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尾狐倒吸一口凉气,大惊失色,简直像是一个被挤干了水开始变白的鱿鱼,九条尾巴在后面乱飞,仿佛一只被按在菜板上,即将被切割的鱿鱼正在乱挥乱打的触手。
王江山眨了眨眼睛,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激动,往后退了一步,警惕中带点疑惑,惊讶中带点关心:“你怎么了?”
九尾狐深吸了两口气,才把激动的情绪平复下去。
他一边走来走去一边想:我怎么了?我太激动了!谁能不激动?本人不激动!但是本人不知道啊!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当然不激动!可是我什么都知道!可是我却不能告诉他。
如果我告诉了他,那他不就知道我骗他了?这样不好。如果我不告诉他,我想他不会见一个人就问这件事的,或许还可以瞒下去。
虽然瞒下去对我没有什么明显的好处,但至少这样也不会对我有什么明显的坏处。
九尾狐啪的一声停住了脚步,转头看向王江山说:“没什么,我突然想起来,我有个徒弟变成狐狸跑掉了,我现在应该去抓了,恐怕时间有点晚。”
他对王江山笑了笑。
王江山觉得有点奇怪,但没有往深里怀疑,微微挑了挑眉说:“需要我帮忙吗?”
九尾狐摇了摇头,垂着眼睛目光闪烁说:“你之前不是要回去吗?回去吧!我自己去找那只狐狸,我可以找到他的。”
王江山不疑有他:“那我走了。”反正就算有什么事情,不需要他帮忙,他也没有必要留下来。
“走吧,走吧!”九尾狐迫不及待挥了挥手。
王江山回到了宗门。
他在路上见到了怒气冲冲的季大度。
王江山对他打了个招呼,面带微笑问:“你看起来不太好!我去酒馆的时候没看见你。你去哪儿了?”
季大度停下脚步,缓缓转过头来,把王江山上下打量了一番,皱起眉头,感到狐疑不解,喃喃自语:“不应该呀!
我离开那个酒馆的时候,九尾狐肯定发脾气了。他回到酒馆的时间应该和我离开的时间差不多,他肯定遇到发脾气的九尾狐了!
怎么会这么干净整洁?看起来一点伤都没有!甚至没有打斗的痕迹!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回来之前还换了一身衣服?看不出来。”
王江山对他感到奇怪,一时间仿佛听不明白,表情迷茫:“你说什么?”
“没有什么,”季大度两步走到王江山面前,又恢复了之前的温和样子,笑眯眯说,“我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你,我还以为我们肯定在酒馆见面呢。”
他的目光中闪过一丝阴险,仿佛无意间问:“我就在酒馆附近,你没有看见我吗?那你去酒馆了吗?做什么了?见到九尾狐了吗?”
王江山更加奇怪:“如果你在酒馆附近,我不可能没有看见你,但我确实没看见你,我还以为你不在那里。我当然去了酒馆,送了东西,见了九尾狐。你呢?”
王江山把季大度看了看:“你的牛肉吃完了吗?”
王江山说到这里忽然想起来他去送鸡腿的时候,在酒馆九尾狐的桌子旁边隐约,闻到了一点熟悉的牛肉的气息。
那牛肉的味道,又像是食堂里的,又像是季大度买的那一份,又或者说两个都像。
“吃完了。”季大度咬牙切齿,不想告诉王江山自己如何狼狈,也不想那些事情被更多人知道,面有菜色,却还勉强笑着说。
王江山看他这个样子,心里有了两份猜测,点了点头,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是说:“我还有事,可能要先走了,你呢?”
“我也有事,”季大度就等他这句话,不想他多问,也不想告诉他什么事,生怕迟一点说话,他就改变主意,连忙说,“你走吧。”
王江山点头走了。
季大度在后面盯着王江山的背影,紧紧皱着眉头。
难道九尾狐真的没有对他生气?这不应该!这不可能!我不相信!
但现在回去找九尾狐,九尾狐是不会对我说实话的,更何况他还未必在原来那个地方。我跑过去最容易遇到的事情是挨打。
也许可以从酒馆的其他人旁敲侧击一下。
季大度这么想着就赶回了酒馆,在旁边观察了一下,发现九尾狐并不在里面,就变换了一个模样,溜了进去,向客人打听情况。
客人一边喝酒一边醉醺醺,高高兴兴对他说了。
季大度气得脸上一阵红一阵青,最后连别人的结束语都没听完,冷哼一声,站起身来跑出去了。
客人还想喊住他,继续说自己的话,结果一时不查,喝进去的酒呛到喉咙里面,不由自主咳嗽起来,眼睛都咳红了,就顾不上喊人了。
季大度就这么跑走了,跑了好一段路,才把心里的情绪跑出去了,但还是不甘心,一边往回宗门的路上走,一边皱着眉头想事。
看来只是找九尾狐这种程度的困难是没有办法阻碍王江山的。
必须要去任务处找更麻烦的东西才行!
