毫好感。
大石和不二听见小佐的话,已经明白小佐为什么对亚久津这样深恶痛绝。
手冢国一时,遭遇过类似的事。
龙崎想和稀泥,“大家都散了吧,这件事交给老师处理。”
“龙崎老师准备给赛委会打电话,让他们来调查吗?”
小佐微微侧身,正面看着龙崎。
哥哥国一时受伤的那件事,小佐对后续处理十分不满。
连高高举起都没有,就轻轻放过了,还给哥哥画了好大一个饼,往哥哥肩膀上架了好重一副扁担。
但哥哥同意了,不追究了,小佐即使不甘,也只能放下。
今天,同样的事,也要用同样的手段处理?轻轻放下?
用什么名义?
年少冲动?
更年少的不是荒井学长,胜郎和龙马吗?
还是“不要因为一件小事毁了一个少年人的未来”?
施害者的未来需要保护?那受害者的未来呢?
龙崎还要说什么,但对上小佐的眼睛,所有的话都说不出口。
这孩子和手冢不一样,手冢性情纯良,很多话她能对手冢说,但对这孩子说,会被毫不留情地反驳。
“仁不是坏人。”
河村没有龙崎的阅历,憨厚的他也没想太多,只是想为被指责的亚久津辩解两句。
“河村学长认识他?”
小佐侧了侧头,嘴角带笑看过来。
“他是附近学校的学生吗?以前我没在青学附近见到过。”
“仁住在我家附近,他和妈妈一起生活,经常帮着优纪阿姨干活儿……”
为了让众人了解亚久津不是“坏人”,河村把知道的关于亚久津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亚久津想要阻止,但没人听他的话。
“原来他叫亚久津仁,是山吹的学生。”
河村真诚地强调。
“仁真的不是坏人。今天的事是他做的不对,让他给荒井、越前和加藤道歉,再给他一次机会……”
“抱歉呢,河村学长。他在你眼中不是坏人,真巧,我不是好人。”
小佐脸上笑容清浅,如同冬日梅花上飘落的雪,温柔但冷冽。
“我想,之前一定有人给过他机会了。他这样的行为应该不是第一次……之所以没有改,难道不是有人用善意为名在纵容吗?”
“龙崎老师不想给赛委会打电话,那就给山吹的教练打电话,让他在来领人和禁赛中选一条。”
除了龙崎和河村,青学中没有人想要为亚久津说话。
就连平时话最多的菊丸也保持了沉默。
小佐看着地上的亚久津,笑容冰冷。
“这世界上没有人不可以被放弃,如果有,那只说明筹码不对。”
一个亚久津和整个山吹网球社,在天平上的重量,孰轻孰重?
“手冢同学,事情不至于闹成这么严重……”
龙崎还想劝和。
“龙崎老师,”手冢打断了龙崎的话,少年秀丽面容上神色郑重,“小佐的决定也是我的决定。”
他毫不犹豫地站在弟弟身边。
手冢见过小佐露出现在的表情,还是在他国一那年。
那时小佐国小五年级,刚满十一岁的孩子个头还没有现在的越前高。
他隐藏得好,父母和祖父都没有发现他手臂受伤,只有小佐发现了。
他轻描淡写描述了事情经过,没有选择告诉家里。之后去医院看伤,都是小佐陪着。
半个月后,“伤人事件”中的学长纷纷退社退学,像是后面有什么催着,之后再也没有见过。
手冢不知道小佐做了什么,其中有没有小佐的手笔,小佐不说,他就当做不知。
外人常夸他端方持重,友爱弟弟。但手冢心里清楚,被照顾的一直都是自己。
刚学会走路,糯叽叽的小佐就敢跟说哥哥坏话的三岁孩子动手,被扯了头发还坚持咬破了对方的胳膊。
五岁陪着手冢练习网球,在街角公园的网球场,被年龄大点儿的孩子嫌弃驱赶,据理力争,毫不示弱。
……
小佐是他网球最大的拥趸,每一场比赛都会为他鼓劲儿,摇旗呐喊。
小佐对网球的尊重源于对他的尊重。
他说,哥哥喜欢网球,那就只专注网球好了,我给哥哥做后勤,处理网球之外的所有事。
“龙崎老师如果不知道山吹网球社教练的电话,我正好认识山吹的人,可以代为转达。”
佐贺笑容温雅,语速不疾不徐。
龙崎眼中带着惊讶望过来。
佐贺脸上笑容丝毫未改,只有谦逊,没有畏惧。
“剑道社作为青学的一份子,对青学的校园安全也该尽一份责任。”
龙崎的视线从在场的所有少年脸上划过,除了支持他的河村,和零星几人,其他人脸上全都是对亚久津的义愤填膺。
代入荒井和胜郎视角,一个外校生在中午休息时间闯入学校,嚣张地伤了人。
作为可能性的受害者,谁想为施害者发声?
小佐的要求过分吗?
一个打人的不良学生,和一所学校网球社的比赛,谁都知道该怎么选?
