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江山慢吞吞走在后面，身上的皮肤已经开始出现裂纹，血液从裂开的皮肤的缝隙渗了出来，像是没修好的屋子，滴滴嗒嗒漏水。

带着一身血腥味，他进入了洞穴，洞穴里面的蝙蝠闻到了血腥味，更加狂躁兴奋，一窝蜂冲了出来，被小师妹杀了一批。

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神以灵的刀还不够快，更多的蝙蝠冲了出来，从神以灵的旁边飞了过去，猛然间扑到了王江山的面前。

王江山双手揣在面前，还在慢吞吞往前走，仿佛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一样。

神以灵被蝙蝠困在中间，虽然不至于重伤，但还是被蝙蝠咬了几个洞，一点一点流血，努力杀完一只，新的一只又补了上来。

神以灵自顾不暇，完全没有办法抽出手来帮忙，只能偶尔从蝙蝠群的缝隙中看见王江山揣着的两只手还是一动不动，等死一样，实在忍不下去，冲着王江山大声喊：“你在等什么？！”

王江山苍白的脸上缓缓露出一个有些诡异的微笑，蠕动嘴唇念了一个音，神以灵没听清楚，但是接下来的一瞬间，神以灵清清楚楚看见，周围密密麻麻的蝙蝠都停止了飞行。

神以灵立刻趁机砍了身边两只最近的蝙蝠，还没来得及兴奋，只高兴说：“太好了！这下可一点危险都没有了！”

话音未落，周围静止不动的蝙蝠突然之间爆开，只听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之后，二人目之所及的所有蝙蝠都变成了黑色的碎肉块，热气腾腾落在地上，仿佛厨子刚刚做好的一盘菜。

一阵微风从洞穴外面吹了进来，呼的一声，那些黑色的碎肉块本来还在颤抖，突然起了火，火势瞬间蔓延，满地都是火。

那些死掉的蝙蝠的尸体，没一会儿就变成了灰烬，捞都捞不起来，和洞穴地面上的石头，混在了一起，仿佛给石头铺了一层黑色沥青。

王江山用目光将洞穴扫了一眼，对现状感到满意，微微点了点头，脸色更加苍白，脸上的笑容，自然显得更加诡异。

与此同时，他出来的时候着急，随手捞了一件白色的衣服穿，现在这件衣服已经被血浸透了。

红色的血液从皮肤底下冒出来，像密密麻麻的红石榴的果实，紧接着，在皮肤上蔓延的血液扑到了衣服上，就像是不小心在衣服上泼洒了一盆红石榴汁。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瓶丹药来，打开盖子，倒出来一颗药，药丸表面光滑细腻，洁白如玉，如同刚刚在白糖粉末里滚过。

他抬手把这颗药吞进喉咙里。

药丸咕噜一下就消失了。

他身上的伤一点一点好了，已经流出的血液，却没办法再回去，只能穿着那么一身被血染红的衣服，慢吞吞往前走，像两只脚上套着绳子似的。

神以灵试探着伸出一只鞋子在地上踩了两脚，发现灰烬不会再复活了，连忙跺了跺脚，蹦跳起来对王江山说：“我没想到你这么厉害？”

王江山低头干咳了两声，血红的嘴唇勾起，如同聊斋里吸人精气的艳鬼，微微一笑：“总是要进步的嘛。”

神以灵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一边往洞穴深处走，一边看王江山：“既然你这么厉害，那之后战斗就不要着急插手，好不好？难得有这样的机会！我想战斗到精疲力竭，之后再回宗门。本来还担心有生命危险，但你在这里，我没什么好担心的！”

王江山点头：“可以。”

神以灵接着往前走，一边用刀往洞穴的边上戳，一边问：“你接任务来到这里，是为了测试自己现在是不是对嗜血的妖怪有致命吸引力吧？”

“是的。”王江山走在后面，几乎像一条影子，如果不是说话，他就悄无声息，连呼吸也微弱极了，仿佛下一刻就会倒地死掉。

神以灵不由得回头望了他一眼，怕他真的意外死在路上自己都不知道，看见他还穿着那身血红色的衣服，一点一点向自己靠近，松了一口气：“那你现在算是试验出来了吗？”

“还不太确定，”王江山神色一肃，目光专注说，“那些蝙蝠本来就是吸血的，遇到普通人也是要扑的，又没有控制力，我觉得这种事，还是要找比较强的妖怪，才好算数。”

“也对，”神以灵听他说话，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见他已经用清洁术整理了衣服，走起来，吴带当风，飘飘然如神仙，声音不自知低了下去，“但能不能先让我打？我不行了你再上？

你带了那么多的丹药，就算我的用完了，我也不会死，我一点也不怕。错过这个机会，还不知要等多久。”