如果说一开始他只是想折磨王江山,看见王江山受到挫折之后狼狈的样子,那么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他可不能忍受王江山一直在他面前是那么昂扬向上的样子。
那对他来说是一种刺激,就像是不能吃芥末的人,一口吃掉了拳头大的芥末一样刺激。
他回忆起之前的事,脸上不知不觉胀得通红,又是尴尬,又是愤怒,还有埋怨和不甘心,两只眼睛跟着红了,眼泪哗啦啦掉了下来。
他本来不该哭的,可是他把那些事情细细想了一遍,越想越觉得委屈,实在是忍不下去,更何况现在周围没有人,他没必要忍耐什么。
他蹲下身去,两只手都握成了拳头,用带着袖子的胳膊挡在脸上,眼睛里的眼泪更多了,涌出来之后把袖子都打湿了。
他感觉心脏乱跳,就好像有一只手狠狠压着他的胸膛,要把他的心脏从喉咙里挤出来一样痛苦,他几乎要没办法呼吸。
他的身体摇晃,整个人就跌倒在地上,也顾不上地面是否干净,他用两只手捂住脸,嚎啕大哭起来,声音嘶哑而尖锐,仿佛正在惨叫,不知道的人听见也许会以为他被野狼咬了一口。
但是实际上他并没有被任何野兽袭击,恰恰相反,他的哭声太大了,又太难听了,周围的虫子都往更远处爬,树上的鸟也飞走了,没有野兽愿意在这种时候到他身边来。
因为他发出的声音对听觉灵敏的野兽而言是折磨。
一时间,周围安静极了,只剩下他那断断续续而抽抽噎噎的哭声。
他哭了好半天。
整张脸发痒过敏之后一样又红又肿,感觉眼珠几乎要从肿胀的眼皮中滚下来,眼眶快要包不住眼睛了。
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不清,泛着一种血红色,好像预示着之后的事情也不会顺利发展。
他一点也不愿意相信此时此刻心底的那一点微妙的直觉,他放任那种直觉,从心底一闪而逝,就好像那感觉从来没有出现过。
不甘心被放大了。
他给自己施展了一个治愈术,擦干了眼泪,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一步一步走到了任务处。
他一定要尽快在任务处找到一个非常困难的任务才行。
他找到了!
一阵狂喜从他心中涌了出来。
他感觉喉咙里的干涩发痒和疼痛都已经消失不见,心底里那种翻涌的,无法压抑的不甘心,也顿时平静了。
他的脸上露出一丝满足的微笑,仿佛刚刚喝了一罐蜜水,浑身上下充盈着甜蜜的快乐,再也没有比这更快乐的。
如果现在闭上眼睛,他就可以陷入静谧的午睡,没有任何负担。他几乎可以说,自己从来没有感觉这么好过。
哪怕他知道这样做不对,哪怕他知道,如果他想在这个任务中陷害王江山,他必定也要接这个任务,他的死亡风险比王江山更大。
但他也一定要这样做!
因为他心里的不甘心,不能允许他对这个任务视而不见!
与此同时,王江山正在藏书阁翻书,拿到之前看过的一本书,从里面找到了看过丹方,仔细阅读确认之后,他重新背了一遍这一部分的内容。
之后,他把书放回原处,信心满满离开了藏书阁,回到住处,清点那个方子所需要的所有的材料,打包带走,去了宗门的炼丹阁。
这里是宗门中专门炼丹的地方,有一层是专门给炼丹师准备的,其余楼层就提供给宗门内的各种弟子,有需要的时候来用。
这里的布置火候和人员都是非常适合炼丹的。
有什么不明白的,还能直接在这里问。
王江山提着包,找了一个正在执勤的弟子,开了一间炼丹房,正准备进去,把材料放在架子上,突然脚步一顿,看见一个熟人。
何长老居然也在这里!
王江山对何长老挥了挥手。
何长老从旁边路过,看见了他。