如果选择了这人?网球社的其他人又有什么错?
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亚久津跑来青学,对网球社的社员出手,还打伤了人,在都大赛准决赛的前一天,他抱着什么样的目的来做这样的事?
现场学生们的沉默震耳欲聋。
龙崎突然察觉事情从最开始就脱离了她的掌控。
在她看到来,这件事可大可小,只要荒井胜郎和越前三位当事人选择息事宁人,这件事就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多了一个手冢佐海,一切都不一样了。
河村抓着头皮,还想要为亚久津求情辩解,被乾拉住了。
“河村,荒井加藤和越前才是我们的学弟,是青学网球社的社员。”
被乾一句话点醒,河村张着嘴,望向人群中的三人,再也说不出话来。
远近亲疏,在他心里,亚久津是他从小就认识的,但在青学其他人心中,荒井、加藤和越前才是更亲近的。
他站在亚久津的立场上为亚久津分辨,和青学的其他人就成了天然对立。
龙崎放弃了,她继续坚持己见,必定会失去在青学学生中的老师威望。
亚久津今天的行径称得上莽撞嚣张。
换个角度,她无法想象青学的正选在比赛的前一天跑到一家学校打伤网球社的社员。
交给伴爷吧。
龙崎老师放手,大石和佐贺招呼其他人都散了,现场只留下相关当事人。
山吹的伴爷没有来,来的人是亚久津优纪。
女子走得十分慌张,进入网球场后,只看了地上的亚久津一样,就不听地对荒井、胜郎和越前道歉,姿态摆得极低。
躺在地上身体依旧酥软无力的亚久津看着亚久津优纪这样卑微的样子,灰白色的眼眸里面先是狂扬的愤怒,他恶狠狠地看向在场的所有人。
小佐在他身边蹲下来,声音凉薄,“你妈妈现在这样,不是你造成的?你最该恨的人是你自己。如果你认识不到,也没关系……别再找青学任何人的麻烦。”
小佐的声音像是恶魔低语,“我知道你的软肋了,亚久津仁。”
亚久津的眼睛倏地睁大,目眦欲裂,看向小佐,声音低沉吐出两个字,“不要……”
“那就做个好人,亚久津仁,我会一直看着你的。”
小佐在他身上拍了几下。
亚久津感觉酥软的身体又有了力气,虽然肌肉酸疼,脚下踉跄了一下,但他能站起来了。
“阿仁。”
亚久津优纪扶住他。
站在他身边,身材娇小的亚久津优纪显得十分柔弱。
“优纪……”
亚久津优纪看着他,想责怪又不舍地在他身上拍打了两下。
“你这死孩子,又出来闯祸!不是说明天还有比赛,今天跑到人家学校来,非要和人家打比赛是怎么回事?把人家学校里的网球场弄得一片乱,比赛输了,累得起来,还要人打电话到店里……你这死孩子,怎么就不能省心一点儿?……”
敏感提取到亚久津优纪话中透露的信息,包括亚久津,留在现场的所有人把目光齐齐落在小佐身上。
小佐笑着和佐贺对了一下“暗号”。
小佐没真想着把亚久津怎么样。
只是高高举起了,就不能轻轻放下,不吃到教训,亚久津怎么能长记性?
亚久津神色复杂地望着小佐。
亚久津优纪在他耳边念叨,“要好好和人家道歉道谢,知不知道?”
被亚久津优纪监督催促着,亚久津和在场的所有人道歉,看着小佐,“你也是青学网球社的正选吗?”
看懂他眼里藏着的情感,小佐扯起嘴角,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很抱歉不是。我是青学剑道社的部长,你要转学到青学来吗?”
亚久津声音带着遗憾,“那在网球比赛的场地上遇不到你了。”
“谁知道呢。”
小佐没给他明确答案。
琴酒站在青学网球场远处的坡地上,背后一个两人环抱粗的青冈树,树荫遮住头顶的阳光,斑驳的光影洒落,在他身上摇晃。
话说到一半儿,那小孩儿就跑掉了,比兔子都快。
亚久津的事情落幕,荒井和胜郎被其他人带到校医那里。
好在两人身上只有网球打出来的淤青,没有伤到筋骨。
这也是小佐没有对亚久津下狠手的原因。
虽然嚣张,好歹捏着点儿分寸。
越前很不开心,他的网球拍网线断了好几根,送去维修,需要两个星期。
“那就在比赛中把他狠狠打一顿好了。”小佐双手叠放在脑后。
两人躺在坡地的树荫下。
“都大赛一定会遇到山吹的,倒是让哥哥安排你和他对打。”
越前扯着他的袖子,理直气壮地要求,“今天放学,你陪我去买新的网球拍。”
“用旧的就好了,你不是还有两支备用的吗?今天还有集训,哪里有时间?”
“手冢部长说下午的部活早结束一小时,让我们在比赛前放松一下,不能总是紧绷着。”
“咦?这样吗?我还没听哥哥说……好啦好啦,放学了,就陪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