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轩帝脸色不好看，但语气还算好，众人看着盏里的事实都沉默了下来。
谢书群异常地冷静，他看了看盏里相融的血没再说话，但右手不经意地牵上了李堇葵的手。
华王知道自己被算计了，如今死不承认是不可能了，索性摊牌，他装作捂住自己的心脏，神伤道：“陛下，臣并不想瞒你，臣也没有料到这孩子能活下来……”
“实不相瞒，多年前是心儿与闻秀一同诞下孩子，但闻秀诞下来的孩子孱弱无比，连啼叫的力气都没有，臣怕闻秀因此感到伤心，便私自做主将心儿诞下的孩子过到闻秀名下。”
李堇葵看似平静，实则白眼都快翻上天了，她就静静地在这里听华王乱扯，明明是叶舒啸因早产常年泡在药罐里，他语序颠倒就免去了谢书群这么多年受的苦。
“臣原以为那胎儿会早夭，没想到竟活了下来……”华王顿了一下，下一秒就上前抱住了谢书群。
谢书群看见华王的架势，眼神带有防备地向后退了一步。
他尴尬地笑了笑，接着说道：“既然你回到了为父的身边，那便是天意！为父会弥补你的。”
华王这套说辞天衣无缝，在大家眼里叶舒啸的生母就是闻秀，而心儿多年来无所出，天轩帝叹了口气，不知是在感叹自己的弟弟糊涂，还是心力憔悴了。
“罢了，既然独清回来了，那便好好弥补他，作为世子，那么多年真的受累了。”
语毕，谢书群向面前二位行过礼，在天轩帝和华王的面前，众目睽睽之下牵起了李堇葵的手，眸色温柔：“还有一件事，臣恳请陛下成全。”
如今谢书群作为华王遗落在外的嫡长世子，天轩帝心里有诸多心疼，所以谢书群提出的要求，他都会尽力满足。
“说吧，孩子。”
“臣心悦镇西将军已久，在关西时她处处照顾臣，尽心竭力地与臣并肩作战，她是世间最勇敢最善良的女子。”说到这，谢书群扭头看着面色难以置信的李堇葵，坚定地说了下去：“臣本自觉配不上她，而今臣有了世子的身份，便想向她讨要一个名分。”
天轩帝脸色微变，不过也就是一瞬的事，他看着女装的李堇葵身上，多的那几分天真，又看看谢书群主动握起的李堇葵的手，心知肚明了。
难得寻回皇室血脉，且心智能力看起来并不输叶舒啸，天轩帝打量着谢书群，将眼神看向华王：“自省，你有何意见？”
哪知华王神色严肃地开口道：“作为堂堂世子，怎可娶一个出身卑微的女子，况且她身上还有欺君之罪……”
华王叹气，装作知心实则阻挠：“倘若你是真心喜欢，为父可准你纳她为妾。”
“臣不知何出身为卑微，只知臣曾与她同死共生，若是没有她，臣也活不到和您认亲这一天……”
谢书群皱着眉头，呼吸微微急促起来，这还是李堇葵第一次见他情绪起伏那么大。
“臣不会纳妾，这一生也不会再有二人。”
她竟不知谢书群对自己的感情有如此深厚，此时此刻李堇葵居然有些看不清自己的内心了，对谢书群到底是依赖还是爱？
华王还要说些什么，天轩帝打断道：“唉，自省啊，儿孙自有儿孙福，原本弄笛同昭昭的亲事就作罢了，现如今独清已有心上人，我们这些长辈就不便插手了，毕竟你也没尽到赡养之责啊！”
天轩帝看着脸皱得快拧出水的李堇葵，莫名有些好笑，回想起她祭祀时，机灵聪明地替自己布菜的样子，心里不免有些心酸。
若是昭昭也生在那样的家庭里，会不会也会过得那么艰难呢？
“你同不同意这门婚事啊？”天轩帝向李堇葵问道，眼里满是来自长辈的调侃。
谢书群眼睛亮亮的，期待着身旁人的答案。
可没有人能明白现在李堇葵心里的想法。
结亲这是门大事，不能一冲动就定下了，虽然谢书群长得帅能力强对自己也好……可是这毕竟是自己的书里，同角色谈恋爱又算什么呢？
况且等她完成任务回去以后，必定会离开他的，到那时又该怎么抉择。
李堇葵犹豫了半天没吭声，她弱弱地看了看谢书群，却瞥见了他眼里的落寞。
算了，谁叫她心软呢。
“同意的。”她轻声开口，下一秒就感受到谢书群握住自己手的力气明显加重了。
谢书群的嘴角漾起浅浅的弧度，周身那种常年冷冽的气质瞬间化冻了，就连眉眼间的戾气都少了几分。
“行，那这门婚事朕便同意了！朕这就派人开始筹备大婚！”