“好。”王江山理了理衣服，点了点头。

这边话音未落，那边洞穴的顶上扑棱棱又飞下了一大堆的蝙蝠，仿佛那上面藏着一个蝙蝠窝，铺天盖地的蝙蝠飞下来，把洞穴的路完全堵住了。

这下子，不杀了这些蝙蝠是不行的。

神以灵瞬间反应过来，拿着刀，跳起来就砍，一刀一只，一刀一只。

如果在空地上要对付蝙蝠，肯定还是飞起来灵活快活，但是，这里是个洞穴，对蝙蝠来说很大，对人来说就稍微有些小，真要是飞起来，说不定要撞到头，那就迟钝了。

还不如站在地上打。

就在一波蝙蝠已经被清理干净的时候，新的一大堆的蝙蝠又从洞穴的缝隙里飞了出来，一边飞一边发出嗡嗡嗡的声音。

定睛一看，这第二波蝙蝠飞出来的时候，竟然在吞噬前一波蝙蝠的尸体，把尸体吞下去之后，这些蝙蝠就张口吐出火来。

王江山揣着手站在旁边，脖子上裂开了一道伤口，血液从里面流出来，看起来像刚刚被人用刀砍了一下脖子，但他还是面带笑容，饶有兴趣对神以灵评价说：“这些蝙蝠居然有火属性的，真稀奇，还以为小蝙蝠都是普通蝙蝠，没有一点天赋的呢。”

他那边老神在在，神以灵忙得不行，听见他这话，忍俊不禁跳起来道：“这是评论它们有天赋没天赋的时候吗？”

王江山懒洋洋换了个姿态，面向神以灵没来得及杀光冲向自己的蝙蝠，脸上裂开了一道血痕，轻松笑道：“横竖没有生命危险，你又不担心，我不得找点事干？”

说话间，一大堆的蝙蝠扑到了他的脸上，一边吱吱嗡嗡乱叫，一边扑腾着翅膀，努力把浑身上下都贴到他的脸上，恨不得直接把头塞进他的伤口里，使劲吸他的血，胸腹处轮番鼓起，既是呼吸也是进食。

王江山张了张口，往外吹了一口气。

正巧那时有一只铁锅大的蝙蝠，扑到了他的脖子上，抓着他的血管，从他的下巴爬上来，把头一伸，就要钻进他的嘴里，用翅膀的尖尖抵着他的上颚，用爪子抓着他的牙齿，一副今天非要进去看看情况的样子。

一阵狂风，忽然平地而起。

那只铁锅大的蝙蝠当时就被吹了个跟头，只听砰的一声，被那阵狂风直直吹到了洞穴上，动弹不得，完全没办法挣扎，身体颤抖了一下，就像是被巨大的力量压扁了，又是噗的一声，那一块只剩下一张蝙蝠皮。

那是一张黑漆漆的，非常扁的蝙蝠皮，里面什么东西也没剩下，不管是骨头，眼珠子，牙齿还是脏器，全都从上下破开口子，飞了出去，像拉肚子似的，软绵绵死去了。

两颗小小的眼珠子从半空中落下，落在地上，缓缓滚了滚，又被风吹了起来，在半空中裂开，像是两枚被捏爆了的虫卵。

黏黏糊糊的恶臭液体到处都是，这只蝙蝠，死不瞑目。

其他的蝙蝠更小一些，在扑到王江山的脸上的时候，就被那股风吹走了。

它们没办法在风中稳住自己的身体，摇摇晃晃发出吱吱的叫声，像一堆长了翅膀的老鼠，慌张极了，在风中乱动。

一只蝙蝠的翅膀被撕开了，血从里面撒出来，一股腥味，另一只蝙蝠的头被撕开了，撕开的脖子处，血红一片，皮肉更是模糊。

更倒霉一些的蝙蝠就在风中旋转着，和其他的蝙蝠撞在一起，不停摩擦起来，像是一大堆被装进了杯子的蓝莓果实，正发出滋滋拉拉的尖叫，逐渐变成蓝莓果酱。

在那阵狂风平息下来之后，王江山身前身后的蝙蝠都已经变成了蝙蝠酱，黑漆漆的，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既不甜也不酸，和果酱完全不像，但黏黏糊糊的样子，又分不出本来的蝙蝠的面目。

看起来像是在地上铺了一层被踩扁后腐烂的果实。

此时此刻，王江山雪白的脸上，已经多了数不清的细小的伤口，从额头到嘴角，密密麻麻的伤口在一瞬间崩裂开来，变得比之前大了一倍又一倍，流出许多的血，把他的脖子和衣服又一次染红了。

他吞了一颗丹药，掏出雪白的帕子，擦了擦脸，又是一个临江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