今年开年虽有些小插曲，不过接二连三地听见那么多好消息，天轩帝也不禁龙颜大悦。
华王自知理亏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出殿时他盯着谢书群看了很久，最终笑了笑：“欢迎回家，儿子。”
李堇葵看见华王这幅假惺惺的样子满脸都是不耐烦，这是一声迟到了十九年的称呼，谢书群此刻终于拥有了自己的父亲与母亲。
“有劳华王了。”谢书群不想被不相干的人打扰了心情，应付了几句后，就拉着李堇葵离开了。
养心殿里，天轩帝盯着三人离开的背影好长一段时间，如今凌云将军竟摇身一变成为了华王世子。
如今，他自感身体越来越虚弱，从前的叶舒啸，天真烂漫，感性病弱，而谢书群的出现无异于是雪中送炭，一个有勇有谋的继承者出现在了他眼前。
“大理寺卿请求入殿！”喜公公的声音在殿外响起打断了天轩帝的思绪。
“宣。”
仲善渊被准入后大步流星地走至殿中，他思虑重重，行礼后毫不耽误地开始禀报：“陛下，章家主母周韶光因私藏罪犯，现已畏罪自杀在家中！”
天轩帝对章家所谓的主母印象不深刻，现如今李堇葵要嫁给谢书群，自然免罪，这桩案子也就结了。
天轩帝认为没必要再往下调查，挥了挥手：“那就结案吧。”
“是。”
末了，等仲善渊准备离开时天轩帝又补充道：“你去拟一则告示，把这件事情说清楚，还李堇葵一个清白……还有她被赦免了，原因就说将功补过。”
仲善渊应下后，就退出了殿里。
同华王认亲过后，谢书群理应要住在华王府，奈何父子不情深，二人各自心怀鬼胎，谢书群便向天轩帝提出搬出去住。
走在回静雪阁的路上，谢书群紧紧握住李堇葵的手没有放。
过完岁旦，天气逐渐开始回春，道旁不再有积雪，但还是会感到寒冷。
少女此时被突如其来的表白绕晕了脑袋，从小没有接受过情爱的李堇葵，此时更多的还是不适应。
她没有开口说话，也没有挣脱谢书群的手，只是这样闷着头往前走着。
不知怎么，走到眼眶里被盈满的眼泪模糊，走到看不清路怎么走，走到她撞进了谢书群的怀抱之中。
“抱歉，是我考虑不周，让你难受了。”谢书群弯腰抱住了李堇葵，顿时，他的肩膀瞬间感觉有炙热的液体渗了进来。
李堇葵只是呜呜咽咽地哭着没说话，谢书群也不恼，就保持这样的姿势，轻轻安慰着她。
好半天李堇葵才埋在他肩膀上，声音闷闷地开口：“书书，对不起。”
“为何道歉？”谢书群小心翼翼地问道。
“因为我一感受到你对我的感情，我就有点对不起你……”不开口说话还好，一开口说话李堇葵的眼眶就莫名其妙地开始流泪。
“我对你根本就不好，我总是闯祸，总是要麻烦你，总是让你给我收拾烂摊子。”
谢书群红着眼眶没说话，静静地听着李堇葵抽泣。
“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明明我什么也没有做呀？”
李堇葵为什么感到难过自己也不知道，她不知道被人爱着是这样的滋味，自打她记事起，家里的大人就只剩酒鬼继父了。
常年不被爱的小孩一旦感受到了温暖，便会下意识地不自在。
她对任何事情都触类旁通，唯独对于感情她一窍不通。
李堇葵根本没有想到自己在谢书群心里有那么重要，她恨自己这个不争气的眼泪，总是在谢书群面前掉了又掉。
谢书群将李堇葵放开，用温暖的手掌握住李堇葵常年冰冷的手，他看着李堇葵哭肿了的眼睛，心里好不心疼。
“仅仅，我这一生早已心悦于你，倘若我有半句虚言，死后灰飞烟灭再无轮回。”
“是你教会了我爱与被爱……生生世世我定不会再让你感觉到抱歉。”
“啪嗒”一声，谢书群微红的眼眸掉下了一滴眼泪，这是李堇葵穿书以来第一次见到谢书群落泪。
她眼里是难以置信，心跳同时咚咚地跳着，李堇葵下意识地抬手擦去谢书群脸颊上的泪痕。
“好。”尽管内心有再多的不适，一瞧见谢书群这幅破碎的模样，她就不争气地答应了。
两个缺爱的疯子是冰天雪地里互相唯一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